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挽风游》邓亮

2、刘导（一）

　　发布会退场后，拿到剧本的张杰宁带着助理先走了一步，说是要为新戏准备准备。这是一个不善言辞一心扑在演艺事业上的男人。
　　而另一方的刘导则邀请林新月跟秦浩，说是要谈谈故人。身为酒店主人的秦浩立刻安排了一间典雅的会客室。
　　待服务员端上了茶具茶叶后，秦浩支开了服务员，亲自泡茶。
　　看着心不在焉的林新月刘导开口说道。
　　“新月，前段时间小李找过我。”
　　“他是为了我？难怪十多天前你们就跟我签订了合同。”听到李风游的消息，林新月的眼中总算有了光。
　　“是，也不是！”
　　“那时我们刚选定完《人间值得》的剧本，也让媒体放出了选角的事，小李就是大约在那时来找我的。”刘导接着说道。
　　“那他说了什么？”林新月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情，她只知道李风游自从一个多月前收到那封邮件后，就经常一个人外出，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刘导接过秦浩递来的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回忆着。
　　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清晨，S市的机场，刘导跟一干工作人员刚下飞机，正要坐车离开时。李风游出现了，他拦下了刘导的车。
　　“刘导，您好，我是李风游，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能浪费您几分钟的宝贵时间吗？”李风游看着车内的刘导不好意思问道。
　　“可以！好久不见，小李。”说实话，刘导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年轻人。
　　随后两人找了机场附近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刘导，为了不占用您太多时间，那我就长话短说，不知道您新片《人间值得》定角色了没有？”
　　“定了，这次来S市就是为了谈合作事宜跟商定拍摄时间。”
　　“哦，好的，谢谢，那就不打扰您了。”李风游虽然失望，但却不失礼貌。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定了谁？你这次来想必是为了林新月吧！”
　　“是的，那……”听到刘导提到林新月的名字，李风游眼神突然又有了希望，起码刘导还记得当年的他们。
　　“女主林新月，这是我们团队第一个敲定的人选。”
　　“什么？谢谢，谢谢刘导。”李风游激动得眼中含着泪光。
　　“小李呀，别激动，新月这些年的努力和能力我是看得见的，虽然我们没有合作过，但我个人很看好她，这跟我们以前认不认识没关系。”
　　“真的吗？”
　　“当然，难道你对她没信心？”
　　不等李风游开口，刘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些年，资本横冲直撞，各路牛鬼蛇神纷纷出场，这个圈子变成了幻想家的名利场，诞生出了一大批所谓的明星偶像，完全丧失了演员的本职素养。很多老一辈怕失去如今的地位，明哲保身啃老本，没有突破；新一辈浮夸骄纵，目中无人。”
　　“刘导一针见血！”
　　“你不用抬举我，新月也算是我看着一步步起来的。纵观她的演艺生涯，一步一个脚印，不攀比不炒做，脚踏实地。从籍籍无名的群演，再到方导《东方女性》的大胆尝试。一炮而红后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选择去戏剧学院进修。以及到现在，不骄不躁，每一年都能上升一个新的高度。她沉淀了那么多年，我相信她可以胜任我的这部戏，也只有她最符合我的这部戏。当然了，也谢谢你当年的十碗蛋炒饭。”
　　最后刘导还不忘开个玩笑，缓解气氛。
　　“刘导您记性真好！谢谢！”李风游很开心。
　　“不记得不行呢，当年你那一手齐眉棍，我们几个老伙计想起来都是佩服得不得了。老刘头还记得不，当年我们小团队的武术指导，现在七十多岁的人了，每次说起你还是眉飞色舞的。不过也说你不厚道，一点都不肯透露一点有用的东西。”
　　“呵呵……”李风游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好了，新月很优秀，把心放肚子里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导慢走！”看着刘导远去的背影，李风游笑得很开心。
　　……
　　“真是缘分呀，话说当年你两可也都在呀！”说完了李风游的事，刘导看着眼前的二人说道。
　　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到了当年那一幕。
　　那是八年多前了，李风游和林新月去Z省影视城的第二年春天。
　　那两年也算是刘导最倒霉的日子，科班出身，执导多年一直不温不火。有天发小二狗子找到他，想两人合作拍点什么出来。刘导也是脑抽就答应了。一个觉得砸点钱就可以，一个却又想达到自己的效果，就这样拍着拍着，二狗子心疼钱怂了。
　　那天像往常一样，林新月出门做群演，而李风游守着他刚开了半年多的小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只有蛋炒饭。
　　价格实惠得不得了，三块钱一碗，分量还足，色香味俱全，所以每天生意不错，顾客大部分都是穷困潦倒做着明星梦的群众演员。
