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菜色青春》千禾殿

9、第八章 冰激凌

　　天刚蒙蒙亮，祝愿的闹铃就疯狂的叫嚣起来，大家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怨念的嘟囔着时间过得太快。这是一个周末，但是大家注定没有了幸福的早眠。不过怨念归怨念，抱怨的人倒一个没有，大家争相洗漱，然后便换好衣服一起向食堂进发。
　　以桑拓为代表的“雄狮”队果然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杀至最后，今天这一场若能胜出，“雄狮”就将顺利冲出学院，走向全校了。但是这一战的艰难也是众所周知的，“雄狮”的对手，是同样被大家看好的“飓风”队。
　　“飓风”队的成员大多是大二的学生，曾在去年的比赛中取得相当不错的成绩，在电子学院一度拥有“飓风王朝”的传说。虽然团体实力不如“雄狮”平衡，但是却拥有着校足球队的两位主力球员。所以“飓风”和“雄狮”，是极被看好最终出线而跻身校级赛场的两个球队，却不曾想两队提前相遇，成为彼此的障碍。
　　出乎同学们预料的是，除了主办单位“校体队”的相关工作人员，和两队的固定啦啦队成员，到场的还多了相当一部分观众。祝愿跟大家说，其中有校级学生会体育部成员，另外四个学院的学生会成员，以及一部分其他学院已经出线的球员。看来，“雄狮”和“飓风”的影响力早已漂洋过海，馨香在外了。

　　但是天气并不配合，比赛开始没多久，小雨竟淅淅沥沥飘洒而下。学校购买的草坪尚未铺上，地面一经润湿和同学们的踩踏，便已泥泞不堪。
　　观众席开始撤出场地，同学们都涌入主席台避雨，连场上的一部分“工作人员”，都将办公桌抬上了主席台。“飓风”队壮观的“足球宝贝”也离开了外场，偌大一个足球场，除了比赛的两队球员，便只剩下了由祝愿领导的六个“雄狮”后卫队了。
　　比赛似乎也陷入僵局，整个上半场进行的死气沉沉，一如佯死不活的秋雨，让人憋气。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球员们的衣服，一点点染上了泥土的风采。
　　随着裁判员的长哨响过，上半场结束在两队球员疲惫不堪的倦容里。没有进球，甚至没有一次惊心动魄的争抢。一场极被期待的足球赛，似乎正在向大家昭示着一个无言的结局。同学们都没有说什么，祝愿和郁秋等人递上毛巾、矿泉水之类，让球员们稍作休息。

　　经过中场的休息，“飓风”的劲头有了明显变化。首先队形上，看起来似乎从进攻型调整为防守型，但是换上的一位进攻型中场却让人不得不虑。“飓风”的打法也开始多变起来，如若“雄狮”有所突击，他们的防守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幻化到铜墙铁壁。然而一旦有了机会，“飓风”也会不遗余力，倾巢而出。看得出来，“飓风”对上半场的表现也很不满意，并且将赌注压在了下半场，有点死而后已的壮烈氛围。
　　桑拓当然看得明白，虽然对于“飓风”中场的换人，他不敢苟同，但是不得不承认，“飓风”球员的实力果然彪悍。在与“雄狮”的征战中，“飓风”竟敢把赌注压在体力上，这让桑拓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
　　如果说“飓风”在“雄狮”的高压下，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那么，如果这一场如此踢下来，“飓风”确有取胜的可能，那个时候，桑拓甘愿五体投地。但是，如果“飓风”这种突变，仅仅是教练的一腔热血，那么“雄狮”的机会不就是现在吗？

