《爱的狂奏曲-云深梦处》壹小卷

6、第六章

　　第六章
　　时间一步一步向前走，我们回头张望，你，看到了什么？

　　回忆，每个人都拥有，每当夜深或感到寂寞的时候，它总会悄悄漫上心头。回忆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低头浅笑？脸红羞涩？亦或是紧皱眉头？更或是……惊恐万分？

　　“哇啊啊啊！”
　　恶梦惊醒时，总是心有余悸。
　　那感觉就好像一道伤口，表面已经愈合，里面却腐蚀至溃烂，一点一点侵蚀原本完好无损的内部，直到只剩下空无的虚壳。
　　擦擦额头冒出的些许冷汗，手触碰到浅黄色的发，微微颤抖。
　　掀开遮盖在身体的被单，下了床。
　　一步，一步，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周围，一片黑暗。
　　细长的手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抬眼张望。
　　外面是什么呢？一片寂静无声，只有挂在半空的月牙，虚弱苟喘着。
　　寂寞，是寂寞吗？如雨烟般袭来，无声无息却如排山倒海一般狂烈。
　　空气中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手紧紧抓住衣领，难受，难受啊……
　　指尖在玻璃上缓缓滑落，引起一阵悲鸣，静夜之中，额外的骇人。
　　身体卷缩，颤抖。
　　脑海开始无法克制，闪过一幕又一幕不愿回望的画面，声色迷离，血红蔓延，忘不掉，逃不开……
　　谁来救救他？好难受……谁来……谁来……救我……
　　呼唤了仿佛一个世纪。

　　“把手给我！”
　　像是被关在彻骨寒洞已然千年，昏沉黑暗中，一丝光线历尽艰辛闯进了来，零星点点，却荧然着救赎。
　　抬头张望，人影树立，亦梦似幻。
　　发线散乱，盖住了他的眼，他就站立于此，左手捂着腹部，耀眼的液体从他的指缝溢出，身体如摇摇欲坠般，能看清他气喘的虚弱，就这么仿佛支撑不住的模样，却毅然执着伸出右手，朝他而来。
　　“把手给我……”
　　纵然追忆，此情此景重现，此情此景深刻。诱惑过于强大，明知是假象，却抖抖霍霍，伸出发颤不能自已的手。
　　救我……
　　心里在呐喊，请求救赎的声音暗哑易碎。
　　手手相连的瞬间，一道白光咋现，一切又成虚无。
　　消失了……消失了吗……
　　又是一片黑暗。
　　身子瘫软，坠落地面。
　　平躺在如冰的地板上，伸出手。
　　黑暗中，他能看见，苍白得可笑……
　　那双救赎的手，当年真的曾经出现了吗？
　　而他当时，真的握住了吗？
　　如果确确实实握住了，那，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现在还是冰冷一片……
　　握紧，任凭尖锐的指甲深陷入柔软的手掌。
　　痛，很痛。
　　他还活着吗？既然能感觉到痛……那应该吧…………
　　能忘掉吧？能麻木吧？能忘掉曾经被人救赎，能忘掉曾经牵在指尖的一切吧……
　　闭上眼睛，又陷入黑暗。
　　纵然梦境迷幻，纵然回忆可憎，但只有在那里，曾经的救赎才能被呈现……才能回味到那种温热冲击心脏的饱满……
　　梦吧……自从那人走后，能拥有只能是曾经的追忆……