　　在上午十一点不到的时候，李风游迎来了第一批客人，穿着朴朴素素的，带头的就是刘导，那时才40出头的样子，有点匪气。身后跟着九个人，背着各种摄影机器和一些道具。
　　一行人在店门口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后，有点扭捏地走了进来，大伙分两桌坐下。
　　“老板，点菜。”刘导清了清嗓子道。
　　“只有蛋炒饭。”李风游指着墙上的招牌说道。
　　“那就十碗蛋炒饭。”
　　李风游给每桌上完茶水后就到厨房忙去了。外面的都在闲聊打屁，似乎在缓解某种情绪。
　　大约二十分钟后，十碗金黄的蛋炒饭带着些许碧绿盛了上来。
　　一伙人狼吞虎咽五分钟不到就结束了战斗。但没有一个人想起身买单走人的意思，大家都时不时的瞟一眼刘导。
　　“那个，老板再来点茶水。”刘导嘬着牙花有点无赖地说道。
　　“好的，稍等！”在场人的表情李风游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李风游就给两桌人都续满了茶水。
　　“老板，你也是这边的群演？”
　　“不是。”
　　“那你开这个店也不赚钱呀，没有别的花样，只有蛋炒饭还只收三块钱。”
　　“无所谓，保本就好，够过日子了。”
　　“年轻人没追求呀，要不来我剧组。”
　　“不去。”
　　“你就不想赚大钱？不想出名？”
　　“不想。”
　　好家伙，刘导这一顿乱扯，李风游倒是没什么变化，把自己一堆同伴整尴尬了。
　　“那个老板，商量件事？”刘导看着同伴渐渐怪异的眼神问道。
　　“什么事？”
　　“能不能赊账，我们过两天给你送过来？”
　　“没钱吗？”
　　“什么没钱，我们只是出门急忘记带了！”刘导隔壁桌一个长得虎头虎脑又壮实的年轻人抢先说道。年轻人脸皮薄，被人戳中痛点，立马暴跳如雷。
　　“哦，还是没钱。”
　　“说了忘记带了，我这就去给你取去。”年轻壮汉抓起身边的齐眉棍就往外走。
　　“说清楚再走。”李风游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拦住壮汉说道。
　　“你想拦我？”壮汉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注视着李风游。
　　“可以试试。”
　　“自找的。”
　　说完就右手抡棍想吓唬吓唬李风游。
　　谁知李风游不退反进，整个人冲向年轻壮汉怀中，一个侧身肘击直打胸口，趁着对方弯腰后退，顺势抢下齐眉棍，右脚后踏一步，腰身扭动，一根齐眉棍稳稳当当的刚好插在年轻壮汉身后的地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只用了一只右手。
　　店内的刘导一帮人看得目瞪口呆，而年轻壮汉还不明就里，以为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起身正要反击。
　　“不可。”一声大叫从刘导一批人中的一名老者嘴中喊出。
　　听到老者出声，壮汉气势一弱再无斗狠之心，退回了店内。
　　这一幕刚好被回来的林新月和蹭饭的秦浩看见，林新月除了有点吃惊外没有多大变化，但秦浩嘴巴张得老大，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回来了，今天演了什么？”看见两人李风游问道。
　　“她演难民，我演难民尸体。李哥你这一手也太帅了吧。”见李风游开口秦浩立即狗腿一样的汇报工作。
　　“不错，进来准备吃饭吧。”李风游说完拔出齐眉棍，转身进店还回给了对方，身后跟着的林新月二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好。
　　“大家都坐吧。”看着一群心情各异的人李风游说道。一群人只得乖乖坐下。
　　“咳咳，那个小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前面开口的老者笑着说道。
　　“哎呀，一群大老爷们是不是吃霸王餐，是不是，还想动手？”还没等李风游接话，秦浩看着一桌的碗筷就想到了前因后果。
　　“那个，那个……”老者涨红了脸也没说出个那个什么来。
　　“刘老，让我来说吧。”这时刘导站了出来。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想吃霸王餐，实在是……实在是经费有限，拍着拍着超过预算了，这不今天刚拍完整部戏等着杀青，剩下那点钱都给演员加餐了，我们几个不得已才想着出来找口饭吃，又不好意思说没钱，才有了刚才那一出。”刘导心里面已经无数次问候了投资方，他发小二狗子祖宗好多代了。
　　一看对方示弱，秦浩立马跳了出来，跑出门口拿了一块招牌进来。
　　“瞎呀，看不见没钱吃饭，请提前说声就行吗？”秦浩指着招牌最下面的几个字说道。
　　这一下把大伙搞得更不好意思了，全都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耗子，坐回去别出声。”
　　然后接着说道。
　　“有人教过我，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只要对方不耍小聪明，能帮的就帮一下。”
　　“是…是是，是我们错了。老板这是我的身份证，你们都把身份证拿出来。”刘导一边掏口袋一边对众人说道。
　　“不用了，既然都说开说清楚了，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人家意识到了错误，李风游也没想揪着不放，他还得忙着给林新月做饭呢。
　　“老板，那我们先走，我刘俊峰承你这份人情。谢谢！”刘导带着歉意起身。
　　“谢谢！”“谢谢！”……“谢谢！”每一个经过李风游身边时都说出了由衷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