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菜色青春》千禾殿

10、第九章 尴尬

　　飞絮浅扬，黄叶飘零——冬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列车缓缓停下，稀稀拉拉几个人从车厢里走出来。不是乘车高峰时段，人流少的可怜。郁秋身着大衣、裹着围巾从车里出来，尽管下面只穿条毛裙，看上去还是给人一种冬天的错觉。她抬头四处寻找，明明刘子菲说进站接她的，却完全没有看到人影。
　　楚途并没有陪郁秋一起去找刘子菲，他周一周二的课程是最多的，衡量一番，还是觉得不能太过。而且他是班长，真要走两天的话，肯定是要请假的。S市是他们的家乡，况且两个多小时的火车也算方便，于是跟刘子菲约了车次，郁秋便一个人去了。
　　刘子菲本来安排好去接郁秋的，但是刚走到半路，一个舍友却因没带钥匙将她呼了回去。时间怕是来不及了，无奈刘子菲只得叫欧阳木木去接站，而郁秋没有手机，自然不知道两人临时更换。欧阳木木跟郁秋互不相识，举了个牌子便到了火车站。
　　丫的，车都走了，人呢？欧阳木木一边嘟囔，一边将手里举着的牌子丢进身边的垃圾桶，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着实有够犯傻，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出站。欧阳木木给刘子菲打电话，说自己没有接到人，刘子菲很大度的说没关系，我也告诉她怎么坐车了，她应该找得来。

　　****学校离火车站不算很近，但是坐公交车□□站地直达，也算方便。刘子菲告诉过郁秋，如果万一有意外，郁秋可以直接坐公交到学校，并告诉她自己的宿舍楼和门牌号。郁秋并没有认真的去记，矫情的说你敢不去接我我就直接再坐回来。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自己去找车了。
　　幸亏是始发站，郁秋在车身中部靠窗的单椅上坐下，车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不禁感慨一番还是家乡好，就连公交车都坐着舒服。想想在S市出门逛街，坐公交总能挤成S型，坐地铁又舍不得那昂贵的票价，痛苦的前程啊……
　　郁秋正想的丰富多彩，一个风风火火跑上车的男孩吸引了她的眼球。男孩是硬冲开已经关上了三分之二的车门挤上来的，站在中部过道里气息不稳的喘。但是男孩并没有找座位，而是站在了郁秋身边，抬手抚上额前的横栏。
　　最吸引郁秋眼光的，其实是男孩那一身看上去有些……漂亮的着装——说漂亮确实有点不大合适，但是郁秋却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潮男她见过，浑身上下闪闪发光不说，头发也能搞到五彩缤纷，比如桑拓。还有街头的、另类的……这样看来，M市真的是个包罗万象的城市。但是眼前的男孩却另辟捷径，一身近乎女性化的穿着，再搭配一顶粗线条的棉线帽子，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辨性别的美——后来的后来她才了解，原来中性那个时候就被某男潮流了。

　　如果不是一般女孩不可能达到的海拔，郁秋是绝对不会把眼前的人看成男孩的。长得帅的男生她并不感冒，毕竟身边有个楚途让她过瘾过到腻歪，但是长得如此混淆视觉，又看上去赏心悦目的男孩……她还是毫不含糊的多看了两眼。
　　男孩开始玩起手机，像个雕塑一般站定了。车子越向前走，路面越不平坦，一路颠簸，晃的郁秋心烦意乱。公交车戛然而止，男孩站立不稳，上身向前一个空扑，差点跌倒，不禁蹙了蹙眉尖，低低的咕哝了句什么。像是感觉到了郁秋的注目礼，男孩抬起眼皮意味深长的回望了她一眼，郁秋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礼，急忙将视线移向车窗外。
　　又过了五六站的样子，窗外景致越来越美，尽管少了市中心的繁荣气派，却平添了另一种悠然，郁秋竟慢慢的被那乡野风光所吸引。
　　喂！让个座！似乎座背被谁拍了两下，一个低润的声音传入耳际，郁秋诧异的转过身子抬起头，正对上男孩三分不解、七分不屑的眼神，接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郁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急忙站起身,呀，我没注意——您快坐下吧！
　　中年妇女很感激的说了一串谢谢，郁秋的脸更红了，一连声的说着不客气。男孩鼻子里闷哼了一声，向旁边移了几步，郁秋竟像犯了错一样，更加的不自在，一路上的好心情也随着烟消云散了。

　　车子在一个庞大的建筑群旁停下，报站竟是刘子菲的学校，郁秋飞也似的的冲出去，深深呼了口气。但是进入大门，郁秋便开始找不到北了，更别说找什么宿舍楼。明明是个周末，却偏偏没有如注的人潮，这学校——真不可思议。
　　郁秋回头向后看，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吓她一跳，编故事都不带这么巧合的，眼前正是刚刚一起坐车的某男。看看再没第二个人可问，郁秋硬起头皮走向他。
　　同学，请问宿八公寓怎么走？
　　男生盯着郁秋看了两秒钟，刚刚眼神里的不屑已完全消失，只剩下那种打量陌生人的眼光，跟我走吧，我正要过去。
　　郁秋脸上露出喜色，点头哈腰的说谢谢，跟着男生往前走。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男生像是感觉到郁秋残存的尴尬，淡淡的问了句。
　　恩，我来找朋友玩。
　　哦——什么系的？哪个宿舍？
　　郁秋皱起眉毛，咬住下唇停下脚步，呀，我没记住她宿舍号……
　　哈？男生回头再打量郁秋一眼，口气里满是不屑，你行不行啊？你确定你找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吗？
　　郁秋闪了闪眼睛，嘴唇微微嘟了起来，看着男生眼里完完全全的嘲讽，懊恼的低下头咕哝，大不了我一个宿舍一个宿舍问呗！
　　男生夸张的嗤笑一声，不再说话。郁秋也只管盯着脚尖跟着男生往前走，直到男生说到了，才说声谢谢逃也似的往宿舍楼里奔。

