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并深流细草》烟细风暖

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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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可笑，谢迟迟利欲熏心，却有本事将这帮天之骄子算计得无路可退。
　　林染在众人的围攻下已经杀红了眼，颜澈要护着林宛，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他心里莫名气闷，暴戾之气大涨，只有司徒静还算冷静，只是眼下林染等人已经杀红了眼，完全不讲计谋章法，司徒静只有自己且战且退，一边向颜澈喝道：“明光！你冷静些！”
　　颜澈哪里冷静得下来。自从林宛在他怀里哭泣之时起他便是心神大乱，惶惶然思咐道：为何我见她如此心里这样难过？莫非我真的喜欢她？手上剑却是疾如流星，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谢迟迟唯恐夜长梦多，厉声道：“莫管其他人，杀那个女的！”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渐渐向颜澈二人围了过去。
　　颜澈左支右绌，终于力不从心，眼看长剑奔向林宛，心里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却绷得笔直，竟打算以肉身替她挡剑。
　　只听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道：“荷泽命格贵不可言，无论何等灾祸，自有贵人相助，平安度过。”
　　他话音未落，只听周围此起彼伏传来兵器落地之声。谢迟迟大惊之下定睛瞧去，只见两人立在林宛前面，一人白衣银剑，身段高挑风流，眉目含笑，俊美无俦。偏偏那衣袍穿的极是不整，松松垮垮露出小半个胸膛。另一人却是陆青，只见他朝那男子跪下恭声道：“不知副教主移驾此处，伏莲罪该万死。”
　　此人竟是剑妖温庭！
　　温庭不理陆青，嘴角噙笑，望着林宛柔声道“你离开为师没多久便弄得这样狼狈，如此为师以后怎敢放心让你独自远行？”
　　林宛眼中似是厌恶又似气恼，却还是强自爬起来向温庭跪下“荷泽见过师父。”
　　温庭扫了她狼狈的模样一样，伸手替她整理衣襟。林宛自小便畏惧温庭，此刻见他虽然嘴角含笑，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寒冷，下意识便想膝行后退。却被温庭一把拽了起来。正惊惶不定间，温庭背转身子望向场中诸人，口中却问林宛
　　“谁干的？”
　　温庭武艺早已至化境，再加上他长年身居高位，气势天成，他往场中扫一眼，众人只觉如泰山压顶，个别意志不坚定者甚至跌坐在地。
　　林染蓦地抬头看林宛，却见她垂目立在原地，不发一语。
　　温庭似在轻笑，道：“你不说也无妨，反正今天这场中诸人都要结伴去赴黄泉。”场中有人暴喝道：“欺人太甚！”数把细小柳叶刀向温庭面上扑去。
　　温庭冷哼一声，衣袖一挥将柳叶刀尽数收进袖中，又随手扫出，距离他最近的七人便被一击格杀！
　　他这一招看来简单，其中蕴含的内力与拿捏力度的巧妙却令人大为震惊。温庭负手站在原地，冷笑“若有不服之人，尽管拿剑来指教。”
　　谢迟迟眼见功亏一篑，心有不甘，叫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谁能拿下温庭，我便在燕王面前举荐他，包他荣华富贵，福荫子孙！”
　　温庭面露嘲讽，伸手按剑，却见陆青道：“师父，这个人请让伏莲来杀。”
　　温庭在两人之间一扫，笑道：“好！为师便应你这一次。”说着便踱回林宛身边，竟开始渡内功给她。
　　谢迟迟暗叫不妙，心知等林宛恢复一二，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自己。他见温庭神色间暗藏杀气，眼珠一转，突然高声道：“林宛小姐当真是厉害，能令胞弟不顾伦常血亲□□，又能使让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剑妖公子挂心，想必是‘内在’功夫十分了得……”
