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云山诀》简南枝

6、第一章 暮风遮（4）

　　（4）
　　早已攥着拳头跃跃欲试的众仆役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毫无章法地乱打一通，礼部官员和驿馆庶吏面面相觑间，已被无鸾和青雀推到了混战圈外，小兰子把马车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截地方，从怀里掏出一把松子，递到了蒲文山面前。
　　“这七皇子的护卫不行啊，打得太乱了，无鸾半个胳膊都够了。”
　　“不是护卫，只是府里的闲杂仆役，你瞧后边那个穿黑衣裳的胖子，估计是个厨子，你瞧那袖子上还有一圈的油。”
　　“……就，只想放炮听个响？”小兰子怔了怔，一脸的不解。
　　“打给世人看的，”蒲文山老神在在，好不容易剥了一粒松子，还不留神给捏碎了，有些恨恨， “打给这些官员们看的，也打给皇帝看的，打给世人们看的，也打给天下人看的。”
　　“不懂，…….打架也不用点心，太没有道德和荣誉感了，我们打不赢，可没饭吃，”小兰子好不容易剥出完整的一粒，放到了蒲文山的手里。
　　“要是皇子府的护卫能打得过我的贴身护卫，”蒲文山将松子仁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啧啧，那皇帝老儿就该忌惮，其他皇子们就该害怕了。”
　　“七殿下，不能打啊，陛下说了，这关系两国的邦交啊，”礼部官员已经吓得一头汗，还是努力小心翼翼地避开混战圈，跑去向云破月求情。
　　蒲文山嚼着松子，叹息道，“唉，可惜了，这动静不够大。”
　　小兰子歪了歪脑袋，手脚麻利地把松子包好，收进怀里，堪堪拉开蒲文山，就见驾车的马陡然嘶叫起来，扬着脑袋甩着头，横冲直撞地往前，冲着混战的人群里奔去，小兰子跟在马车后跑了两步，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喊：“避开，避开，马受惊了！”
　　马匹拉着空荡荡的马车，一路撞开混战的人群，踢飞了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撞飞了路边一个炊饼摊子，踏坏街角转弯几株小树苗，吓坏了几堆市民，被一匹飞奔而来的马拦下，马上的人半空里一个跃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疾驰的马背上，一拉缰绳，受惊的马扬起前蹄，似乎是极其不情愿地嘶鸣了几声，踢踏了几下后蹄，打着响鼻安静了下来。
　　小兰子撇了撇嘴，瞅了眼蒲文山，“殿下，松子没了，我回头找朝歌姑姑再要去。”
　　“那马车里还有什么？”蒲文山看着马车逃窜而去的地方。
　　“有您一件御寒的鹤氅……一套您常用的茶具……两盒桃花酥……”小兰子掰着指头，皱着眉头，声音越来越低。
　　“行吧，你今天的晚饭没了，”蒲文山看了眼扬着一张可怜兮兮苦瓜脸的小兰子，眯着眼笑道， “算了，本殿仁慈，体恤属下，赏你口吃的吧。”
　　马车回来了。
　　马车跟在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马身后，溜溜达达地极其不情愿地回来了。
　　混战的人群在马车撞过去的时候已经停下来了，却又口舌上了，骂着骂着又有极个别冲动的开始纠缠着打了起来，无鸾和青雀已经围在了蒲文山的身侧，此刻见到枣红马和马上铁青着脸的人，如临大敌般不着痕迹地围了个圈，保护着自家主子。
　　“是羽林卫大统领孟青之”，青雀低低地在蒲文山耳畔说了一句，就听马上的人一把扔了马车的缰绳，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比脸色还冷， “七殿下，蒲公子，宋侍郎，这是怎么了？ ”
　　云破月早已收了折扇，怯怯地瞅了眼孟青之，紧抿着唇，不说话，似乎瞬间红了眼圈。
　　蒲文山瞅了眼云破月，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装，装吧，装无辜装可怜装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回禀大统领，这个，这个，今日下官奉旨给蒲公子乔迁新居，”宋侍郎顾不上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思虑了一圈，找了个最恰当的说辞。
　　朝中人人知道，素来不受宠的七皇子这三日里已经在顺文帝的跟前哭了四回了，说要换个宅子，不要跟质子做邻居。
　　孟青之从马上下来，打量了一眼一脸不好惹表情的南昭国质子，转头看向云破月。
　　“青之哥哥，”云破月的声音非常委屈，垂着手，抿着唇，眼睛看着脚尖，将一个不受宠、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皇子演得淋漓尽致。
　　孟青之拍了拍云破月的肩膀，没说话，又看向宋侍郎，“天色不早了，早点把东西搬进去吧，搬完了早些去交差。”
　　孟青之最后定定地看向蒲文山，走近了些，声音很轻，语气很冷，似乎就认定了眼前的局面都是这个不怀好意的质子挑唆寻衅滋事的，一本正经道教训道：“蒲公子，注意些身份。”
　　蒲文山丝毫不在意，舒眉朗目灿然一笑，答非所问，“多谢陛下赐的宅子，我很喜欢。”
　　孟青之看着他，目光又扫过众人一圈，一言不发地上马走了。
　　地上躺了一堆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人，饶是看着凶残，个个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哎呦娘啊直叫唤，却也都性命无碍。
　　“殿下放心，不会闹出人命来，他们卷着袖子冲上来时我等就察觉了，没往死里打，”无鸾跟着蒲文山进了大门，一路小声说道。
　　蒲文山“嗯”了一声， “你们要是往死里打，那可都是奔着灭门的路子去的。”
　　无鸾一时没接话，顿了顿，加了一句，“我们侍卫营其实很讲道理的。”
　　蒲文山没理会，突然停下来，笑盈盈地问他：“今儿这动静，算大吗？”
　　无鸾想了想，“要不，我，我今晚去宫里探探口风？”
　　小兰子在一旁跃跃欲试，“主子，我也想去宫里玩玩。”
　　“你不行，你今天没动手，手就不痒痒？“蒲文山偏了偏头，看了眼一墙之隔的庭院，”今晚带你打架去，记着，不许输，输了没饭吃。”
　　质子乔迁，宫里也是算了日子的，大吉，宜动土，宜乔迁，宜嫁娶。
　　也宜夜探芳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