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小叶子洛

2、生死

　　第一人民法院。
　　透过玻璃窗，阳光下威严矗立的法院如此神圣而庄严。
　　林紫悦的手指不易觉察的收紧，只是一瞬，她便若无其事的转头对前排的李光浩道，“在里面的时候密切注意，随时保持联络。”
　　“明白。”三十余岁的李光浩望着外面的眼神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今天法院虽然号称是公开审判，但是无论是报告媒体还是入庭人员早已是慎之又慎，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身临此境。
　　“李医生，请保持情绪稳定。”林紫悦淡淡的道。
　　“呃……”抱歉，李光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是有点激动啊。”
　　林紫悦笑笑，问道，“怎么，李医生也买了光华的股票么？”
　　“那倒没有。”李光浩道，“我们做医生的一天三班倒，累都累不过来了，哪有时间玩什么股票，只是身边还有蛮多朋友被罗斯的这支股票赔的要吐血。”
　　林紫悦颇有些意外，“有这么夸张吗？”
　　“怎么你不清楚？”李光浩拍拍头，恍然大悟道，“我倒是忘了林医生你出国交流了一个月。总而言之，罗斯这一次，真是弄得天怒人怨了。喏，你看。”他指指窗外，“多少新闻媒体跟进啊，就差现场直播了。”
　　林紫悦倒是真有些好奇了，“像这种案子还需要这么大阵仗么？”按理来说，这种上升到政治高度的案子，审判本身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个……”李光浩无奈的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林紫悦，“罗斯只是别人的代理人而已。”
　　“哦！”林紫悦终于反应了过来，“难怪了。”
　　李光浩跟着笑了起来，“所以了，叶律师这次可是身负重任啊。”
　　林紫悦靠后在椅背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重任……”她的声音轻如空气，“还是利益？”
　　李光浩没有注意林紫悦的最后一句话，“林医生，你真的不进去么？”
　　“嗯。”林紫悦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的神情，“我怕我也会激动。”

　　三个小时后。
　　闭目养神的林紫悦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龙叔。”简短的对话之后，林紫悦看了一眼司机，“去后门。”
　　“啊？知道了。”司机立刻掉头，一边问道，“是叶律师出了什么事么？”
　　“她赢了。”林紫悦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昏了。”

　　无数散乱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又随之破碎，每一幅场景都那样的熟悉，叶景澜迷乱中咬紧牙，本已疲倦到极点的神志根本无法理解那些眼花缭乱的跳跃。
　　“叶景澜……”
　　“景澜……”
　　“辩方律师……”
　　“反对无效……”
　　“景澜，景澜，景澜！”有无数的呼喊充斥着整个脑海，只觉头痛欲裂，恨不得再没了思绪，不受这等折磨。
　　只是每当神志趋于模糊的时候，总有剧烈的痛觉从某处袭来，并没有痛到难以忍受，却足够维持她的清醒。
　　到底是那个混蛋……叶景澜只想长声惨叫，连昏迷的权利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被一扇玻璃断绝了与外界联系的救护车里，林紫悦神情专注的对昏迷不醒的叶景澜进行一系列的抢救，仿佛能看懂昏迷中也依然神情痛楚的叶景澜的心思一般，“或者，直接选择死亡。”
　　这么说着的她手下也丝毫没有停顿，三秒后，叶景澜终于发出了昏迷后的第一首惨叫。
　　林紫悦点点头，估算着应该可以撑到回到医院的时间。
　　自然，她也不可能知道，几乎在叶景澜被推上救护车的那一刻，罗斯终审被判决死刑的消息已经通过强行插入的广播与电视的现场报道已经覆盖了整个城市。
　　罗斯，这名拥有多国国籍，利用中国经济市场漏洞成功卷走数十亿资金，得到西方诸国主流媒体一致保护的金融巨骗，终于在这一日得到公正的判决。
　　这一切的一切，归功于控方律师，27岁的律师界新贵，叶景澜。

　　重症监护室外，阴沉着脸的林紫悦推门走了出来。
　　呼啦啦等待的几个男人就围了上来，当头的国字脸男人声音都在抖，“林医生，景澜她怎么样？”
　　林紫悦看了看钟，“你们可以进去三分钟，七十二小时之内，如果肺部感染进一步加强，就准备后事吧。”
　　几个男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林紫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紫悦也没有想到叶景澜的术后感染会这么严重，看来还是自己太过于乐观了。
　　整整四个小时的抢救，到现在还是要看天意。
　　林紫悦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
　　静静望了一会依旧昏迷不醒的叶景澜，她回头吩咐道，“拿强心剂来。”
　　就算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
　　强心剂打下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叶景澜就清醒了过来，先是痛苦的呻吟几声，然后眼神从涣散到集中，最后定格在林紫悦身上。
　　想了一想林紫悦命令护士把氧气面罩拿下来，改用氧气插管，让她拥有说话的权力。现代医学确实很发达了，有效的药物可以让一个重伤垂死的人说话。
　　“熬过七十二小时你就能活下去，但是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十。”林紫悦冷静的道，“我做主让你有时间说遗言，成么？”
　　叶景澜吃力的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是。。。。。。是你？”
　　“嗯？”林紫悦皱起眉，叶景澜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那双眼睛里浮现的意味更让她看不懂，“是我什么？”
　　叶景澜张嘴，又牵动伤口，痛的抽搐起来。
　　林紫悦等了一会，看到叶景澜始终没有说话，才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进来了几个男子。
　　只留下出声不能的叶景澜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是你，一定是你，那个昏迷中最深刻的冷冷的声音，和每一次伴随着声音而来的剧痛，叶景澜咬着牙，就算死了，那把噩梦一样的声音，也绝忘不了！

　　吴浩等人安静的从病房里退出，转头不出意料的看见靠在墙上等待的林紫悦。
　　“林医生。”吴浩走过去，“景澜她又睡过去了。”
　　林紫悦点点头。
　　娃娃脸的高远声音倒是镇定，“林医生，现在要怎么做？”
　　林紫悦看他一眼，“祈祷。”
　　转身就进了病房。

　　叶景澜觉得自己陷在一个长长的噩梦里。
　　滚烫，眩晕，虚弱的感觉无时无刻的包围着自己，每当感官微微的清晰，便是天翻地覆一般的痛楚。
　　让人恨不得沉沉睡去再不清醒。
　　只是每当神志迷糊的时候总有温和的声音唤着自己，有清凉的感觉覆盖着自己，帮助她挣扎着挣脱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如果她拒绝了这声呼唤，随之而来便是猛然剧烈到恨不得一跳而起的疼痛，无数次她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好，总胜过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可惜，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不知道清醒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有一个纤弱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还有一双淡漠的眼眸。
　　撑住……她模模糊糊的想，什么大局什么意志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是狠狠的想，要是死了，怎么报仇？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明亮却疲惫的眸子。
　　林紫悦望着她，有淡淡的笑意泛起，“运气不错。”病房里淡淡的灯光下，她直起身，笑，“恭喜你，回到人间。”
　　叶景澜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日更是个传说，不要报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