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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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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年一个带兵打仗的老将,也非要参这趟浑水?!”李厘手指摩挲这那颗黑色棋子,迟迟不肯落下,“他想把女儿塞给我,不如就顺了他的心愿。”那棋子一落下,棋局困境迎刃而解。
“大人,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她那边该当如何?”楚宴在一旁候着。
“派你找的人,找到了?”
“已经绑在郊外养着呢。”
“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让他死了,以后还能用得到他呢!”他又拿出一颗白棋,像是瞄准好了哪里,精准落下。
近日,京都出了件大事,薛家的少爷横尸街头了,死状极其惨烈。
其实早就出来好几件命案了,只是都是些寒门商贾,本没什么地位可言,又都是欺善怕恶的一辈,倒也是为民除害。只是薛家少爷死的惨,家里又与海家有姻亲。薛老爷直接告到海叔父那边,海叔父刚正不阿,虽不喜薛家做派,可要严谨律法,势要拿出罪犯来。可刑部最近忙了许久,却又不见一点信。
“……手指被切掉,眼睛舌头耳朵也不翼而飞。”
羽上出神地听春戈讲着,顿觉奇怪。别人听着骇人,她听着倒熟悉。这个虐杀的手法和玉彝太像了,可玉彝明明远在中原才是。丝毫没发现茶都倒撒了。
“姑娘没事吧!奴婢该死,吓着姑娘了!姑娘快起来!这滚茶泼了身上要烫掉一层皮呢!”春戈忙去擦撒满一桌子的茶。
“你说的,可是薛怀仁之子薛颂义。”
“正是。”春戈让雪刃拾掇出湿帕子,手一刻不停地忙着,又把茶重新倒好,“姑娘认识?”
呵!这俩父子狼狈为奸的,横死街头怕不是遭报应。
“我来王府前,海家的叔母正要给我说亲呢!说的正是那薛家的公子。”
“那恶霸王?满脸横肉,游手好闲,欺软怕硬的家伙。容奴婢说一句,这海家的人,除了海老爷外,倒是没一个好东西。”
“你这话说的倒对。怀仁不怀仁,颂义没有义。”她静静地拿茶盖拂去烫烫的白气,春戈则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说什么呢?”李厘抬脚进来,“说与本王也一笑。”
“没……”话还没说完,雪刃和春戈倒是早早跑走,溜得影都没了,“王爷近来吓人的很,把我的人都吓跑了。”
“梨儿近日不开心?那本王来说一件事,让梨儿开心?”他拂袖坐下。
她动也不动,理也不理,还在那拂茶杯飘的白气。
“王牻,那有消息了。”见那拂茶杯白气的手停了,那凤眼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可怕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茶杯从手中摔落,茶杯碎了一地,茶水滚了一地,雪刃又忙进来收拾。
“近些年,东图战火纷飞,外患尤多。北漠,西辽,中原都频频发难,他应该是被抓去做壮丁了,如今死在何处,还不得人知。”
她的身影微微颤着,“那紫苏……”
“已经让人赎出梦安坊了,你让春戈单去南街找紫苏,是找不到的。”说完,好似想起什么,解释道,“你不必怪春戈,她没有瞒着你把信报给我,是我的人遇见了她总在南街转才知道的。不过,你也不必怪春戈没用心找。”
李厘耐心解释,那个叫紫苏的姑娘被赎之后,根本就没回南街住。她被人赎出繁烟楼时,王牻已经被拉走给充军去了,许是早已战死在沙场。王牻在南街的家早就塌作一堆土,满目苍夷。她一人在南街徘徊了一天一夜后,便没了踪影。后来便出现在梦安坊内。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几岁被卖,身上被人糟蹋得千疮百孔。好容易出了青楼,昔日竹马被拉充军,生死不知;自己分无分文,举目无亲。
她还满心欢喜的绣过好多只手绢,说要带回去给王牻哥……
“什么?竟……竟是这样……是我害了她了。”她喃喃着,“是我不该让她去南街寻王牻。”
她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一个人也没救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李厘已把羽上的手握在手里。
“我……我想去见一见她。”她一把抓住李厘的手心,挂在眼眶的泪也垂了下来,可她浑然不觉,“我能去见见她吗?”
他嘴角一抿,手轻轻覆上她那只手柔柔地抚着,淡淡地说,“你不必见她了,她已经疯了,现如今神志不清,好好地在庄子上养着。”
她眼瞳震烁着,眉头皱着,轻轻摇头,似不相信这话,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不可能!”
