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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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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花园拐角处,有一个曲径幽深的羊肠小道,四周是看院子的人疏忽未仔细修剪而野蛮生长的杂草,没什么人在意,所以天长日久,连墙角有个破洞,都不易察觉。
师羽上今夜晚间,便是要去探探路的。今夜王爷还要处理林将军之子投敌一事,直得熬上一两个时辰,所以今夜无人侍寝。
院子里的女人们悄悄睡下,羽上则恰好趁着夜色,避开所有人,跑去后花园里。
待仔细确认无误后,师羽上才从杂草丛生的小路里走出来,又拨回野草,以此掩盖痕迹。待一切妥当后,她才不紧不慢地从花园出来,路过千莲池,月光倾泻,微风拂过,水面浮动,波光粼粼。夜间的风有些凉,但却和当年在中原玉楼的风一般清爽。
她慢慢地走在湖边,吹拂着凉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块石头终于要落了地!
“谁?”一个带着警告的斥责声传入她耳中,吓得她忙停住脚,可又觉得声音极为熟悉,回头一看,男人剑眉星目,阴沉着脸,是楚宴。
“月卿?”她听余淑仪叫惯了,待自己也脱口而出后,突然想起自己与他并不熟识,又忙改了口,“……楚大人,是我!”
“王妃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他身上携着剑,慢慢走来,却还恰到好处的留着距离。
“屋子太闷了,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羽上扯着谎,盯着他看了几眼,“楚大人怎么在后花园里,可也是出来闲逛的?”
“不是,巡逻。”那声音再次冷冷地回答,可却又没了下文。
“王府里需要京都在刑部任职的大人巡逻吗?”羽上那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眼,眼中含笑,“大人是心情不好,也出来透透气?”
“夜里冷,你逛完便回去吧!”他有意所以这楚大人怕是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是争风吃醋把视线移向别处,随后补充一句:“若是心中难受,去后花园的华清池最好,这人烟稀少不安全,以后出来派个人跟着。”
“啊?”羽上很快反应过来,如今王府里有两位新王妃,,心中郁闷。她心中不免轻笑,嘴上却还是说着,“……我记下了,多谢大人。”羽上欠身行礼,便想轻步离开。
“等等!”楚宴再次叫住她,她被惊得微微一颤,却还佯装镇定,云淡风轻道:“大人还有何事?”
楚宴也不说话,慢慢走来,她微微后退,却也退无可退,这时候紧张慌乱,反倒容易让人起疑。
“前些日子星臣收了你的银子,”楚宴伸出手递上那一掂银子,“我代他还于你,至于那日樊楼一事,你好自为之,别惹大人不痛快!”
羽上本还带着些客气的意思不愿收,可却被这警告的话语弄得分了神,微微有些好奇道,“不痛快?我何时惹他不痛快了?”
“你……”楚宴还想多说什么,可心下一想,自己与她身份尴尬,不便多说,“王妃记得自己的身份便很好!”
她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嘴角微微一笑,不愿再理,索性快步离去,事既已完,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翌日,师羽上正懒洋洋地躺在古藤椅子上晒着太阳。
“梨姐姐!”羽上听到这个声音一个惊醒,抬眼一看是紫苏,拍拍胸口,“不是说了吗?在这要叫我羽姐姐!”羽上被她一搅,自己也跟着犯浑。
“是紫苏不对!”紫苏甚是惶恐,好似犯了滔天大错般。看着紫苏这般,羽上心下自责,太平日子过久了,怎么一时竟忘了这丫头的精神还未痊愈。羽上忙摆摆手,笑着道:“无妨!你是,来找我有事?”
“嗯!”紫苏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香囊,“昨个晚上,王牻哥托梦给我,叫我给姐姐你绣一个香袋!”
师羽上的笑微微一僵,却还是忍不住接过来,“多谢!”
“姐姐不用谢我!该谢谢王牻哥才是!”紫苏微微一笑,“王牻哥哥还说不久就接我回家。”
羽上听着这话,眉头愈发紧锁,脸色愈发阴沉,“额……对了,紫苏,暖儿今日上午找你,你一会去趟画月馆吧!”
打发走了紫苏,师羽上也不能安心晒暖了,让春戈把椅子收了去,“青青还没回?”
“哦!青青姑娘好像是跟着阮阮去东坊那逛去了!”雪刃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间,“这会应该快回了!”
