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爱·神与罪》栗子小杏

6、第六章

　　“烂好人不是烂玫瑰，凋零后才知本色。”

　　韩长愿和往常一样待到一点，看着周长荆睡着了，她才轻手轻脚地翻窗离开，如同她来时一样，隐入黑夜中。
　　她走的小区后门，拿着周长荆给她的门禁卡出了荷城名苑。
　　出了小区，韩长愿从外衣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韩爷。”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男声。
　　“计划有变，停止行动。” 韩长愿摘下帽子，又拿出一副黑色多边形镜框的眼镜戴上，沿着街边，顺着路灯下的树影往前走，“给我盯紧她。”
　　“明白。”那边的人回答着，挂断了韩长愿的电话又转头对着楼梯间的另五个男子道，“老大说，计划有变，停止行动。大东，大钟留下盯着，其他人回家睡觉。”

　　——三年前——
　　周长荆和韩长愿的父亲韩森去世了，当时所有亲戚都说是周长荆克死她爸，周娇护着周长荆，没让她听见这些话。
　　周娇和韩森在两个女儿刚上初中时就离婚了，离婚时韩森提出的，周娇当时打死都不签字，韩森也不说离婚的理由，最后还是周娇妥协，签字离婚了。
　　韩长愿一直比妹妹周长荆——那时候应该还叫韩长荆——更成熟，她看得一清二楚。
　　俩人是孪生姐妹，性格大相径庭——韩长愿从小就爱闹，爱惹事，打小学起一直以“打遍天下无敌手”著称，后来又学拳击，学散打，成功造就了一代“韩爷”。韩长荆，打娘胎起，就体质偏寒，热爱学习，不爱说话，冷冷清清的，后来被韩长愿拉着陪练了两年，少说也能防身。
　　俩人除了长得像，智商高，能打能骂以外，没一点像。
　　韩森和周娇离婚，抚养权变得复杂起来，夫妻俩都想要两个女儿，最后法院把姐姐韩长愿判给了韩森，把妹妹韩长荆判给了周娇。周娇为了气韩森，宣判结果当天就把韩长荆的名字改成了周长荆。
　　韩森去世，除了韩长愿知道内情，没人知道，韩长愿又死封口，怎么也不说。但凡沾亲带故的人都等着分韩家家产，韩长愿又不开口，有人救生抢，结果一查，韩森离婚当年就把所有财产转到了周长荆名下。
　　韩森一走，韩长愿就失踪了，甚至还有人说她也死了。
　　谣言四起，韩森的，韩长愿的，周长荆的。
　　谣言的利刃大多数都转向了周长荆，从出生起，所有人都没停止过对她的伤害，尽管周娇护着她，那些谣言还是会从周娇的指缝间钻进周长荆的耳朵里。
　　“看吧，她生下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克死了她爸呢。”
　　“她姐姐说不定也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都说死要见尸，连尸都没了。”
　　“就是啊，离婚后姐姐不是判给了韩森吗，怎么财产还给了那小鬼胎……”
　　“长愿也是可怜哦，妈妈都不要，一分钱都没有，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呢。”
　　附和声也同样四起，把辩解声淹埋在了地狱的最底层。
　　刚开始，她能忍的都忍了。
　　但没过几天，这些话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学校里，周围的同学一接触到新鲜的东西就开始疯传，渐渐地没人愿意和周长荆说话了，她就被莫名其妙的孤立了，但对于特别性格的她，并未太在意。
　　对于特别性格的她，表面毫不在意，内心受的伤是一个正常人没有办法承受的。
　　那天，她愣愣地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病例单，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通过纸的反射，直逼自己的双眼。
　　她感受到了疼，却做不到回避。
　　她砸碎了所有困住她的玻璃，那一排排护栏像是把她关进了监狱里，她想拆掉它，拆掉它，她要的只是自由，要的只是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她病得很严重。
　　可偏偏是在周长荆快要撑不住时，韩长愿出现了。

　　同样是同今日一模一样的夜晚，是周长荆病得很严重的那段日子。护栏被拆后，周长荆便换了一个位置坐，坐在了书桌前，一坐又是一天一夜，那段日子周长荆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周长荆就这么坐在书桌前，看着飘窗外的一棵树。待天渐渐暗下来，树也渐渐变成了剪影。
　　突然，树影旁出现了一个人影，戴着衣帽，双手放在衣兜里，辨别不出身份。
　　人影的突然出现，周长荆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莫非，自己真是什么鬼童，都能看见鬼了。
　　想到这儿，她朝着人影的方向自嘲的一笑。
　　“鬼”任在那里没动，缓缓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到面前，突然，“鬼”的脸亮了，距离太远，周长荆也没看清“鬼”张什么样，大概是一脸血什么的。
　　“鬼”的脸突然灭了，随即周长荆夹在一旁书架上的手机震响一声，又亮了起来。
　　周长荆皱了皱眉，往手机的方向看去，却没有动。接着，手机又响了。
　　周长荆狠咬后槽牙，伸手把压在手机上的书摔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她含着怒意点开手机。
　　信息——未知信息——现在
　　未知——你的房间安的落地窗吧开窗
　　未知——周长荆
　　周长荆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发愣，这是要来索我命了吗？
　　那边像是等急了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未知—— 开窗我是韩长愿
　　周长荆渐渐放大了瞳孔，一下丢开手机，像是丢下什么烫手的东西，瞬间抱住自己的脑袋，眼前晃过一幅幅画面——
　　小时候，韩长愿硬要拉她去小区背后的小河抓鱼，自己差点滚进河里——
　　小学考试时，韩长愿让她传答案给她——
　　韩森给韩长愿报了一个拳击班，韩长愿死活都要拉着她去当陪练——
　　最近的，是韩森去世，韩长愿抱着遗像从她面前走过，没有看她，没有和她说话，就好像她一直都不在。