　　桑拓压住阵脚，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却暗暗调换了左边锋与边后卫的位置。“雄狮”的边后卫叫李楠，因为年纪小，同学们都叫他小李。小李长得甚是玲珑，但体能极好，且很有爆发力，据说读中学时，曾被誉为“长跑先生”。
　　在桑拓和小李的牵制下，“飓风”果然上演了压场秀，整场的气氛在“飓风”的前赴后继下开始回升，大有“飓风王朝”再现的风采。相较之下，“雄狮”却依旧沉寂中，不温不火的坚守着阵地，看得观众席一阵骚动。
　　然而，随着体力的消耗，“飓风”队固若金汤的防线开始出现纰漏，几个体能稍差的球员，在泥泞的球场上跑动明显有了怠慢。桑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看来自己的战术终是起到了作用，于是逐渐带动起队友的激情，球员一直被压抑的忍耐，爆发出了难以阻挡的火焰。
　　“飓风”防线上的球员，在“雄狮”的拖累下，一直是最辛苦的，所以当“雄狮”开始反扑时，压力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飙升到极限，无奈之下，他们不得不使用角球战术来拖延时间。“雄狮”的成功反越，再次引起观众席一片哗然。

　　桑拓不光是球员们的核心支柱，在得分方面也一直表现优越，一场场比赛下来，校队的几个首脑早已对他虎视眈眈。这个角球是桑拓的，他抱着被土黄色晕染的足球向角落里跑去。祝愿和舍友们站在边线的位置上，正看得摩拳擦掌，郁秋也一度憋的有些内伤。
　　祝愿捅捅郁秋的胳膊，眼睛里闪着狡诈的光，试试我们的美人计吧。
　　你要干吗？郁秋一脸警惕的看着祝愿。
　　祝愿双手裹成话筒，转头朝着桑拓大喊，桑拓——
　　桑拓停下脚步回过头，祝愿转身对郁秋狡黠的笑，郁秋叫你！
　　郁秋有些震惊的瞪大眼睛，看桑拓真的没有走开的意思，有点不知所措，祝愿却在旁边一直捅她，于是郁秋搓搓双手喊了一声，桑拓，你进球了我请你吃冰激凌。
　　桑拓没有说话，做了一个“V”的手势抱球走开，郁秋一脸尴尬的转身跟祝愿过不去，祝愿一边被郁秋的魔爪功威胁，嘴里却不示弱的嚷，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说的啦！
　　祝愿给郁秋留的第二印象，其实更强比第一感觉，那是她们进入L大的第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激昂澎湃，大家畅所欲言、把酒言欢。只有祝愿静静地坐在一边，也不插话，也不睡，只是安静的听，一脸淡然。那个时候郁秋觉得，祝愿简直就是欧美的天仙一不小心下凡到了东方，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美女收了。只是后来她悔到肠子发青，一再抱怨祝愿不地道，祝愿便一脸奸诈的笑，不装的淑女点，怎么勾搭你？郁秋听了差点吐血。

　　桑拓却真的进球了，以一个完美的角球，划出了一道经典的抛物线，在一个最刁钻的方位，直接破门。很多人都有些傻眼，觉得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这一记破门，却彻底改变了“飓风”的命运。
　　“雄狮”的潜力伴随着桑拓的进球彻底喷涌而出，同伴们欢呼雀跃，在地上呼撸着泥巴给桑拓抹的一身一脸以示祝贺。而接下来的比赛，却真的成了“雄狮”的秀场，“飓风”的颓势，一发不可收拾。
　　“雄狮”队终以3:0完胜“飓风”，成功出线，桑拓进了两球。祝愿的不择手段，除了郁秋嗤之以鼻外，却被同学们一致认可。用祝愿的话说，这叫为革命献身，事实是我们赢了，不是吗？
　　这一场比赛，楚途从头看到尾，只是他无法忍受郁秋一口一个桑拓的激情，终在郁秋的多次相邀下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于是没有人注意到，在球场外的某个角落，楚途看的甚是纠结。是的，桑拓真的是个不错的对手，“雄狮”的神话依然在别人的生命里继续着。

