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之选》柒夕如梦

1、第1颗糖

　　凌潇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前一秒还鬼哭狼嚎的房间顿时安静如鸡。她按下接听键点了免提，果不其然，里面传出一声高分贝的怒吼，简直震耳欲聋，“凌——潇——然，你长本事了是吧，你自己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一个也不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女儿还没男朋友呢，就不想回家了，现在连个电话也不接，你说这三十年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图什么呢，我怎么这么命苦哦，什么你说什么？还有你，你有什么用？凌潇然，妈妈年纪已经大了，现在没有什么愿望......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接听电话的三分钟里，萧女士喘都不带喘一下地进行着个人咆哮式演讲。
　　姜云和陶西顾面面相觑，一时有点无措，倒是凌潇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端起酒杯，随意摇曳着里面的红酒，在灯光的照射下，身上沁上了一层冷白，她的头发随意地拢在耳后，还穿着工作时的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冷禁欲，又娇艳欲滴，简直，人间尤物。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短暂的安静，凌潇然勾了勾唇角，陶西顾似乎听到了一声无声的嗤笑，事实上，凌潇然确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具体为什么不笑出来，因为她耳朵还想继续用，“妈妈。”
　　“嗯？”这一声妈妈简直叫的楚楚可怜，萧兰提心里都软了一块。
　　“27年，哪有30年。”
　　“四舍五入不就30啦，你以为你多年轻呢，隔壁王阿姨家女儿和你小学同班的吧，她都怀二胎啦，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给我见见。”
　　行吧，终于转到正题，最近萧女士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迫切地热衷于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凌潇然呵呵一笑，“没有呢。”
　　“上次不是刚相亲了好几个，你一个也看不上？”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几个奇葩，她就来气，但一想到萧女士那性子，她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可能是人家看不上我叭。”
　　萧兰提刚刚才稳住的情绪瞬间又上来了，“什么玩意儿，看不上我女儿？那几个狗东西怎么不瞅瞅自己长什么样子，我女儿人长的漂亮，身材好，学历又高，工作又好，他还有脸看不上？真是，气死我了......”
　　凌潇然揉了揉太阳穴，朝姜云和陶西顾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意会。
　　“凌总，这边有个文件需要您签字。”
　　“凌总，五分钟后有个电话会议。”
　　果然，电话那头的萧兰提倏然禁声，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还在上班啊宝贝。”
　　“嗯哪，没事，妈您说。”计策生效，凌潇然朝两人飞了一个媚眼。
　　“不说了不说了，其实没啥事，就是跟你说下，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优质小伙，姓陈，小陈待会可能会加你好友，你记得同意下啊。”
　　挂上电话，凌潇然切到微信界面，果然看到一条好友申请，备注——陈清肃。
　　呵，速度还挺快。凌潇然将手机锁屏，扔到一边，暂时没理。
　　抬头看了看那俩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靠在沙发上，抬了抬下巴，“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陶西顾和姜云立马一人坐到她一边，陶西顾赞叹：“看不出来啊，万年加班狗还抽空学习了茶艺。”
　　凌潇然翻了一个白眼，“跟我妈这个人只能这么来，不然她能杀过来你信吗？”
　　“所以什么情况啊？”姜云拨开一个橘子，“你竟然沦落到要相亲。”
　　想当年她们作为艺术学院的三朵金花，凌潇然是最不缺人追的，陶西顾一毕业就和沈元领了证，自己和姚一诺也快踏入婚姻，“你不会是对......”姜云小心翼翼地开口。