　　韩长愿不知道周长荆在干什么，不回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距离周长荆房间有些远，她又近视今天出门急也没拿眼镜。
　　干脆一点，韩长愿直接走进周长荆家的院子，或许是周娇怕周长荆跑出去还特意在院子周围立上了三米高的围栏。
　　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知道周长荆不喜欢围栏，还特意立上了围栏，周长荆病情不恶化才怪。
　　韩长愿心里嘀咕着，手上脚上的动作没停，三两步就翻过了围栏，朝周长荆的房间走去。
　　周娇还算有点情调，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要想平稳地过去，还得小心花草。韩长愿是从石墙上飞到一两米远的小石板上，顺着石板路靠近周长荆的房间。
　　离周长荆房间最近的一块石板，有三四米远，韩长愿瞬间不爽 ，想都没想，直接下脚，但还没接触到花，她又后悔了。最后，韩长愿垫着脚间，避开花草繁盛的地方，成功来到了周长荆房间前。
　　韩长愿长舒一口气，往窗内瞧了瞧。
　　周长荆坐在书桌前 ，屈膝窝在椅子上。
　　韩长愿重敲一下落地窗。
　　周长荆猛地抬头，看着韩长愿。
　　突如其来地相遇，对于韩长愿来讲或许不是，但她还是和周长荆一样愣在了原地，并且她还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左脚踩着一片空地，右脚踩着落地窗前的横杠，右手扒着窗，左手不知所措地扬在半空中。
　　韩长愿是无法以这个尴尬的姿势一直坚持下去了，左手 掀开帽子，刘海顺着帽檐两边滑下，对着窗内的周长荆道:“开窗，我坚持不了了。”
　　韩长愿的声音经过窗的折射变得怪异，周长荆还是听懂了，快速站起身来，跳上飘窗打开了落地窗。
　　韩长愿终于可以改变姿势，双脚一起踩上横杠 ，双手扒着窗户，就站着不动了。
　　“你怎么了？” 周长荆看着韩长愿，犹豫着说了一句，“你……翻不进来？”
　　“屁，你家三米高的围栏我都翻进来了！” 韩长愿压低着声音吼了一句。
　　周长荆往韩长愿身后看了一眼，的确，三米高的围栏。
　　可能因为韩长愿的姿势和表情有些搞笑 ，周长荆勾了勾嘴角，随即她自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是她生病一来第一次笑，很快，她将嘴角压平，拉直。
　　“鞋上有泥，进来会踩脏地板吧。” 韩长愿往里看了看周长荆房间的地板，在黑暗中，都白得耀眼，据她所记忆，周长荆没有洁癖，但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允许她们俩很随意。
　　周长荆又往外看了看韩长愿的鞋，片刻后，起身走向杂物柜，在里面鼓捣了一下，拿出了一双还没有开封的拖鞋，起身又顺手开了房间的灯。
　　房间顿时亮了起来，韩长愿一下没适应，还稍闭了闭眼，睁眼后，她才仔细的看清楚了周长荆的房间。
　　虽然她到这个小区踩过很多次点，但近距离观摩踩点对象的房间还是第一次。
　　周长荆现在的房间和原来她们还住在一起时的房间非常不一样，原来的房间至少还有点颜色，有点情趣，周长荆之前自己学插花房间的一角总会摆满很多不同品种的花，很多漂亮的花瓶。现在，房间比她人还冷清，除了黑白色就是深色调的东西，布置简单，让人一言难尽。
　　周长荆走到书架前，拉出一个小盒子。韩长愿眯着眼睛仔细去看，那是满满一盒子的小刀，韩长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周长荆拿了一把小刀解开拖鞋的封口，放在了飘窗上，说到:“妈买的，太粉了，我不喜欢。”
　　韩长愿低头看了看，的确，粉色的小兔子，换韩长愿也不干，不过现在，算了，能穿就行。
　　韩长愿快速翻进窗，周长荆看着她凭空跨越飘窗坐了下来，脱下鞋子，放在了窗外的横杠上。
　　韩长愿站起来穿着小粉鞋蹦跶了两下，别说还挺舒服的。
　　韩长愿停下来，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两房都没话说。
　　突然，门外有了响声，是拖鞋拖地的声音。
　　“长荆，你还没睡吗？”
　　是周娇！
　　接着是敲门声。
　　俩人对视一眼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韩长愿比着嘴型问:“我怎么办？”
　　周长荆回着嘴型:“我怎么知道！”
　　“长荆……” 门外的周娇还在，周长荆好像听见了钥匙插锁的声音。
　　接下来周娇可能会夺门而入。
　　周长荆突然看向藏书室，一把拉过韩长愿，跑向藏书室，拉开玻璃门，把韩长愿丢了进去。
　　嗯……的确……是丢进去的动作。
　　周长荆快步走向门口，和周娇同时开门 。
　　周娇一眼就看见了大开的落地窗，摆在书桌上的一盒子小刀，很难让人不充分发挥想象。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