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半面妆》十月诗

3、对华烛兮欢未央

　　天监十六年腊月。

　　这个冬天甚是冻人，真是不知道她的婚礼怎么会被定在这种风雪天气。徐昭佩闷闷地想。
　　此刻的她穿了大红的喜服坐在挂满了红帐的龙凤软榻上。这软榻是御赐的，可见皇上很是喜爱他的这个第七子。
　　屋内烧着通红的暖炉，如她衣服上的颜色一般耀眼。用金丝线织成的凤凰明亮得让她睁不开眼来看它，那般的美好，那般的华贵，她不免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梦里这几年的繁华如斯，翩翩美少年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便会全都消失不见了踪影。她还依旧是那个刚满18岁的，平凡的女大学生。
　　听得有轻微的脚步声，徐昭佩忙盖上喜帕。一瞬间便是满世界耀眼的红。
　　外屋很是热闹。不知道是不是这古时候用木头造屋子的缘故，连外面阵阵的喧嚣都听得一清二楚，不时传来王公大臣相互劝酒的声音。徐昭佩心里有些紧张，暗自抓紧身下红得似血的锦被。
　　虽是加上在现代过的十八年，她也算是有二十多岁了。可这嫁人当真还是头一遭。她在心里暗自嘲讽，自己活到十八岁还雪白雪白的，连小男生手都没牵过。居然这就要嫁人了。还是和一个事实上老了自己不知道多少辈的，在现代不是被化了灰就是成了博物馆里摆放的文物的古代人结婚。她该说自己是上辈子造了孽还是这辈子碰到了煞星？
　　这徐昭佩的结局有多悲惨她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但是从她依旧认命的嫁给了萧绎可以见得，历史并不会因为她这个小虾米而影响多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被逼得投井自杀......哼哼。她是肯定不会自杀的。生活多美好啊，生命多珍贵啊，哪能说死就死呢。到时候她一定会逃跑的！
　　正当徐昭佩得意着，面部表情极为扭曲的笑着。下一秒，自己的喜帕就被揭开了。
　　她盯着自己面前那张被放大了的脸。恩，长得不错。面容清俊秀气，一双眸子如琉璃般的光亮。关键是那根根分明，长而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看模样很有几分面熟。
　　徐昭佩一下子兴奋起来，“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睫毛膏？”
　　面前的少年稍一怔，脸上的表情从复杂渐渐转为调侃。
　　“佩儿，你还是那样特别。”萧纪轻笑道。“真不知你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怎的会说出这么多我从未听过的话。”
　　“你醉了。” 徐昭佩嗅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不免皱起眉头。原来这竟是个说着胡话的醉鬼呢。
　　萧纪的眼里带着深深的忧伤，唇边却依旧绽开着清浅的笑容。“若是我当真醉死了过去也好，便也不会尝得如此苦楚了。”
　　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徐昭佩皱起的眉头，却被她躲开来。他似自嘲般的苦笑一声，放下手。
　　“我的佩儿笑起来的样子更美。”萧纪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随即便屋门便被打开了。拥进来一屋子喝得七荤八素的男人。为首的是身着大红喜服的萧绎，比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次更为俊朗。身躯修长，满面红光，似是喝了不少酒。唇边的那抹笑容却依旧如同从前一样的温柔。那只黯淡无光的眸子也因着这个笑容而生动起来。
　　萧绎见萧纪也在房中，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八弟，方才哥哥们还在找你。你便是等不及先来看你嫂嫂了。”
　　他把那声“嫂嫂”说得特别重。萧纪的眼眸黯了一黯，却仍是固执的说道：“七哥你瞧，佩儿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比那西施还美上几分呢？”
　　萧纪心中酸涩，却对着萧绎轻笑着，仿佛他在说着什么有趣儿的事。
　　“七弟真是好福气，娶得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说话的是一高鼻阔眼的俊朗男子。便是那晋安王萧纲了。
　　被人这样当面评头论足是什么感觉？反正徐昭佩是有些如坐珍毡了。她低下头拽着手里早已因为紧张而被汗湿的帕子，不敢出声儿。心里暗自懊恼着。
　　“好了三弟，莫要再调侃弟媳妇儿了。待会儿老七可是要恼我们这些哥哥们了。”一陌生的声音如是说道。
　　徐昭佩感激地看过去。却在看清那男子的面容的一刹那，心像漏掉了半拍似的。
　　那是怎样的一个天仙般的男子啊？
　　男子不过还是弱冠年纪，却有着一张比女人更柔美的脸。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里满是淡薄的氤氲的雾气，让人不一小心便会溺了进去。如橘瓣般柔嫩的唇边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一身湖蓝色的长衫更是衬得他如出尘仙人一般的。
　　真是个比桃花还妖娆的男子呢。
　　淡定。要淡定。徐昭佩一边鄙视自己二十多岁的心智居然会被一个少年郎给迷惑了。却又一边羞红了脸，暗自骂道“祸水”。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四个字--风华绝代。
　　男子对上徐昭佩呆望着他的目光，微怔了一下，随即点头轻笑。他怕是从未见过如此胆大，敢这样当着自己夫君的面毫不避讳地看着男人的女儿家吧。
　　“太子哥。就许老八自己偷跑进来瞧新娘子，可不许我讨点嘴上便宜吗？”晋安王萧纲佯装委屈。
　　太子？莫非那个如妖精般美丽的少年便是那在后世都很是有名的昭明太子萧统？徐昭佩在心里惊道，没想到萧家的公子们都是如此耀眼的美少年呢。
　　萧统闻言笑道： “我看老八是心急想要娶媳妇儿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也随着他胡闹？”
　　身穿大红喜服的萧绎也是一笑，“怕是不用多久就该办八弟的婚事了呢。听说父皇甚是中意那位尚书家的小姐。”
　　萧纪瞟了一眼徐昭佩，随即道：“我若是要娶也要娶一个像佩儿一样俊俏的女儿家。”他依旧固执地唤她“佩儿”，这个执拗的少年呵。
　　听得此话，萧绎眯起眼睛复杂地看着萧纪。
　　萧纪却也不避开他的目光，坦然地面对着萧绎。
　　“好了好了，我们都别再碍事儿，耽误老七洞房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晋安王萧纲显然还没觉到什么，笑着拍了拍萧绎的肩膀。
　　值你个大头鬼！徐昭佩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不料自己那番表情都落入了太子萧统的眼中。
　　“呵呵，”萧统轻笑道。“三弟说得是，我看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也该识相的都散了吧。”
　　既是太子殿下都已开口了，人群便渐渐地退了去。
　　萧纪临走前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徐昭佩，那眼里的绝望让她看得心惊 ，似是想要生生地将她刻进心里去。

　　房间里一时清静起来。
　　萧绎眼带笑地看着她：“夫人可还满意夫君我赔你的这件龙凤裙？”
　　没想到他还记得。徐昭佩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日她是说过让萧绎赔她一身衣衫来着，没想到......她摇了摇头，在心里苦笑。没想到居然是她无心的话才让徐昭佩嫁给了萧绎，不知道这历史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才阴差阳错的这样走了下去。
　　“佩儿......”萧绎慢慢端起酒杯走近床榻，眼中带着说不出的迷离。“我们该饮合卺酒了。”
　　同饮合卺酒，共展鸳鸯棉。
　　停，停停......徐昭佩心里又升腾起来，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他给拍晕了。她可不想这么小就那啥啥了。好吧，她承认是这个身体还小好不好？
　　他与她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了。她甚至都可以嗅得到他身上的淡淡的梅花香气。
　　突然，萧绎猛地栽进了锦被中，不醒了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