　　同学们嚷嚷着要开庆功宴，并邀请了祝愿和郁秋。集体活动，果然是促进同学情感最好的捷径，班级的凝聚力，在一场场比赛中开始升华，祝愿团支书的位置，也因为比赛中的绝对号召力变得坚固起来。
　　郁秋很开心的跑到楚途跟前，满面红光，楚途，我们赢了，我们出线了！
　　楚途笑笑，揉揉郁秋的头，听说了，恭喜你们！
　　桑拓说晚上去吃饭，还邀请了我和祝愿，你说我去不去？郁秋缠着楚途的胳膊，摇晃的甚是甜蜜。
　　楚途顿了一下，诺诺的说，干嘛问我？
　　郁秋抬起头，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你要是不喜欢桑拓，我就不去了，嗯？
　　楚途无奈的笑，看着在自己臂弯里开怀的郁秋，实在提不起打击她的勇气，看起来多么了解我似的，我就那么小气吗？随便你，别拿我做挡箭牌。
　　郁秋嘟嘟嘴，仔细研究一番楚途的表情，似乎可以沟通，于是鼓起勇气说，那我去了？
　　楚途淡淡的扫她一眼，似乎很事不关己的“嗯”了一声，这让郁秋多少有些失落，像是携带的满腔热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过楚途也没有更多的不良反应，两人一起吃了午饭，楚途又像往常一样拨了刘子菲的号让姐妹俩脑残一番。

　　听了刘子菲万里长征第一步的胜利，郁秋也为她开心，刘子菲口气里淡淡的忧伤，郁秋自然便听不出来了。
　　说真的，特想见见你家欧阳，看看让我姐们儿魂不守舍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郁秋咂着嘴说。
　　那你俩明天过来玩好了，周一或者周二再回去，你不是课少吗？干脆玩两天。
　　嘿嘿……就是说你现在还搬不动人家喽？
　　乌鸦嘴，说什么呢！你爱来不来！
　　郁秋吐吐舌头，哎呦！别生气嘛，我去我去，肯定要去的！
　　那先挂了，明天见！
　　别着急啊，还没跟你说呢，我们的球队出线了，晚上庆功宴！
　　真的？刘子菲的兴致马上提了起来，你们赢了？那个什么风的不是很厉害吗？
　　郁秋笑的阳关灿烂，是啊，但是我们雄狮更厉害——
　　楚途看一眼郁秋，低头玩弄着手指。
　　庆功宴有你？为什么？
　　没什么，凑热闹呗。
　　诌吧，老实说，那个桑拓是不是在追你？
　　郁秋看一眼楚途，声音明显低了点，别胡说！不然明天看我怎么修理你！
　　心虚了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不住楚途，我废了你！我没跟你开玩笑。
　　郁秋抬起头，正好对上楚途不经意看她的目光，露出小虎牙甜甜的笑一个，你怎么越来越像老大了？我当然舍不得了。行了行了，明天再聊吧，我们要回去了，明儿见！刘子菲哼了一声挂掉电话，楚途接过手机没说什么，两人站起来默默的往回走。
　　郁秋一直挂着楚途的肩头，但是有点诡异的氛围，让她不知所措，楚途，那个……桑拓……
　　楚途回头看一眼，捏捏她的鼻尖，宠溺的笑，你心里不会真有鬼吧？
　　郁秋撇撇嘴皱皱鼻子，不再吭声。
　　晚上的时候，郁秋和祝愿一起参加了“雄狮”的庆功宴，同学们心情大好，吃吃喝喝，天南海北一番闲侃，不禁都有些酒意微醺。时间过的比往常快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已将近十一点钟。
　　楚途打电话到郁秋宿舍，舍友说还没回来，让他很是无语，不禁后悔起白天的那点大度。他翻转着手机坐了十来分钟，终于感觉自己有些不大正常。
　　对于有关郁秋的事情，楚途总会阵脚大乱，虽然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那样，但是理性的弱势却分明的让他一次次失控，这些显然有悖他一贯沉稳的做风。甚至为了填志愿，在家里引发的那一场暴风骤雨，至今想起来都让他感觉惊心动魄。老爸应该有十来年没有对他发脾气了吧？自从6岁时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全家人都对他掌上明珠般呵护着。但是那一次，老爸竟差点将他扫地出门。
　　楚途不知道，为了郁秋，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但是他尊重自己的心声，至少现在，郁秋是他生命中不能放开的一片蔚蓝。袁雪老师说，年轻的时候，你们有资本仗着满腔热血捍卫自己的梦，即便那个梦终究都将破灭，至少，当你某天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不会遗憾当初。
　　楚途当然相信郁秋，或者说，相较于桑拓，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至少，简单的郁秋，可以让他一眼看穿——这样想来，刚刚的凌乱便不再蔓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