　　这话实在恶毒。林宛竟是给他生生气岔了内息，嘴角沁出一缕黑血，怒道：“谢迟迟，你再出言相污，林某定将你千刀万剐！”
　　温庭喝道：“不要说话，气沉丹田，五心归一！”目光却是与林染一撞，彼此眼中都是杀气涌现。
　　谢迟迟大喜，还要说话，胸口一痛，他大惊之下才发现自己胸前竟透出一截银白的剑尖，陆青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伏莲，你竟要杀我……？”
　　“呵……”陆青大笑，那笑声却凄怆无比“谢迟迟啊谢迟迟，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若你负我，便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记得，”谢迟迟笑，适才充满戾气的表情柔和下来，轻声道：“可是我以为，你是定然下不来手杀我的。”
　　“那是因为你太过自以为是，”陆青抽出剑，神色冷如寒冰“自你之后，伏莲再不信任何人。”他收回剑，再也不看谢迟迟一眼，回到了温庭身边。
　　温庭见他神色肃穆间暗藏悲戚之意，再看林宛重伤在身却如临大敌的模样，浅笑道：“荷泽，你怕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最后停留在林染身上“你怕我会杀了谁？”
　　陆青与林宛闻言皆是一震。原来剑妖公子风流儒雅，谈笑间杀人无形早已不是秘事。当初西域浮屠城再三挑衅重莲门威仪，温庭仗剑独行千里深入西域，适时浮屠城城主少子大婚，温庭送上拜帖贺礼，礼节周全之后，在席上斩杀浮屠城十八名长老，重伤四位护法之后扬长而去。
　　而在动手之前，他曾言笑晏晏祝贺一双新人，新娘子不是武林中人，尚且沉醉在那男子和煦如春的笑容里，下一刻，她的喜堂就变成了修罗场。
　　温庭见两个弟子勃然变色，只负手一笑，林宛大惊之下正要阻拦，温庭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离林染较近的几个人只见温庭倏地不见了，正在疑惑间却觉脖颈一凉，旁人只听得一阵惨叫，那几人便似涨满了气的球似的一下炸开，血肉四溅横飞。林染离得最近，只觉得脸上湿粘，伸手一抹，竟是一团血肉。正是林宛先前使用过的“洗尽铅华”，只是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倍。
　　“洗尽铅华！”
　　有人惊叫。人群骚动起来，温庭狭长的凤眼里忽隐忽现闪出一抹极猩红的血色，几番闪烁之后，那颜色沉淀成鲜艳的血红，深沉地好似化不开的墨。
　　“快逃！”一些轻功甚佳的人施展身法，风一般掠向栖凤阁绛色的门，身法最快那一人甚至已经越过门槛，能看到大如银盘的圆月悬在天际，生路似乎触手可得。他张开嘴想对身后的同伴们说些什么，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嘴里涌出的是血沫。
　　他想转过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巨大的痛感漫上来，眼前也逐渐暗下来，那一轮明月的光辉在他眼中逐渐暗淡，最终化成一片浓重的黑暗。
　　在他背后，他的同伴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此时温庭抖了抖“螭龙剑”上的血迹，仍是那副笑着的模样，好像刚才杀人者不是他一样，浅笑道：“承让了。”嘴角斜挑，竟是在讥讽死者。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螭龙剑所到之处无人幸免，栖凤阁里一片惨状。
　　他的剑倏地指向了林染。
　　螭龙剑乃天下十八名剑之首，长约三尺二寸，剑身明若秋水，剑尖三寸处有一抹裂痕，是多年前武林盟主与邪道掌门一场恶战中留下的。后来无明子在排天下名剑谱称它为“星痕”，寓意“夜星留痕”，自此声名大噪。
　　而此时林染能感受到螭龙剑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无形的剑气甚至削断了他耳边垂下来的几缕发。
　　我要死了吗？
　　林染模糊地想着，眼睛看向林宛，惊讶于她目光中的前所未见的惊慌失措和恐惧，若不是脖颈上冰冷的剑刃，他简直都想笑了。
　　荷泽荷泽，我如此待你，你却仍视我为至亲。
　　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