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然然》夜泛星

1、第一章

　　万物皆有灵，任何事物经历时间的沉积都会有自己的灵，人类是万灵之首，天生拥有自己的灵智，但其他东西就是不一样的，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会诞生自己的灵智，相对的，经历岁月之灵生命悠长。
　　草木啊，动物啊，这些的灵都是生灵，石头啊，毛笔啊，这些的灵都是物灵，那土地啊，风啊也有灵吗？当然有，他们的灵称之为自然之灵，是诞生灵智之时就能影响自然的存在，他们很强大，但也很难过，强大的存在受到天地法则的限制，天地万灵都能入轮回，但他们不行，不死不灭不入轮回，没有什么比这更难过了。
　　如果万灵都是经过时间沉积才能有灵智，时间也属万物，历万年也有自己的灵。
　　时间之灵也受天地法则的限制，虽有灵智，却难以共情，能动，却无法走出方圆不足百尺之地，她住在时灵树上，时灵树随她诞生，与她同为一体，通过时灵树她能控制天地时间，感应时间变故流逝，人类称她为岁月，她觉得自己应该叫岁月。
　　岁月觉得自己难染因果，可世间觉得一件事不一定是对的。
　　那日，岁月坐在时灵树上，诞生的地方在一个小丘上，时灵树也在小丘顶，看的不远，但还是看得见远处的霜城。
　　这时小丘有人走了上来，一个八岁小女娃跌跌撞撞朝着这儿跑，她站在时灵树底下，扑闪着大眼睛抬头向上看着岁月，慢慢上前走了几步，竟抱住了时灵树。
　　岁月才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继续向远方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娃娃能碰到时灵树，能看见她，也不想知道，知道也没有意义。
　　女娃抱着时灵树抬头对岁月说：“姐姐，姐姐，你真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岁月没有再低头，像是没有看见女娃。
　　女娃抱着时灵树扒拉着想向上爬，嘴里还说着：“姐姐，姐姐，我是严府的三姑娘，叫严霜然，姐姐，姐姐，你看看我。”
　　时灵树不是常树，没有树皮，表面光滑，严霜然爬了很久也没爬上去，见姐姐也没有理她，一瘪嘴哇哇大哭起来，还嘟囔着姐姐。
　　哭声引来了一个女人，女人看着慌张，跑着快，一会儿跑到严霜然跟前，两手扶着她，看她哭得厉害一只手在背上顺气，一只手摸上脸擦眼泪，嘴上安慰着：“三姑娘，谁惹你了，啊，不哭不哭，啊，啊，啊，不哭哈。”
　　严霜然用手揉着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叫着：“姐姐，奶娘，姐姐，姐姐。”
　　奶娘一头雾水，往四周看，哪来什么人，更别说是姐姐，语中疑惑地说：“什么姐姐，三姑娘，我也没看到什么姐姐，你看错了？”
　　严霜然不依不饶，抬手指着时间之灵，又开始哭着叫姐姐。
　　奶娘顺严霜然指的方向看，一眼就只望到了飘着云的天空，顿时觉得毛枯悚然，传闻这小丘林子里有恶灵，不会是真的吧，太可怕了。
　　奶娘迈着步子就冲着城里奔，严霜然被她抱在胸前，打着她的肩膀哭着喊着：“姐姐，不走，呜呜呜，我不走，姐姐……”
　　岁月在严霜然走后也没有看她一眼，一直只是看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奶娘以为小孩儿忘性大，谁知严霜然不一样，几天没忘还叫着姐姐，奶娘只当她在小丘上中邪了，连忙去禀报严老爷。
　　严老爷听到这事，也是一脸严肃，本想着可以在小丘通条道，这样直通到京都，没想到小丘上有恶灵的传闻竞是确有此事，那也只能绕路了。
　　严老爷叫来管事说：“上次商队经过阳丘的事改道，从阳丘边上绕路，我不跟着过去，叫大公子跟着。”
　　严老爷对三姑娘中邪的事并没有过多重视，只是让奶娘回去安抚，三姑娘有什么事不用特地告诉他，告诉严夫人。
　　奶娘见严老爷对严霜然不重视，也渐渐疏于对严霜然的照顾，一年后直接就放弃对严霜然的关注，每天送完饭就走了。
　　疏于关照的九岁严霜然又跑到了时灵树下，抱着时灵树想往上爬，可还是爬不上去，这次的严霜然变得更沉默了，她没有叫个不停的姐姐，爬不上去也没有大声哭哭，只是看着难过地坐在树根附近的草地上，抱着膝盖沉默，可是沉默沉默着还是没忍住眼框红，泪珠子慢慢往下掉。
　　岁月看也没看严霜然，但时灵树一支树杈上长了小果子，果子越来越大，最后树杈承受不住果子的重量，果子掉了下来，砸在了严霜然面前，果子外面逐渐化为星星点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块布手帕。
　　严霜然抓起已经落在草地上的手帕，抬头惊喜地看着岁月谈：“姐姐，是你给我的吗？”
　　岁月一只脚放在树枝上，另一只脚在半空中垂着，听到严霜然的话也是没有表情，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严霜然靠在时灵树上，把帕子拿在手里，不舍得拿帕子擦，只拿手，“姐姐，你姓名是什么啊，我还不知道，我是严霜然你还记得吗？”
