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义务负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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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前所未见，新人类前所未有。
新世界包囊万象，新人类全智全能。
新世界极乐无瑕，新人类不可阻挡。
——新人类不可阻挡！”
屏幕上，整齐划一的队伍列队并进，队列中的每个人身着统一礼装，脸上无不洋溢着热情的神色。口号在队列中一遍遍响起，每一遍结束后，人群中总会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他们在花团锦簇的广场上巡回庆祝，广场礼炮跟随队伍的节奏一次次放响。伴奏乐是缭绕的军鼓和气球爆炸的声音，无数五彩缤纷的礼花碎片飘落而下，夹进头发里、掉在地上、挂在广场中心的主领者雕像上。数不胜数的鲜花和装饰彩条在人群的熙攘中被挤压、踩踏、在地面上形成难以辨认的残渣。
他们再一次高喊。
“新世界万岁！新世界万岁！”
不知过了多久，庆典奏响了收尾乐章，电屏上的人群列队整顿、慢慢淡出镜头。
滴滴。
谁人按下了电屏的操作终端的重播键，刚刚离开的欢庆大队瞬间重新将显示屏填满，方才安静的房间再度响起震耳欲聋的奏乐和高喊声。
“新世界前所未见，新人类前所未——”
“逆时计！”
霸占着终端的人手一抖，录像暂停播放，循环的激昂格言戛然而止。逆时计回过头，看见他的同伴捏皱了手中的手写稿，向他投来不满的眼神。
他决定不继续扰民，把操作终端扔回沙发上，回头笑道：“怎么啦？大文学家没有灵感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吵闹的排场。”对方叹了口气，抚平纸上的褶皱，向他挑眉道：“你不也是吗？”
“我有吗？”逆时计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明明鲜花、礼炮和人群都是如此美好，我为什么要讨厌呢？”
说着他也摆出热情洋溢的面容，坐在沙发上用脚踏起不成样子的踢踏舞步，假装把手中不存在的彩色纸屑撒出去。
那人无视了这段表演，径直走到他面前，搭上他的右肩———并抑制着狠掐一把的冲动。
“我想你没有忘记正事吧，庆典狂热者阁下？”
逆时计歪了歪头，露出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不会吧，十四行诗，你难道觉得我把这事忘了？”
他坐不住了，反手掐了一把对方的脸，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挣脱了肩上的手，随即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我看你才是忘了我们的根本目的——赢得新负责人的信任，拿到出行许可，难道你觉得乖乖表现、不逾矩就够了吗？”
十四行诗皱眉道：“所以你想怎么样？看看庆典，伪装一副良好公民的样子，难不成他就相信了你，动动关系把你释放了？这也太天真——”
“停停，怎么就跳到释放了？”逆时计相当无奈，“就不能在第一天先给他塑造一个好形象？”
“好形象？你？靠循环播放庆典录像吗？”
“不不，靠的是我对回归公民生活的憧憬啊！”逆时计振振有词地解释道，“你看，这个庆典在庆祝什么？”
“成人礼。”
“新25年毕业生的成人礼。哎呀，时光正好，我却不曾珍惜。如果没有一时糊涂，失足落到如此地步，我不就能在这场庆典上载歌载舞了？”
“你该庆幸你没来得及参加，”十四行诗淡淡地插话，“影像要是把你拍进去，就别想在管制所里看到了，把你剪掉的删减版本也只能在所外流传，以防刺激管制个体。哪能留下来给你机会演这出戏……”
“咳咳……！不要拿我发现的规律来教训我！”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逆时计抗议道，“重点是，我要传达我对参加成人礼所代表的公民社会荣誉十分向往，而这会是我端正行为态度的合理原因！只要负责人明白我在看我错过的成人礼，想必对我的印象会加分吧。就算他不明白，把翻来覆去看录像当作心有悔改，只不过方式蠢了点，也没坏处。
“再说了，有什么关系嘛！这又不是核心战略，只是一场试探而已，看看那义工负责人会不会认真看过每个管制个体的档案————或者说，至少认真看过我的。”
“你啊……”十四行诗无奈叹气，“真是吃力不讨好。你不是一直说大部分新人类都是一群蠢货？就我对往期负责人的了解，这种试探大概率是白费劲。而且，你也明白吧，别让他发现你费劲鼓吹这些荣誉是装的，尽管以前蒙骗负责人很容易，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当然明白。”