“我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在刑部待过的。审问用刑都是老手,这些话可都是从南街百姓和梦安坊的□□嘴里撬到的。”
“怎么就……就疯了。”
“父母亲族皆亡,青梅竹马已死,自己接连被卖,怎么不疯。”
“不对,不对。”她摇着头,“昭暖听过那曲歌,那曲子是紫苏唱的,她那时还没疯,应是梦安坊里有人虐待她。”
“……那这就得是刑部的人去查了。不是本王该管的。”他冷冷地低声道,“可据我所知,刑部的人不会把心力放在一个歌妓身上。”
“歌妓?我也是妓。”她轻轻淡淡地讲着,拨开李厘的手,“可我以前也是良人,她以前也只是南街的一位良家女。”
她向来做事向来处心积虑,话也深思熟虑才托出口,那些蛮横无礼的,那些温婉大方的,那些机灵取巧的,看着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也都不是她的真话,她的话总能在话堆里变的处处周到。今日怎么晕了头脑?
李厘眉眼低垂,她的愤懑被尽收眼底,却不作回应。
“春戈雪刃,扶师姑娘去休息。”他别的话也没有。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厘一句话也没多说便走了。
弱者不要对弱者有太多共情,因为自知其悲惨而无力回天时,会致人崩溃。
宴请结束两三天,淑仪却累的病倒了,暖儿阮阮日日夜夜往淑仪屋里跑,什么糕点羹汤药膳都往余淑仪屋里端,总围着淑仪的绛雪榭转,扰的和香都烦了,骂着要把她俩都扔出王府。
余淑仪病倒了,管家的担子总得有人担着。祝和香嗤之以鼻,暖儿人善心软,棠骊珠整日缠绵悱恻,王府事务自然该胡茉绡来管,可她为人张扬跋扈,近日因一些小事,淑仪又关了她禁闭,不得出来。
这管家的担子自然落到了师羽上身上。天天看账目看得头晕,和香虽厌恶李厘,却愿意帮着羽上。好在王府的账目由淑仪经手掌管多年,笔笔都分得清认得明。
日往菲薇,月来扶疏;久雨初晴,黛云远淡。丽日当头,浮云悠悠;绛雪榭里,女儿们正头疼地看账本。
“这就开始头疼了?”淑仪一身素衣,端着药一口气饮完,脸都发苦了,忙咬了颗糖果子含在嘴里,“想我当年管余家大小事务,妯娌连襟,兄弟姐妹,个个都让人头疼呢!”
“姐姐的本事谁不知道?烦请姐姐帮忙看看这本账目对不对啊!”羽上偷偷也填了颗糖塞在嘴里。
“嗯。这错了,棠梨阁的丫头换了,每人月银降了一两;茉苍斋的上月……哎,抬出去一个,罚了三月的例银。”
“这胡茉绡如此厉害?”羽上翻着账本子,转眼又笑起来,“但我看也不及我的姐姐厉害!也不知姐姐的病什么时候好呢?”
“你可想着吧!淑仪这一病省下多少心力,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好呢!”和香打趣着说,被羽上追着喊打,非要挠得她求饶不可,和香忙躲到淑仪身后求护着。打闹之际,我牙进门来报,李厘来了。
三人乱作一团的打闹声瞬间消失,羽上忙使了个眼色,让雪刃把和香快快带走,和香白了一眼,跟着雪刃从小门离开。
“王爷。”二人忙起身行礼。
“你病了身子,礼便免了。羽儿怎么也在?”
“我……妾身来看淑仪姐姐。”她偷偷瞥了眼淑仪,淑仪使了个眼色,“王爷,妾身还有事,先走……”
“慢!”李厘抬眼看向师羽上,淑仪早就注意到,每每李厘望向师羽上,凤眼便生出一堆的笑。“羽儿这些天忙于王府事务,着实也累了。可也没必要一见本王就躲吧!”
