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爱·神与罪》栗子小杏

5、第五章

　　“光明在黑暗之后，光明过后又会是无限黑暗。”

　　晚自习下课，所有人都拼命地往教室门口冲，生怕是迟一秒,自己少块肉似的。
　　周长荆一行四人是最后出的教室，这是她们三年雷打不动的习惯。周长荆和盛夏住得离校近，俩人一直都是一 起走路回家。张思冉和吴璇住得远，俩人结伴赶公交车。
　　放学回去的路上，盛夏格外兴，一路上不停的讲林深怡的事情，何耀东被打了，说实话心里都挺爽。
　　“我觉得有人帮我们，你觉得呢?”盛夏转头问周长荆。
　　周长荆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鞋尖:“我觉得不一定。”
　　“林深怡这么嘴欠，惹的人多了去了，刚好凑巧了也有可能。"周长抬头，一束光从树缝间投下，她抬手挡了挡。
　　“....也对。"盛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周长荆的胳膊。
　　“怎么了? "周长荆回头看着她。张思冉不是说要给我们听什么录音吗?”盛夏说。
　　“嗯。”周长荆点了点头。
　　“不行，我一定要听听。”盛夏说着就从书包的某个夹缝里摸出手机,快速开机给张思冉发消息。
　　周长荆半垂着眼，等着盛夏。张思冉很快就把录音发了过来,还备注了一句话--
　　有点吓人，给你打个预防针。
　　“长荆，来听听吧。”盛夏朝周长荆招了招手，“阿冉还说很吓人呢，我还挺好奇的。”
　　周长荆侧头看着盛夏，一脸流露着一幅"我一点都不好奇”的表情。盛夏拉了拉周长荆的胳膊，刚好前面几步就到了盛夏家的小区门口。于是，盛夏就拉着周长荆到小区门口的一颗树下，借着树荫乘凉，听录音。
　　周长荆叹了口气，靠着花坛边坐下，低头整理皱了的衣角。
　　一阵阵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周长荆全程冷漠脸。但盛夏就不一样了,从何耀东尖叫开始，她就变了脸色
　　“韩爷”的声音出来后，盛夏更是脸色更白了。
　　出人意料，这时周长荆的脸色比盛夏还难看，她蹙眉，直接丢下一句“无聊”就径直走了，丢下盛夏一人慌。
　　周长荆快速过马路，中途有一辆车疾驰而过，与她仅有几厘米的距离，她都没有注意。
　　“疯子。”周长荆低声道了一句，蹙着眉,呼吸也变得快了起来。
　　九月初，太阳依旧火辣，柏油路像被烤熟了似的，一离开树荫，就能感觉到自己脚底冒烟。
　　但周长荆一路的感觉都是冷，很冷，透心的冷，她从小体质偏寒，就算是大暑天气，她的手心都是凉的。小时候看过中医，看过西医，什么药都吃过，就是不起丝毫作用。那时候甚至有人说，她是鬼童,邪门。
　　放在现在看，是鬼的人不是周长荆了，是她，是她!
　　周长荆明明走在使脚底发烫的柏油马路上，自己却感觉走在冰面上。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闪过一幅又-幅画面,黑暗的，刺眼的。
　　突然，她跑了起来，穿过一道又-道马路，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名字:"韩长愿……韩长愿……"
　　周长荆住得不远，在荷城名苑别墅区，她也没跑几步就到了小区门口，她慌忙刷脸过安检门，- 路狂奔到家，输入指纹开门。
　　关上门后，她背抵着门板，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眼底全是寒意。良久后，她缓缓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截红绳，是最普通的绳子。
　　她突然间自嘲一笑,眼底空荡荡，俯身换了鞋，起身顺着玄关出的长廊走进正房里。
　　诺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毫无气。
　　餐桌上摆好了饭菜，周长荆只是看了一眼，却毫无胃口,转头继续往里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反锁。
　　明明家里空无一人，自己还要反锁门，真是可笑，周长荆看着房门门锁，足足愣了一分钟。
　　最后，周长荆走到书桌前，把书包放在一旁的书柜上，坐在了书桌前，看着面前的数学精选套卷发呆。
　　周长荆的房间很大，有好几十平有独立的卫生间浴室，卧室，书房，还有一个阳台。
　　进房门后，左边是卫生间，往里走两米左右，是卧室，装修很简单，偏冷色调。床左边靠墙,右边靠近阳台有一张书桌，书桌旁是一张简易的书架，放着经常用的书和资料。书桌对面有一扇玻璃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藏书室，连周长荆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书。
　　周长荆抬头看向窗外，现在离日落还早，她在等日落，等天黑。