话音刚落，休息室外传来一阵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新负责人的报道时间到了。按照规矩，管制所的负责人岗位是成年新人类社会实践的一环，作为新世界政府的义务工作者，负责处理管制个体的劳役惩戒、集体秩序和表现绩分等等，最短任期为两个月。据逆时计的了解，在管制所当义务负责人可谓待遇丰厚，不仅可以享受高绩效分数，还更被新人类政府所青睐，能够更顺利地进入地方管理部，从而连正常人一并管了。
不过……往届这里的负责人都相当短视啊，他想。别说管理一个岛了，连管理一栋楼的人都忍不了，往往两个月一满，就立马拎包开溜————这也只不过是自己稍微指挥了一下他的所友们，对他们的一些趾高气昂的行为作出了一些小小的抗议——
比如组织大家通过转让劳逸任务把表现分轮流让给某一个人，让他在成为当期模范拿到有限豁免权后，代替大家狠狠地闹一场，有时候破坏一下劳役区的设施，打砸一下监控和电屏，有时候破坏一下负责人的数据库，让他这周期的绩效考核白打。这个幸运的代打人理所当然地把绩效分全扣完，而在他的精密计算下，幸运儿手头的分数永远能够与他做的破坏相抵，而不至于被罚到下一层去——尽管，这个“幸运儿”永远不会是他自己；
又比如让某个伙伴偷来休息室的负责人工作服穿上，再趁负责人轮回巡逻之际，偷偷用他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打印十几个逆时计自己随便设计的金光闪闪的勋章、臂章和一长串金叶花边，和衣服缝合到一起，一个不知道从哪个部门来但总之是负责人上级的角色就制作完成了。然后呢？然后“上级”自然享受负责人服服帖帖的伺候，有时甚至可以收获一些把柄——但凡他们记忆力好点，都不会被这样玩弄。
当然，抗议完后，逆时计自然是全身而退。他从来没被抓到过，有时还唱唱红脸，帮忙维护一下负责人狼狈的脸面，负责人也不知道他是主谋，反而对他大加赞扬，反手给他叠满了绩效——他也从来没被告发过，为了安抚他另一边的所友，自己也要时常表示他们在共同战线，高绩效是为了为更多破坏准备情报——不过跟绩效数据不同，他们一般很好糊弄。
经过这样一些愉快的小游戏之后，他们就……嗯……算是被他气跑了？逆时计想着，这次的负责人最好是个干实事的，最好不要再让他失望，逼他再用“小游戏”赶出去，再来一个蠢货的话，别说出行许可了，自己在管制所的日子都不得安宁。
嗯，这家伙最好有用，用正常的示好和高表现分就能换来信任，而不是看到管制个体来就如见到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根本没法交流——全然不顾出力矫正管制个体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改造分数。
聪明点，与我交谈，给我帮助，我保证不会让你堕落……尽量。
管制所大厅中挤满了人，在几天的交接空档中，所内有了难得的自由，甚至今天，因为没有负责人命令，人们连队伍都不排，听到电子管家的集合命令后，一窝蜂地涌向大厅。
“今天是干什么？有新朋友来了？”
“什么新朋友啊？是新的敌人！”
“不是新的劳友吗？劳动朋友！”
“新的烦人精！我们还得装着喜欢他，不然管制所没法待了！”
“管制所是什么？为什么要待？我不是在自然学院上班吗？”
“你脑子坏了吧！”
“嗯嗯，只有最后一句显得有点脑子。”逆时计拉着十四行诗走到大厅旋梯上方，对人群的喧嚷点评道，“啧啧啧啧，要不是我，他们还得被蠢货欺负啊。”
“你说过你不会自称正义。”十四行诗说。
“我是说过，”逆时计回答，一只眼仍看着人群，“我没想给他们当免费超人，我们只是在共同利益的战线上——当然，战线主要由我推进。”
“……”对方不语，片刻后出声道：“开始了。”
管制所的大门打开，机器安保在隔离带旁阻止着涌上来的人群。被特意翻新的红毯上，踏上一只漆黑的皮鞋。
接着，逆时计看到了这位新负责人的真容。
他一头金黄的自然卷发服帖地扎在脑后，一双独特的薄荷绿双眼藏在金黄的睫毛下。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不像在上任仪式上登场报道，而像是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行走。
他身上穿着负责人的工作礼装，逆时计注意到他在工作服外套下配了私人的皮质马甲和真丝衬衫，而外套上的身份牌和勋章则排列齐整，传达出一丝不苟的气质。他的穿着简约，但又额外配置了一副白色手套，隐藏在双袖的花边下，却引起了逆时计的注意——是有什么秘密呢，还是单纯的讲究……？
他走向大厅报告台。墙上的广播大声播放着：
“热烈欢迎新世界六岛第一管制所新任负责人——
“夜曲·赋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义务负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