“今日总见青青姑娘跑出王府,忙的脚不沾地的!一问她,她也闭口不提。”春戈的话倒引起羽上的注意了,忙解释道:“她生性爱玩闹,改日给她找个严苛的夫家,束一束她的性子便好了。”
此时,雪刃正巧说着了,阮阮领着玉彝正往王府回,刚入了王府大门,便见旁边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从马车中下来。惹得阮阮看了几眼,玉彝不以为然,“可是你表哥的朋友?”阮阮又瞧上几眼,摇摇头,“怎么,没见过啊!”阮阮看他生的不怎么好看,便移开眼,拉住玉彝自顾自地进了府门。
“那没规矩的小丫鬟怎么不跟小陈公子行礼?”金贵公子一旁的小厮发话了,那公子冷眼看着,默许了小厮的蛮横。
阮阮不解,自己身为王爷的表妹,青青身为王妃的庶妹,何须向这种人行礼。直接无视那不懂规矩的小厮,牵着玉彝的手进了王府。那小厮反而准备走上前去理论一二,话还没出口,那要碰到玉彝肩上的手反手被玉彝拧断,小厮疼的哭爹喊娘,直冒冷汗。阮阮看着阵势都吓呆了,趁着对方兵荒马乱之,忙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小厮捂着手腕,却没发现手腕处还有两个针尖大的血孔,旁边的小陈大人冷哼道:“不愧是厉王府的人,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他李厘当年不过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如今飞黄腾达了,连下人也敢跟我陈象行面前作威作福!”说完,极其厌恶地朝王府大门吐了口唾沫。
“把这没用的废物拖走!连个丫头都打不过!”陈象行厌弃地哄着,正眼也不瞧他那忠心的仆人一下,随后直直地进了王府大门。
玉彝同阮阮回来后,二人便各回各处。
“船票和人都安置妥当了?”羽上支开王府的丫鬟们,同玉彝详谈,“可是我说的时辰?”
玉彝点点头,道:“只是我不明白,这船票既然买了,为何不留与我们自己用,反而要送走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只是障眼法罢了,倘若你我今日逃出王府,明日他便能派人搜查出各个港口船只信息,当晚便将你我二人抓回!东图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何况我们若从海上回中原,人多眼杂,更易暴露。”
玉彝又是点点头,“那我们怎么走?”
“去云安山!”羽上微微一笑,“云安山上有位兵匪名叫金烽,当年我爹爹曾有恩于他!他定会收留我们!”
玉彝撇撇嘴,“那倘若他不呢!”
羽上笑道:“那便拿出那块血胆金莲,谁又会跟钱过不去!我卖不得,难道他也卖不得!待我们走后,随意他去处置!”
“这倒是个好法子!”玉彝舒展了眉头。俩人盘算完,又拉出两张古藤椅子准备再晒会太阳,“一会咱们去和香那吃鱼羹!”还没躺下眯一会呢,余淑仪身边的书焉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夫人!华安堂那边出事了!旁的人瞧着不敢进去也劝阻,烦请夫人过去救命啊!”书焉一赶快便拉起羽上,羽上稀里糊涂地起来,“出什么事了!余姐姐呢?”
“我家姑娘不是侧妃,如今里面一位正妃一位侧妃,我家姑娘说插不上话,如今王爷不在,只有请夫人你去才行!”书焉解释着,手已经挽住了羽上,却被玉彝拉住,“姐姐!你还记得祝姐姐说过什么吗!”
俩人正僵持着,沈清瑶身边的柔之过来,“夫人!王妃请您去华安堂处裁夺件事。”
就在阮阮同玉彝刚刚回去的前几个时辰前,陈象行同陈娆绾走在华清池处。
陈娆绾幼时并没对这位嫡亲的弟弟有多亲近,直到十岁那年,家中多了个从南边来的穷亲戚:陈鱼画,还带着个拖油瓶:陈莺言。自此,姐弟俩统一战线,不再内斗,转而一致对外。
“你怎么忽地想来这了?”
“林家的事你可听说了?”
“林家公子弃城而逃,屈身敌营,现在已然下狱了吧!”
“对,现在听说,厉王要插手这件事!”
陈娆绾缄默,陈象行表明了来意:“林家与沈家结亲,现在又与贺家走得过于亲近。肖家希望我们能折林家一只臂膀!最好厉王不要插手此事。”
“这事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畏首畏尾的,根本不是做事的材料!”
“我知道该如何了,不用你多嘴!也不许你诋毁父亲!”
“是。还有,父亲让我来看看姐姐你过的如何!”陈象行看着眼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姐姐,可陈娆绾眼中骄傲的光却黯淡了不少。
陈娆绾从小便是在千宠万爱中长大的人,从不许父亲的爱多分出一分!可父亲却对她这种偏执顽固多加责备,加上陈灵尔那个叛徒胳膊肘往外拐,暗地里地帮着陈莺言对付她。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暗地里算计的本事,这些年,她很轻易地将陈家那对穷兄妹拿捏的很好!陈鱼画恭敬,陈莺言温顺,俩人很是听话。
“我好的很!”陈娆绾冷冷道,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驯服王府里的女人了!