　　阳台原本是阳台，现在变成了飘窗。
　　后来周长荆生病了，不知道怎么了。
　　周长荆的卧室和阳台之间本有一扇玻璃门，但被周长荆砸了四五次，拿手砸的，没有用任何工具，玻璃们被砸得不成样子，她的手也不成样子，全是血。
　　周母——周娇心疼极了，找人把玻璃门拆了，把阳台的三面都安上了落地窗，专门从德国运回来的玻璃，打不碎。还安上了护栏，虽说在一楼，她总是担心,周长荆因为这个病想不开什么的，怕她翻窗出去找死。接着，又把阳台铺满了近一米高.的砖，铺上了一块大理石板，把阳台弄成了飘窗，但周长荆从来没有在上面摆放东西。
　　再往后，周长荆的病情恶化，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她打死不肯，整日整日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缩在墙角，看着落地窗外，眼神发愣，不说话，也不开门。
　　突然有一天，也不知怎了，她突然发飙，跳上飘窗，发了疯似的掰护栏。
　　周娇听见声响，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最后还是周长荆的继父，李成光拿着菜刀把门锁给劈开了。
　　周长荆因病休学了一年，刚开始，不肯吃药，不接受任何治疗，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自己主动提出要接受治疗。病好了后，也没有复读，直接参加中考，考上了二中最好的班。经过一年，家里的人也摸清楚了周长荆的习惯，一到她放学的点，家里便一个人不剩，一直要到晚上十一二点，周娇和李成光才回家，佣人第二天早上再回来，晚上七点前必须离开。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深红，橙红,暗红，黛紫，深蓝，暗蓝，无限黑....周长荆硬生生坐了四个小时等黑。

　　周长荆透过落地窗，她只能看见远处高楼大厦和近处数木的剪影，天空上方的飞鸟若隐若现，有细微的蝉鸣，远处夜市嘈杂的人声。
　　她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
　　她偏头看了看床边的电子钟，电子钟有夜间模式，散发着蓝色的光，时间显示-- -23:30。
　　周娇和李成光早就回来了。
　　她没开灯，连台灯都没开，他们或许以为她睡了。她只是想，这样就能清楚的看见外面有什么东西。
　　她想，时间差不多了。
　　周长荆从一旁书架上的一堆书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面前的书桌上。
　　窗外的一棵树下出现了一道人影，随即面前的手机亮了——
　　信息——未知信息——现在

　　周长荆点了进去。

　　未知——没睡开窗
　　周长荆起身上了飘窗，从里面开了落地窗，随后坐在了一旁。
　　大理石板是冰凉的，但对于周长荆而言，还没有她的手凉。
　　房间里开了空调，落地窗一开,热气争先恐后地奔进房间。
　　树下的人影开始移动，向着周长荆的房间走来，途中还翻了一一个三米高的围栏，最后熟练的翻进了周长荆的房间。
　　“真热。”她说了一句。
　　声音和录音里面“韩爷”的声音-模一样，周长荆侧脸抬眸看着她。任是一身黑衣，或许是为了方便隐藏在黑暗中。现在是九月初，天气还是挺热的，她还穿了一件外套,不热才怪。
　　她从落地窗的一角拖出一双粉色的拖鞋穿上，随即关上了落地窗站在周长荆身旁。
　　气氛很怪，两人一句话也没讲。她自然感觉到了，以前她一进窗，周长荆就会开始说话，今天没说……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韩长愿。”周长荆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冷气。
　　“嗯。”韩长愿应了一声，抬手摘下了帽子，右手的衣袖往下滑，露出了和周长荆一模一样的红线。
　　帽子摘下,才发现，她和周长荆张得一模一样。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何耀东，你干的。”陈述句，周长荆没有问。
　　“嗯。”韩长愿也没狡辩。
　　周长荆没说话，反而笑了，“疯子。”
　　“他们让你生病了。”韩长愿蹲了下来，看着盘腿坐着的周长荆。
　　“但你没有道理去这么做!”周长荆低吼着，转头看着韩长愿。
　　韩长愿没说话，看着周长荆，她能听出来周长荆话中的怒气，她没生气，反而心疼，在黑暗中她也不难看清周长荆的眼睛，眸子猩红，布满血丝，眼底蕴着泪。
　　韩长愿跳下飘窗,站在周长荆面前，周长荆正过脸抬头看着韩长愿。韩长愿伸出右手，用手掌盖住周长荆的后脑勺，把周长荆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用右手抚摸着周长荆的后背
　　“我保证，不这么做了。
　　周长荆也没哭，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没动。她很喜欢韩长愿身上的味道，带着清香，总能让她平息情绪。

　　光明在黑暗之后，光明过后又会是无限黑暗。
　　但周长荆知道,只要有韩长愿在，就算是黑夜,那也只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