　　“当然不会。”凌潇然沉声，作为多年的闺蜜，姜云一个表情她就能知道她想说啥。
　　陶西顾瞥了姜云一眼，拍了拍凌潇然的肩，“反正然然，你只要现在过的开心就好啦。”
　　“嗯。”凌潇然点点头，状似无意的一提，“你呢，最近怎么样？”
　　三人大学毕业之后，联系没有间断过，但像今天这样，三个人都在的，次数屈指可数。凌潇然就住在A市，陶西顾毕业之后和沈元回了沈元的老家，姜云也回了自己的老家。难得两人再次回到了A市，凌潇然请了一天年假，晚上也毅然地鸽掉了总部那边空降的总裁的迎新会，给姐妹们开了一间豪华公寓，准备今晚一醉方休。
　　“还行吧，就那样。”陶西顾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凌潇然皱了皱眉，看了眼陶西顾平坦的小腹，“沈元怎么说？”
　　“他叫我别在意他妈妈说的话，这事急不来。”
　　“不是简单的说句不在意就行了，他得自己去跟他妈妈沟通不要管你们的事情了。”姜云说，“而且，这本来就是沈元害的。”
　　“也不能怪他，我年轻时也不懂事。”
　　陶西顾大三的时候流过一次孩子，为了这事情，凌潇然和姜云几个月没有给过沈元好脸色，直到两人一毕业就领了证，才对他稍微放下点芥蒂。只是，从这几年来三人的聊天记录来看，陶西顾过的并不开心。
　　凌潇然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嗓子里火辣辣的，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凉意，“没事的，现在医学发达，或者大不了二人世界，只要你开心。”
　　“嗯。”陶西顾抬眸，扬起笑脸，“不说啦，继续唱歌。”
　　“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现在让我们向快乐崇拜，放下了包袱的请跟我来......”
　　凌潇然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发现姜云正指着手机对她挤眉弄眼，凌潇然抄起沙发上的手机，坐在沙发扶手上。
　　姜云：你刚刚是不是过于冷漠了。~~~~(>_<)~~~~
　　长岛冰冰茶:她连实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说，我还能说什么？
　　微信底部通讯录的那个加1实在是碍眼，凌潇然顺手就点了同意。
　　姜云：她从小个性就这样啊。
　　长岛冰冰茶：那就让她发泄发泄吧，实在忍不住了她自己会放手的。
　　手机又一声震动，凌潇然低头看了一眼，姜云没给她回信息，她退出和姜云的聊天界面。
　　凌潇然挑了一下眉，这个小陈还真是积极。
　　Summer：凌潇然？
　　这突然霸总的语气怎么回事，可能凌潇然最近言情剧看多了，刚想中规中矩的回复一个你好，一眼扫到陶西顾又在给自己加酒，她顿感没劲，只想迅速结束这无聊的社交，“172，48，86，58，90。”
　　“？”
　　“看不懂？”
　　“？？？”
　　隔着屏幕凌潇然都能感到对方的无语，确实，她自己也被无语住了，她叹了一口气，把信息撤回了。
　　“？”果然，又一个问号。
　　人还是做自己比较容易，百度看的那些如何败坏自己在相亲对象面前的好感小妙招，不适合她，即使隔着屏幕。
　　凌潇然不想再回复，屏幕忽然跳出Summer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凌潇然乐了，她还没遇见过这么直接的相亲对象，她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嗤，“终于知道接电话了？”
　　凌潇然凝眉，“哪位？”
　　“凌潇然，我不管你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请你十分钟内赶到公司。”
　　还没等她回应，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什么情况？凌潇然打开未接电话扫了一眼，发现有个号码确实之前给自己打过很多次。公司里能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的，没有几个，但是，这也太乌龙了吧，凌潇然打了个电话给同事小秦，电话没接，但是通知栏飘来了信息。
　　“凌总！你快来大会议室！总裁在发彪！！！”
　　凌潇然一边拿包，一边和姜云和陶西顾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口走，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地给小秦发了一条信息：总裁叫什么？
　　“？？？”
　　“陈清肃啊，凌总你没看邮件？”
　　“不能发信息了，总裁的目光能杀人！”
　　凌潇然觉得自己现在也能杀人，把自己老板当成自己的相亲对象，呵呵。