　　菊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淡淡的暖色，却在触碰肌肤的一霎那，冷冻，决裂。
　　书桌前的背影瘦弱单薄，但折射出的影子却让人感到战栗。
　　“怎么样？”漂亮的脸颊笼罩在灯光下，不曾抬头。
　　“奎贤少爷又做恶梦了……这次比较平静，没多大的反应，身体也没有出现排斥”
　　“恩，那边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不过……朴有天不见了……”
　　“跟丢了？”
　　“是……”
　　“好，下去吧，最近多注意奎贤……”
　　“是！”
　　门开，门落。
　　房间只剩下灯光，以及一个影子。
　　轻轻叹口气，浓浓的，稠稠的，仿佛身上一直卸不下的负担。
　　精致的眉头轻颤，手抵着下颚。
　　这是个懂得伪装的男人，然而在这无人之地，也不免透漏一缕情绪的思量……
　　叮……叮……叮…
　　风起铃响，封闭的空间，风铃却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叮…
　　思绪跟着铃声回往……空灵……似幻……
　　叮…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李特13岁，本是稚气未脱的年龄，然而，俊美的脸庞是过于老成的早熟。嘴角微微潋起笑意，和他的五官一样，举手抬足之间，装扮得无懈可击。
　　站在阴冷的地砖，眼底流动一丝丝动容，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
　　他，全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管子，除了管身液体的流动证明了他仍在生存，没有一丝迹象可以表明这个人还拥着生息。
　　不着痕迹的皱起眉毛，背手站在一边，只是眼角仍忍不住朝那个人望去。
　　震慑。
　　冷，第一次感觉到全身仿佛被冰封似的寒彻。
　　他发现那个看似了无声息的男人似乎在盯着他，黑发遮盖着他的脸，暴露于空气的肌肤没有一丝血气，反而透着青色，像腐尸的骇然。
　　淡淡的荧绿透过发梢传递到他脸上。那是他的眼睛，混合着实验室里各种化学气味，那场面，骇人万分。
　　收回眼神。
　　指腹轻扫自己的鼻梁。
　　何必呢？这样苦苦熬着，还不如放弃的好，本就是被人实验的物品，何必如此执着于那一口徘徊的气息。那种感觉，他了解，那是种宛如被黑暗囚禁永无天日的绝望，无法抗拒，只能承受。
　　“这小子生存欲望很强啊……”义父的声音“所有的药剂都用在他身上实验……居然还能撑到现在，看来捡到一个极品，哈哈哈！”
　　灭绝人性的笑声不绝于耳，刺激着脆弱的耳膜……
　　思绪回度。
　　那已是一张成熟的脸，静静站在玻璃窗前，冷烈的神情。
　　窗外的霓虹闪得刺眼。
　　有多久，左边跳动的心脏不再有起伏，原来，现在只能依靠回忆，那些惊心动魄的记忆才能让自己有着一丝丝属于人类的情绪。
　　记得……记得……
　　年少的自己，每每走过试验室，总是忍不住多绕个弯，为只为看一眼那被定固不得动弹的人。
　　眼眸里，看他一天天苍老，发须花白，再看他，慢慢变化，重新回归于原来的容貌。
　　这是场另类的抗争，无声无息，惨厉骇人，而他，是胜者。
　　因为……他活下来了。
　　是的，这样一个不肯认输的男人活了下来，而且站在他的面前。
　　“特，以后，他就是你的助手”
　　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他。那无数次想一窥而知的样貌，这会无可掩饰的展现，恼着心房一阵悸动。
　　淡然的点了个头，已经习惯了默然，纵然再多的积蓄，对他而言，流露出来的只能是淡漠。

　　霓虹依旧闪烁，明明灭灭，虚幻靡丽。
　　远处，一盏艳红刺来，唤醒了记忆中那不可磨灭的一场纠结。
　　嘴角流着鲜活的液体，手捂住胸口。
　　巍巍支撑着身子，一抹笑自嘴角酝开，梨窝绽放得妖艳。
　　早就料到了，义父是想放弃他了吧？这种虚弱的身子，禁不起改造人的一击……
　　那利刃自上方劈下……
　　闭上眼睛。
　　死亡一向蛊惑，总是在诱导着人们：来吧，来吧，快来吧。死亡，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旋然，来吧……
　　鲜热的液体喷射到脸上，带着浓郁的腥味，却并未感到一丝疼痛。
　　恩？死亡之神竟对他如此仁慈？让他迎接死亡却连附带的痛楚都不给他？
　　睁开眼睛。
　　黑影挡在自己面前。
　　他永远记得，那一刹那在金钟云胸前绽放的灿烂血花，那艳丽眩目的色彩带着对他向往死亡的嘲笑，沾染了他的衣衫。
　　他永远记得，眼前的金钟云，胸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燃湿了他的眼睛，朦胧中，他看见保护着自己的那个人一双荧绿色的眼眸。
　　“把手给我！我们逃出去！”
　　他不由得佩服，这个男人在面对生命消逝时那股永不放弃的倔强。
　　记忆，总是零零散散的，一不小心就会丢失……
　　就像当时的记忆，清晰的部分只有金钟云，其他的，早已被浓雾笼罩，一片白芒。
　　而且……

　　一个人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
　　“不好了，奎贤少爷他又发病了……”
　　回忆，一但被人打断，又会丢失几片……直到完全消失……
　　叹出的气息，在玻璃上轻轻蒙上一层，笼罩遮掩，视线模糊，回忆也断哑……
　　转身，随着那人走出门外。
　　无人的房间显得空旷起来……
　　叮……叮……叮……
　　只剩风铃独自清鸣。
　　清脆的声响暗自诉说。
　　那些无人能懂的过往……
　　那些无人能忆的从前……
　　那些再也无法回头的人事与非……
　　叮……叮……叮……
　　叮……叮……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