　　回应她的只有岁月的沉默，严霜然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说着：“姐姐，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姐姐，你是这棵树的灵吗？父亲说你是恶灵，但你看着一点都不像恶灵，倒是像善灵，别人都说我中邪了，可我自己知道为何，只是姐姐太美了，我只是想见到姐姐，见到姐姐我很高兴，可那次见过姐姐之后，就没人理我，没人和我说话……”
　　自那天岁月给严霜然一块帕子之后，她就天天跑来时灵树下对着岁月说话。
　　“姐姐你知道吗？我姓名里有一个字取自霜城的霜……”
　　…………
　　“姐姐，你说为何他们见到灵就以为那是恶灵呢，我总觉得灵也和人一样有善恶，有自己的想法，不应该一概而论呀……”
　　…………
　　“姐姐，我大哥回来了，给家里带来了很多钱，父亲很高兴，在家里摆宴，请了很多人，但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每个人脸上的笑一点都不认真，看起来就像假的……”
　　…………
　　严霜然和岁月聊了很久，聊到她十二岁的时候，说是严霜然在和岁月说话，不如说是严霜然自己在说话，岁月只是一个听众，从头到尾除了给严霜然手帕没有任何其实的动静，就像石头一样动作都没变，如果不是那块手帕，严霜然都要以为她真的是石头了。
　　严霜然在家中能力强，不会的话学的也快，十二岁生辰之后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中在霜城中的产业，主要掌管香粉胭脂布匹的的售买，现在虽然也会去找岁月说话，但也没有和以前一样每天一去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严霜然思考着香脂楼的帐目情况，近几日的卖出情况非常不理想，城中富贵人家少之又少，香粉胭脂都是根据富贵人家定的价格，现在入不敷出买不出去，布匹过去也只进绸缎料子，买不出去，此事还要回家中与父亲商议。
　　到府门，严霜然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缓步向府门中走入，严老爷在大堂中与大公子严群商议着再次出商队去京都的事，上次大公子去京都的商队给严府带来了很多的财富，大公子很精明已经打通严家在京都的渠道，只等下次再去能获得更多的反馈。
　　严霜然走到大堂中，委身向严老爷和大公子行了个女礼，站直身子后才说：“父亲，近日女儿查了近几日香脂楼和缕衣楼的帐目。”
　　严老爷与大公子已是商议完，皆是转头看向严霜然，大公子候在一旁，严老爷正色开口：“那你发现了什么吗？”
　　严霜然微微低头避开严老爷的视线，“香粉胭脂布匹的卖出量都不好，收入不高，入不敷出，”严霜然说，“布匹的卖买也是同等情况，难以卖出。”
　　严老爷听到此等情况也是严肃起来，香脂虽不是主业，但布匹是，看着严霜然的神色冷静，便说：“三姑娘可是有解决的法子。”
　　低着头的严霜然说：“可以将脂粉布匹进些低等货，卖给平民，增加卖出的量，量多起来自然能回本，就不用担心卖出会入不敷出的情形再次出现。”
　　严老爷用力拍了拍桌子，桌子发出巨响，“不可能，我们严家卖是卖给富贵家，贫民怎有资格使用我家所制脂粉布匹。”看到严霜然依旧低着脑袋，端着桌上的茶杯，放嘴里喝了一口，平复心情。
　　严霜然盯着裙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其实还有其他办法……”
　　严老爷直接站了起来问：“什么办法。”
　　没等严霜然回答，侍在一旁的大公子先回道：“父亲，三妹的办法定是我家将售卖重心发在京都，放弃在霜城的产业，那样卖出才会更多，对吧，三妹。”
　　严老爷听到这个方法拍手叫好，“好，好，三姑娘为何有这等办法不早说出来。”
　　严霜然本想说的和大公子差不多，只是她认为不应该放弃霜城的产业，抬头看着严老爷，她说出来了：“父亲，我认为可以将霜城当成分店经营，和我之前说的方法一样，在京都发展前期可以当后背，后期就进低等货卖给平民，毕竟这里也是几十年的基业，怎可轻易舍弃，不知父亲大哥认为此法如何。”
　　严老爷沉思片刻后沉声说：“三姑娘此法确实很好，也算留有退路，三姑娘已经开始接手霜城产业，不知如何。”
　　严霜然说：“很好，已经接手到了很多，楼中管事也会予我帮助。”
　　严老爷笑着摸了摸严霜然的头说：“哈哈，干得好，那霜城产业交给你如何。”
　　严霜然委身行礼说：“谢父亲。”
　　“那你去休息吧。”严老爷挥手示意严霜然可以走了，等严霜然消失在大堂门口时，他便又开始与大公子商议进京之事。
　　严霜然出了大堂门就拍了拍自己头顶，像是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严霜然留在霜城也是有私心的，她想天天见到岁月，与其去面对严家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不如呆在霜城，她还不知道姐姐的姓名，姐姐看起来是有灵智，万一人家有名字只是没说出来，随便给姐姐起姓名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