　　她赶紧在手机上叫了一个代驾，生生赶在最后一秒踏入了会议室。当然，作为最后一个入场的，必然是要接受隆重的注目礼的，大致扫了一圈，各部门的人差不多都在，且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高定西服的男人，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座位扶手上，一只手不耐地滑动着手机，察觉到周围人的动静，声色不悦道，“好看吗？”人头立刻哗啦啦地埋了下去。
　　和电话里那声线一样，清冷。
　　然后，他的眼神就杀了过来。
　　凌潇然一怔，是好看啊，就是表情阴翳了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总裁旁边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目视前方。
　　陈清肃移开视线，“人齐了吗？”
　　身后的特助立马俯身颔首道，“齐了。”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铂金表，“一小时25分钟，这就是TM的响应力吗？”
　　他的音量不高，但一字一句都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显然他也不care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在座的各位手机能24小时开机。”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看向一边，“凌总监。”
　　“在。”冷不防被cue，凌潇然侧过头，一个平板滑了过来，同样砸过来的还有陈清肃冷若冰霜的四个字，“解释一下。”
　　界面上是Verse官网刚刚发布的夏季流星系列新品之一，只看一眼，凌潇然就被这流光溢彩的项链吸引住了，倒不是有多惊心动魄地勾人，而是因为，这实在是太太太眼熟了，
　　流畅的线条设计，星钻的点缀，精心剪裁的长宽度，每一个比例每一个数据凌潇然都能目测出来，她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感，点回主页，果不其然，Verse刚发布的6款新品，有四款和她们下周即将上线的产品雷同，哦不，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除了logo，连细节的勾勒都如出一辙。
　　凌潇然的手指不自觉有点发抖，她稳了稳心神，抬起头来，看向市场部，语调听起来已经冷静自然：“我们的treasure系列投入生产了吗？”
　　市场部总监罗羽抬起头：“已经叫停了，但是，已经完工了百分之10。”
　　TM的受众群广泛而庞大，每次每个系列的每个单品的生产都会先预定在1000，之后看反响如何，再区别生产。
　　陈清肃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开口，“熔掉。”
　　罗羽：“是。”
　　意料之中的结局，但真的听到这两字，心还是会疼，毕竟是这一个月以来团队共同的努力，从初稿到定稿修了又修，改了又改，仿佛都历历在目。期待着她成型的样子，期待着她在展柜里的样子，期待着她备受瞩目的样子。
　　TM从不做和别的品牌雷同的产品，即使之后问题解决，也不会继续上线了。凌潇然垂目看着平板，界面上模特戴着她们的产品，巧笑倩兮，旁边的Verse烫金体logo却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闭了闭眼，合上平板，脑海里和这一系列做了最后的道别，目光又转向陈清肃，“两天内我会出新的设计稿。新品发布会的时间能不能延迟点。”
　　陈清肃转动手机的手停下，侧过头来，眼前的女人明眸皓齿，眼神坚毅。似乎是震惊于凌潇然迅速给出的解决方案，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看向凌潇然的眼神里似乎含有了一丝笑意。
　　但这笑意在凌潇然看来，戏谑性十足。果然他下一秒就无情地否定了，“不可以再延迟。发布会如期举行，由线下选购改为线上预定。”
　　“公关部对外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具体该怎么说，不用我教吧。”
　　公关部总监点头如捣蒜。
　　“还有疑议吗？”
　　凌潇然举了举手，她也想不通在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出现图纸泄漏这种事。但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新的设计稿完成。
　　陈清肃抬了抬头示意她说。
　　凌潇然扫视了会议室一圈，“在这里，我可以向所有人保证，设计部所出的设计均为原创，但究竟是什么环节出现泄漏。”凌潇然停顿了两秒，目光直视陈清肃，“我希望陈总可以批准我彻查。”
　　除了眼前女人掷地有声的发言，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陈清肃的手指轻敲了会议桌两下，“相关部门配合。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