李厘看着她那鼠见猫的畏首畏尾的模样着实好笑,丝毫没见他眼里的宠溺的神情快要溢出来似的。看样子她还在生气自己没去调查紫苏的事。
“妾身不敢。”她被李厘拦住,乖乖又坐回那梨木椅子上。
“王爷可有事要与妾身商议?”余淑仪率先解了羽上的围。
“倒没什么要事,只是皇上不知被朝廷哪位撺掇着,要给本王赐婚。”
“赐婚?”淑仪的眼不知不觉地移向羽上,却还是装得平静如水,“不知是那家的千金呢?定了日子没有,妾身也好早日准备婚宴。”
“这个你不用操心。”李厘的手指摩挲着茶杯。
“所以这个婚宴不会是要落在我头上吧!”师羽上弱弱地插了一句,满脸写着“我不行”。
“自然不会让我的羽儿累着。”他开口爽朗地笑着,“婚宴,本王会推到秋冬之际。目前倒也先不必担心。只是……”他收起笑,“被推上这王妃候选的,一位是陈将军家的女儿陈娆绾,一位是沈尚书家的妹妹沈清瑶。倒是得选个不能得罪人的娶法。”
“只……只是陈老将军知道王爷的名声也愿意?”余淑仪转着自己手里的银镯子,犹豫着试探。
“自然是不愿意,不止陈家,沈家也是不愿的,可这婚事由不得他们。”李厘抿了口茶,那狠厉又满不在意的眼神,好像刚刚爽朗的笑从未没在他嘴里发出来过似的,张口闭口便要觉得一人的生死,万人的命运。
“这,这王爷的正妃,自然是要门当户对,陈将军家的女儿倒是很合适,只是陈将军一家刚入京都,我们并不对其知根知底,只听有人闲说,她为人张扬跋扈些,也听得不真切。不过沈家妹妹倒是兰质蕙心,秀外慧中,确是最佳人选。”
李厘单手撑头,闭眼听着,淑仪的话刚完,他便开口道,“羽儿有什么话想说?”
“妾……妾身也不知,”羽上看向淑仪,这,我是该知还是不知?淑仪抿嘴笑着,朝她轻轻点头,她会意:“……王爷既然两位都不愿得罪,不如两位都娶过来,按父兄在朝堂的品级资历来分,一位立为正妃,一位封为侧妃,倒是两全其美,旁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两全其美?你觉得是两全其美。”他没说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不太满意,说着便起身来,“本王还有些事,这账本册子,你们慢慢看。”说完,甩袖走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淑仪赶紧把羽上拉到床上说话,“正妃侧妃,亏你想的出来。”
“什么呀!若不是皇上的意思,我怎么敢说?”羽上撇嘴。
“你?”余淑仪看着她,犹豫着问,“是看出些什么了?”
“那日夜宴,陈沈两家可是看着我坐在李厘怀里,早知道他骄奢淫逸的作派,怕不是要拔剑戳他七刀六个洞的。皇帝偏要选这两位赐婚给他,定是要给陈老将军和小沈大人下马威的,不过也算是变相拉拢。”
“怎么说?”
“陈老将军是肖相提拔上来的,小沈大人一路走来,自然少不了老臣的提拔举荐,又是新贵们的领头羊,这肖相老臣们可都不与皇上一心的。王爷是皇帝身边的人,与王爷结亲,就是绑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
“嗯?”
“只是,皇帝的疑心病向来重些,陈将军虽一心为国为民,可手握兵权,在皇上眼里也着实危险。他家的女儿怎么没入宫去呢?还要把她嫁到厉王府?”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怕不是,害怕宫里那位肖家的。如今位高权重的一些将军们的女儿一个个都婚配了,唯有陈老将军的女儿没有,怕是陈将军不愿让女儿入宫吧!”
“倒也是一层道理。”
“你,”她握着帕子捂嘴笑,看向羽上,“早听和香说你人冷心冷,我可从没见过王爷这般开心地笑过。王爷待你不错,你不吃醋也就罢了,你还真就像模像样的斟酌起来了?你说完娶她们两位的时候,王爷脸都冷了些。”
“我,可余姐姐不也是在为王爷出主意吗?怎么偏我不行?”她赌气别过脸。
“我不一样的,我只负责管账,料理好王府的事务罢了。”余淑仪故意捏着她的脸,笑着讲,“可我看王爷好像是真喜欢你,那你作心尖上的人呢!虽然我不知为何,可总有一种你们是故人的感觉。”
“不是?余姐姐!我说的头头是道,你也不夸我一夸!”她暗暗把话一转,撒起娇来。
“夸!怎么不夸?”余淑仪笑着拉着羽上的手,“暖儿做了羊肉汤,一会陪我去画月馆。我们四个轮流来夸你这个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