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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

  •   “郡主不必忧心,君……额驸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而已,处理完了就自然会回来。”一边侍立了一个半时辰的婢女摆着标准微笑,微微低头与我道。
      好一个美人儿。什么时候招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唔……你是新来的?”我继续倒了一盅茶,苦苦维持着郡主的架子问道。
      “回郡主,是。”继续保持着标准微笑。
      好一个训练有素的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绣绣。”

      “啪”
      茶盏落在地上,茶水溅在我裙摆上。我一颗心明明剧烈地跳了跳,却不知道为哪般。我再仔细打量了这绣绣一番,除开她那一张令不能辨析人相貌美丑的本郡主都深深折服的脸,她那双眼睛里头透露出的神色,竟让本郡主心下一阵压迫。
      “郡主,是身体不舒服么?”
      她绕到我面前,蹲下捡起茶盏,一双白如脂玉的纤纤玉手。蓦地抬头望了我一眼,“郡主?”
      那眼神让我抽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我拼命冲到院子里。我窒息了。

      嗯,小时候就听人说过,难免的,少女总容易魔障。
      可想想双十的我已经脱离少女的行列了,怎生还是魔障了?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去找找我那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说过,如果有急事找他了,我可以用那块银坨子找到他。
      我那块银坨子,十六岁我生辰那日,一大清早醒来,它便放在我的枕边。镌刻着我看不懂的花纹,晚上还泛幽幽凉凉的蓝光,捏着也挺合手。我以为是爹爹送我的礼物,叫我起夜的时候不再被我屋内堆放的杂物绊倒。我去问爹爹,爹爹说不是。问我大哥成业,成业说:你有病吧。
      可这块银坨子着实是个神奇之物。我本觉着这仅仅是个值钱之物,便压在枕头下面了。可打我压着这块银坨子,本来体弱多病要招来娘亲一日哭三顿的身子,竟一夕之间硬朗无比,甚至强壮到可以将从前充当护花使者的大哥成业狠狠揍一顿。
      爹爹很困惑,那些主治我的大夫更困惑。兴许我这么一康复,他们很多人就没饭吃了。我娘开导我道:“青青,说不定,这是天赐给你的,教你苦了十六年,终于有福可享了。”
      我一直没当一回事。可从前我体弱多病便没有哪家公子敢来提亲的,生怕刚娶回家就一口血吐死过去了;现在我身子骨强壮了,更是无人问津了。他们怕娶一个会十八般武艺的女子回家,以后逛个窑子都被揍个半死。反正左右是没人要,病着倒不如健康的爽快。康复后,很多东西都是以前玩不到的。

      这银坨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使唤,绕着它正着转了三圈,反着转了三圈,怎么看,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银坨子。
      娘亲说,托人办事的时候,一定要先阿谀奉承几句。“好坨坨……上门女婿说你能带我找他的,你带我去找他啊。”
      一块银坨子。
      娘亲又说,托人办事人不肯的时候,应该加一些威胁性语言。“臭坨子,你不理我,小心我把你化了,打几件合称的首饰。”
      一块银坨子。
      娘亲还说,软磨硬泡都不管用的时候,咱可以考虑一下直接暴力。于是,我拿起那块银坨子,往池边的岩石上狠狠砸去。
      一块银坨子。
      真是一块不一般的银坨子。我这么发力砸它,它竟然没缺棱少角。
      “你……在做什么?”