　　刘子菲，我回来了……男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郁秋急促的脚步瞬间停下，刘子菲？
　　好……行，应该差不多了……嗯，我等你。
　　郁秋180度向后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笑的小虎牙都跳了出来，刘子菲？物流管理专业的刘子菲？
　　男生瞪大眼睛点点头，眸里满是惊诧。
　　你，是……欧阳木木？
　　欧阳木木歪了歪头，眼睛亮了亮，像夜里魅惑的霓虹，叶子？
　　郁秋笑着点点头，从台阶上跳回地面，一脸激情，你竟然是欧阳木木，天啊，怎么是……长这样的？
　　欧阳木木伸出舌尖润润唇，弯起嘴角的月牙笑一个，那你以为咧……发觉自己说话有点不着调，郁秋也笑了，伸手捋捋耳边的发丝，不再说什么。
　　欧阳木木围着郁秋转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就像鉴赏一件艺术品，看的甚是仔细。直看到郁秋的脸色渐渐红起来，映上天边的淡霞，才终于停在她眼前：比我想象中可爱点，刘子菲竟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啊？哦……郁秋不知道接什么，更不知道欧阳木木嘴里的“可爱”是褒义还是贬义，直觉得这个男生的笑让人很尴尬，觉得他说话也太露骨了些，脸上不禁有些发热。欧阳木木自然发现了郁秋的窘态，摇摇头笑的更开怀了，伸手拽拽帽子挡上耳朵。郁秋看着欧阳木木裹着黄色铅笔裤的修长的腿，紧身的棉格子上衣，和长着一个球的棉线帽子，只觉得刘子菲不可理喻。

　　欧阳木木向一侧的墙根走去，懒懒的倚上去：叶子，刘子菲说我必须先过你这关，我给你留的第一印象如何？哦，要是不错的话你就含蓄点说，或者保持沉默。
　　第一次跟这样不着调的人聊天，郁秋觉得自己简直被逼的透不上气，迟萱离够直了，但前提是彼此了解。第一次见面，这种聊天方式真的让她有些尴尬。而且，欧阳木木跟迟萱离最大的不同在于，迟萱离仅能算是豪爽，而欧阳，应该是直接吧？
　　你们俩的事，自己合得来就行了呗——郁秋盯着脚尖，慢吞吞的说。
　　欧阳木木回头瞥一眼郁秋，这么说你是不满意喽？你是第一个说的如此含蓄的，L大培养出来的学生果然真实。说真的，你可以认真的跟她谈谈你的想法，你要能把我俩拆散了，赶明儿回了M市，我请你搓一顿儿。
　　啊？？？郁秋盯着欧阳木木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弯弯的嘴角，觉得这个人思维诡异。
　　欧阳木木嘴角的月牙儿甚是明媚：当我没说，你们仨能成为好姐们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郁秋终于没有了跟欧阳木木继续聊下去的激情，包里抽出一本《男生女生》郑重其事的看起来，欧阳木木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垂下眼睫，一片墨影掩去眸里的芳华，片刻宁静竟然有些冷场的感觉。
　　刘子菲终于冲出宿舍楼，看到郁秋尖叫一声扑上去，于是一个极没形象的熊抱，结结实实将两人黏在一起，欧阳木木抬头扫一眼，瘪瘪嘴重新回归入定。
　　真以为没接到呢，我都准备冲去火车站了。丫的……刘子菲终于放开郁秋纤细的肩，一拳窝进欧阳木木胸前，两个酒窝很好看的浮上脸颊。

　　欧阳木木带着姐儿俩“回家看看”吃了顿饭，下午便离开了，说是有事情要处理。刘子菲和郁秋约定第二天去逛街，于是两人从超市抱了一堆零食回宿舍。郁秋直说欧阳木木怪，刘子菲笑着说习惯了便好。
　　他去忙啥？
　　刘子菲摇摇头：不知道，他不说的事，我都不会问。
　　啊？你也……算了，不知道说你什么。
　　刘子菲靠在枕头上，看起来很陶醉：说说你的感觉呗！说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没底，有时候感觉抓不住他。
　　郁秋点点头：恩，别的是小事，至少你该知道他的行踪。
　　他的性格不习惯被约束，如果追的紧了他可能会烦。
　　郁秋不屑的切了一声：刘子菲！没看出来你这么善解人意呢？什么时候学的贤惠这一招？
　　滚！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刘子菲瞪她一眼。
　　郁秋瘪瘪嘴：我也是认真的，约束跟关心是两码事，他也不算你初恋吧？有你这样纵容的吗？迟早你把他搞丢了！
　　刘子菲垂下头不再言语，神情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落寞，郁秋忽然有点不忍：好啦好啦，我随口掰的，你也别当真，大家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只要你自己感觉对就行。
　　刘子菲的五官却皱到一起：其实……我根本抓不住感觉。自从和他确定了关系，我便拼命的想要抓住他，但是他在我眼前笑的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一旦他走出我的视线，我就会有种失去他的错觉。我总在想，或者有一天，他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吧。
　　郁秋怔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给刘子菲勇气。爱情里的人都是白痴，刘子菲也终于白痴了一回——那个传说中的初恋算什么？让刘子菲失去自我的，却是这个神秘的欧阳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