“怎么?沈家的那位温顺小姐竟不像传闻中那般温顺?”
“沈家的那个成日里鹌鹑般躲着,跟陈莺言那个是一个货色!自然不足为惧!”陈娆绾悠然道,“就是王府里有位姓胡的歌妓出生的女子,极是碍眼的很!三番五次地同我示好!她也配!看着就恶心的紧!”
“嗯。”陈象行慢慢地听着。
“还有就是,另一位侧妃!师羽上。”陈娆绾眼中显出狠厉的光,那话也变得慢了,心中仿佛在将师羽上架在火上烤一般,“王爷是真心喜欢她啊!一个海家来的穷亲戚,来王府不出几日,就做了贺家的义女!新婚之夜又拿着沈清瑶做挡箭牌,当真是他李厘心尖上的人!”
她嫁进来第一日,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却只是皇帝的棋子,自己不过是皇帝和李厘一同笼络陈家一同对付肖家的手段罢了!也正是因她明白,所以料定李厘不敢把她晾着,可第一夜她便算错了,他没来,反而去了沈清瑶屋里后,转而又去了她屋里。
这是在打她父亲的脸。更是在打她的脸。
羽上到底是随着柔之赶到了华安堂,她明白不该惹是非,可今日是最后一回了。
能帮一位便是一位了吧!
堂内,陈娆绾端坐一处,面色从容。沈清瑶跪在地上,耳朵尖红得要渗了血一般,脸上是梨花带雨,旁的随身丫头亦儿扶着自己的姑娘跟着跪着。陈娆绾见着了师羽上进来,“妹妹来了,快请坐!”
“姐姐这是要做何?怎得让沈家妹妹跪着?”羽上恭敬地行礼,陈娆绾笑而不语。
羽上认出陈娆绾身边那位改了名字的丫头朝沈清瑶处丢下一盒什么东西,嘴上叫嚣道:“好歹是大家小姐,何至于轻薄至此?竟如此不知廉耻,将这种东西带入王府?”
师羽上疑惑,命春戈捡来看看,春戈呈给她看,是只普通的小盒,打开里面一瞧,里面画着些不是闺阁女儿和贵妇小姐该看的图画。羽上不解:这种下作东西,不给沈家女儿私藏的;可这下作手段,也不该是陈家的女儿想出的。
莫不是胡茉绡出的主意?羽上心里犯嘀咕,陈娆绾抬眼,“妹妹觉得该怎么罚呢!”
怎么总有人问自己问题?羽上瞧了瞧沈清瑶悲愤交加,百口莫辩的脸,“……怎么就认定了是沈家妹妹的呢?王府里也有大些的奴婢,许是她们的?”
“这是沈王妃住所的院内捡到的,沈王妃院内的丫头们,可都还没到年纪,怎么懂这些?”
“那万一是王爷的呢?”羽上把话转到李厘身上。
陈娆绾脸色一暗,反唇相讥:“妹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说,这是王爷多情,看上了哪位小丫头留给她的?妹妹可是在诋毁王爷?”
“……”师羽上没吭声,反倒是先把沈清瑶扶起来。
“妹妹何必扯谎?来护着这不知廉耻的贱人?!”陈娆绾脸上装的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
“我不敢诋毁王爷,我也从未扯谎,是这本是王爷给我的,是我不知廉耻,不是沈家妹妹的错。”
此话一处,沈清瑶和陈娆绾都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姐姐不信,今晚可以找我去与王爷对峙!”
“那竟是我错怪沈家妹妹了!”陈娆绾立即笑脸相迎。可心中却难以置信,这小盒如何来的,她心知肚明。只是,她不明白这人为何要拿自己的清白给沈清瑶脱罪。
“但也不该怪姐姐,姐姐本就有权管理这府内上下之事。”羽上让亦儿扶她家姑娘回去,“夜里给她点些安神香!”待人都走后,陈娆绾支开了身边的人,慢慢走到师羽上身边,轻轻道:“我与妹妹无冤无仇,可妹妹为何非要与我作对呢?”
师羽上淡淡回道:“我没与你作对,只是不管王爷对你如何,你的气都不该撒在与你同等境遇的女子身上!沈清瑶也从未与你作对,不是吗?”
“我知道!有他给你撑腰,你自然嚣张!”陈娆绾微微一笑。
羽上也没立刻回话,只是把盒子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随后开口道:“你不知道!没他撑腰,我也能嚣张!”
师羽上走后,陈娆绾才缓缓发现,自己攥紧的拳头,手掌内掐出一道红痕。
她怎么活得比陈家的嫡女还要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