      脸丢大了。
      大半夜刚跨进府门,就看见幽幽夜幕中,花前,月下,自己准媳妇儿拿着一块银坨子,目露凶光且分外血腥分外暴力地砸岩石,带着一种“小贼我看你招不招”的可怕神色。你让人家怎么想。
      怎么想?我不想活了。
      “那什么,你要是困了就洗洗睡吧,我回房了。”再干瘪瘪地呵呵一笑,心虚之情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我这郡主的面子,着实没地方挂了。
      上门女婿正在门框边长身玉立,连影子都是颀长。月光洋洋洒洒,打在他玉一般的脸上。好吧,的确挺中看的。
      他就这么站着,没什么反应。良久,嘴角浅浅勾起。
      这一笑不打紧,我爆发了,一把将那银坨子扔在他面前,“你诓我!这破坨子明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破坨子,怎么找到你啊!”
      他执着这块柱形银坨子把玩,银坨子就在他指间行云流水地旋转,看得我有些眼花。眼前这位兄台笑意越发深,“你要找我?”
      我抬眼望着天,“啊呀,你看天要下雨了,不如我们各自回房吧。”我默默地在心里把自己杀死十次,我明明是有话要问他的啊!
      “我这么晚回来,你……吃醋了?”上门女婿笑着右手执着银坨子放到腰前,眼睛慵懒的看着,手腕一翻,银坨子竟然唰的冒出一束银光。
      ——这这这……这明明是一把光剑。
      这厮怎么知道这不是个一般的银坨子?
      可怜见的,我将这银坨子压在枕头底下,四年来竟然没教我一不小心触动了它的机关然后把我脑袋劈成两半。我唏嘘了。
      他抬了抬眼皮,估计我的样子很痴呆,他勾着嘴角,浅笑着走过来。
      那一刹那,手底冷剑冷光,映照得他……挺有杀气。他莫不是想杀我?然后将薛府洗劫一空?然后买山为王?然后……
      “你……别杀我……”不知怎的,我就这么说出来了。
      显然我那上门女婿是傻了一傻,怔怔地凝视我的眼睛,良久,喃喃道,“我杀你做什么。”拎起我的手,把那柄光剑放进我手里,握好,“拿着,这是你的。”
      “……”我又傻了,我的未来夫婿,竟然是个气场如此强大的人???
      他领着我回屋。我有一种这是在他家的错觉。经过本郡主女儿的闺房的时候,她爹连进去看看她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看看你女儿?”我还处在刚才他无意间释放的强大气场的那场震惊中,调子也难免有……一点点糯。
      “她不是睡了。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他侧头斜睨了跟不上他脚步的本郡主一眼,“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等你啊”三个字生生哽住。我愤恨地望着他,这厮明明心里清楚,还要来问我,摆明是要我吃瘪。真是个不大度的额驸。
      怎么想都不爽,我加快几步追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这厮却连表情都没变,反倒很惬意地看我一眼。
      有病。

      送我回到房间以后,这厮还在我房里逗留了很长时间。理由是喝口茶再走,然而他一口茶喝了半个时辰都没喝完。我洗漱完了,总不能先睡了晾着他一个人干坐着,于是也陪他这么坐着。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这厮简直无耻,下流,我呸。
      轰隆——
      一声雷。早就看出来今天必定会打雷,我想去看看我晾在外头长杂草的那盆花,顺便搬回来。
      “怎么,怕?”女婿一脸淡然,如同世外高人一般超脱,飘飘渺渺地将我望着。
      “你才怕打雷,你最怕打雷,你全家怕打雷!”我郁闷地骂他。这就是有个上门女婿的好处,上门女婿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你敢说你不怕?”他举起茶盏,挡住了自己的笑意。
      “怕打雷的是龟孙子兔崽子乌龟王八蛋。”我赌气侧过头,证明自己真的不怕打雷。打雷这东西,我还真是从来没怕过,因为它劈了二十年,就从来没劈中过我。真是个不靠谱的。
      蓦地,“吱呀”一声,檀香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嗖的蹿到我腿上——
      “娘亲娘亲,雪儿怕……”
      我:“……”
      女婿:“……”

      于是逝雪就赖在我的房间了。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女婿一直在默默地控制自己的强大气场,而且没能控制住。
      这两天天气转凉。本郡主没带过孩子,没什么经验,光顾着玩,没照顾到本郡主那可怜的小义女,也没注意给她添衣服。哄她睡觉的时候她很不配合,又哭又闹。女婿皱着眉头来把了把小丫头的脉搏。那架子颇有几分退隐江湖的神医的意味。
      “怕是着了风寒,有些发烧。”女婿一双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天这么凉,你怎的也不记着给她添些衣物?”
      我想说点什么证明不是自己的错,然而想来想去觉得的确是我的错。便去她的屋子拿几件她的小衣服。照顾小孩真是麻烦。
      外头雷声滚滚,前一刻还是皎月当空,这一刻便已经是大雨倾盆。唔……这雨,来得有些怪。
      我贴着回廊壁往回走。小逝雪躺在床上哭哭啼啼,眼神很是迷茫,估摸着烧得难受,这蒜苗高的小孩子耐不住折腾,要昏过去了。可我认识这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分外倔强的孩子,对人也很设防,打内心深处觉得不安全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睡的。于是这小小的丫头就这么苦苦熬着,眼睛垂了又睁开。
      女婿心生不忍,拍着自己闺女小小的肚子,声音放得轻柔:“雪儿先睡一会儿罢,难受就叫爹爹。”
      估计闺女挺不好受,女婿为她裹好被褥,又被她蹬开,眼神却越发涣散,不哭也不闹,怕是已经没力气哭闹了。女婿一对潇洒的眉头狠狠皱作一团,“雪儿听话,不盖着被子,你便要一直病下去。”
      我叹了口气,拍拍女婿的肩膀,“你别急,我听娘亲说,我小时候也常这么病着,大多不碍事,发一身汗便康复了。从前阿柔这么着凉发热,我都见着娘亲扒了阿柔的衣服,小被子捂着,定时擦擦汗就可以了。”
      说着去抱小小一团的逝雪。她还有些知觉,我抱起她的时候有些硌着她,她略略挣了挣,就十分安分地趴在我怀里不动了。
      我指挥着女婿到我的衣柜里头拿出我很久没有穿的白貉披风,给小逝雪裹上。小丫头唔唔啊啊地抗议,死活要贴着我,两只小手发了狠拽着我的衣襟,扒也扒不下来。无奈转头问女婿,“女婿女婿,你女儿为什么这么粘着我啊?以前她不是挺讨厌我抱她的么。现在怎么办?”
      女婿思考了片刻,“兴许是她想听听你的心跳。最能够给人安全感的,莫过于……”
      我巴巴地等他的“莫过于”,他却就此打住,再没有下文。

      我和上门女婿一直守着小逝雪到临晨,她才渐渐地睡沉了。
      唔……上门女婿他,是个气场强大的好爹爹。
      我把她扒下来塞进云锦的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她一张小脸烧得通红,我突然觉得对不起她。纵然照顾她的不是我,是薛府的侍女们。
      是哪个照顾她的,扣工钱扣工钱!
      估摸着也睡不着了,我想着练会儿剑术就去买仙客居的蒸米糕。仙客居的蒸米糕很好吃,不知道添了什么香料,又甜又清香扑面,我这辈子就吃过一次。仙客居开门早,打烊更早,蒸米糕做得好吃,光顾的人就越发多,天一亮就断货打烊了。
      我发誓今天一定要买到我魂牵梦萦的蒸米糕。

      “青青,我有话要问你。”
      在我掠出窗口的时候,听见一句极其要命的话:“听说你等我到半夜,可是吃醋了?”
      脚下一沉,我被窗框绊一绊,还好及时稳住身形。我蹲在窗框上,扶着窗户,半晌挤出一个优雅大方的笑,僵硬回头,“兄台说笑了,本郡主只是考虑到额驸你夜夜不归,怕是将来要影响到本郡主声誉。若兄台一定要解释,那不妨说来听听。”
      额驸兄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他的千金,似乎在斟酌什么,半响才道,“我没什么要解释的。”
      我对他的态度有些生气,“对啊,横竖我们认识的时日也不过屈指可数,你解释了我也不相信你。要不是因为爹爹,我还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呢。别以为你真就成额驸了,等爹爹气消了,你马上带着你那千金卷铺盖走人。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那千金。”
      我觉得,今天我说话有点文不对题。八成因为一夜未眠吧?
      听娘亲说,上门女婿总是不喜欢别人管他叫上门女婿,额驸兄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的视线从他那千金宝贝的脸上移开,斜睨着我,“你说了这么一大段,其实就是想表达‘你不重视我,我很生气’对么?那好,日后我眼中就只有你一个,成么。”
      看着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我觉得我吐血阵亡了。
      于是想问的,最终问不出口了。

      花园里头,我试了试那把被我枕头压得将近四年不见天日的光剑。可那银坨子到了我手中,就仍然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银坨子。我不欢。
      早上特别叮嘱了炊房的大婶不要做早饭,我出去买。我赶到仙客居的时候,蒸米糕还有很多,打包了七份。
      一份给爹爹。
      一份给娘亲。
      一份给成业。
      一份给阿柔。
      一份给闺女。
      一份给自己。
      一份给自己。
      大家围在一桌吃。闺女早上已经退烧了,一张笑脸粉扑粉扑,猛地见着七份香喷喷的蒸米糕,开心得不得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饭桌上,只有我跟闺女两个人特别愉快。以上门女婿为代表,其他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大好。
      我把第二份蒸米糕往自己靠了靠,对女婿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带你的了。可是你昨天不是还说,眼中只有我一个么?那就不要蒸米糕了对吧?”
      上门女婿阴恻恻地笑,“对。既然不要蒸米糕,那么,你吃完到我房间里来趟。”
      一圈抽气声。我噎着了。
      闺女满脸淡然,事不关己地说:“爹爹生气了。娘亲,你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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