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秋天的太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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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事，秋天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脑子里零零碎碎的拼在一起，也凑不齐一些什么美好回忆。
因为出生在秋天所以有了个小名——秋天。
秋天的父母偶尔吵架吵的会很凶，虽然和她没关系，但是打记忆起，什么一家和睦的画面只有在过年包饺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秋天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靠着老天爷赏饭吃，爷爷辈的都是农民，到了她父亲这一代，也没什么大出息，当了个纺织厂的工人。
条件不是很好，但她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缺过，该受的教育一样也没落下。
秋天的父亲是个话少做事多的人，也不太会说疼女儿爱老婆的话，但是不懂浪漫的他也会在情人节为老婆送上几朵鲜花，脾气不太好的他却不敢反驳女儿的话。
秋天小时候最讨厌的是严厉的父亲，最喜欢的是在小屋内的太奶奶。
而关于太奶奶的记忆，可能要追溯到很久很久，只记得，记忆里她一直是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几分愁容和慈祥。
这样一看，好像童年回忆里，只有关于太奶奶的是快乐的。
记不太清了。
什么时候的事呢，她对这个老人有了印象。
是在被父亲每次训斥哭的时候躲在太奶奶的屋内的时候，是冬天火炉里没有煤太奶奶来填的时候，是无聊的暑假寒假俩人互相依靠的时候。
她膝下有六个儿女，秋天是她的大儿子的孙女，也是她最大的重孙女。
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太奶奶已经年过七旬。
（一）春
她自己一个老人住在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身子骨一直很硬朗没生过什么大病。
太奶奶打扫着小屋门前的灰尘，远处传来秋天的哭喊声。
她没来得及扔掉扫把，慌张的走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太奶奶你看。”秋天举起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本，上面清晰的印着寒假乐园。
大抵是秋天的寒假作业本。
太奶奶不识字，只是看见这么破的本子，便可惜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秋天气愤的指着旁边手足无措的小女孩，那是太奶奶的孙女，小晶。
小晶表情有些自责内疚但是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吭吭哧哧道：“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那个，那个机器会动。”
秋天还在一旁止不住的哭喊着。
太奶奶见状安慰的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温柔道：“没事，这就坏了边角，我粘上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小孩子的心理作祟，一时间感觉到太奶奶也不帮自己说话，更加气愤摔下书转身离去。
太奶奶不急不缓的捡了起来扑了扑本子上的土，也不忘安慰小晶，塞给她一块钱，道：“去找秋天一起买冰棍吃。”
小晶还有点困惑，但还是接过了一元钱。
小孩子嘛，太好哄了，一根棒棒糖可能开心一下午，一根冰棍就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
太奶奶的小屋太矮了，但是太奶奶很高，有170多，每次进小屋内都要弯着腰。
拿着冰淇淋的秋天，路过小屋的窗户，好奇的爬了上去，想去吓太奶奶一跳。
但是太奶奶似乎在忙些什么，是什么呢，她带着老花镜，拿着透明的胶带一点一点的把秋天碎的寒假作业本粘了上去。
其实那些碎掉的边边角角根本没有字，太奶奶也看不懂这些是什么，她只知道秋天很难过需要这个。
秋天把太奶奶粘好的作业本带回家去，一共有五十多页，每页都粘的整整齐齐的。
其实，秋天那时候只是一时生气，想明天交作业本的时候老师会责怪自己把作业本弄的这么烂。
但是没想到的是，太奶奶真的把它粘好了。
开学后秋天的数学跟不上，方向感差，学习东南西北的时候她分不清，回家后她父亲知道后把她怒斥了一番。
又带着她来到院子里，指着一个方向强忍着怒气道：“这是哪个方向。”
秋天低着头看着有点发白的布鞋，弱弱的抬起眼道：“右面。”
“我让你说东南西北。”
她更怕了，咽了咽口水，想了半天不敢吱声。
“这么大孩子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秋天委屈起来，但是不敢哭出声，噼里啪啦的眼泪掉在院子里的土地上。
听到她父亲的怒吼声，太奶奶从小屋出来好声劝道：“跟孩子老生什么气啊。”
说着她把秋天拉到自己的身后，用手绢擦拭着她脸颊的泪水。
“不是我说她，奶，都四年级了，东南西北还分不清呢。”
苏湫还在抽泣着，满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太奶奶哈哈笑着，揉了揉秋天的头发，指着南方道：“东南西北还不好认，你看房子朝向哪边哪边就是南，反过来的那个方向就是北……”
这句话秋天一直记得……
她的声音委屈偏软道：“我知道，可我就是分不清。”
“分不清就是我们秋天还没长大呢，长大了就分清了，好了不哭了，都变成小花猫了。”太奶奶逗着她笑。
父亲叹了口气无奈道：“您就惯她吧。”
（二）夏
秋天六年级的冬天搬到了市里的楼房去住，那一年的夏天是在那个小屋内最后的一个夏天。
院子里的菜长的青翠欲滴，菜园里好像就像是秋天小时候的游乐园。
她与小晶在挖着沙子堆沙堡，太奶奶在院子里坐在板凳上扇着风。
秋天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眸子一亮。
她扑了扑身上的土，站起身，惊喜道：“是蜻蜓！”
小晶听闻也站起身随她望去。
俩人随即跑到菜地里开始捕蜻蜓，太奶奶见着俩个小女孩在菜地里扑来扑去的样子，虽然有点心疼她辛辛苦苦种的菜，但是两个小姑娘这个模样太可爱不忍心打破这个画面。
突然扑通一声，秋天摔在了菜地里，满身土的她哇哇大哭起来，小晶转身帮她扑了扑身上的土想把她扶起来，太奶奶也连忙赶了过来。
“秋天不哭了，你看。”
秋天闻声停止了哭泣，看向太奶奶的手里，是一根细线绑着的蜻蜓。
秋天感到有点惊喜道：“是蜻蜓！”
“走吧，我们去那边玩。”太奶奶牵起俩人的小手走出菜地。
俩人搬了小凳子坐在小屋门前，牵着那根小细绳带着蜻蜓飞，俩人以此作乐，过了许久，蜻蜓似乎飞不动了。
“太奶奶，它怎么不飞了啊。”秋天拿着蜻蜓走到太奶奶面前问道。
“它啊，可能更喜欢自由。”太奶奶扇着蒲扇慈祥笑着，指着蜻蜓群道：“要不我们把它放飞回去吧，你看它的同伴都在等它呢。”
秋天看了看手中的蜻蜓又看了看蜻蜓群，点头同意道：“好！”
她解开了细绳，蜻蜓回到了空中。
它越飞越远，秋天的童年从它飞走的时候也随之消失。
（三）秋
因为秋天上学的缘故，家里凑出为数不多的积蓄贷了款买了市里的楼房，在六年级的时候搬走了。
太奶奶还留在那个小房子里，在秋天初一的时候因为太奶奶年纪太大，小屋夏天潮湿冬天寒冷，实在受不住。
太奶奶的老儿子也就是小晶的父亲把老人接到了楼房去住。
在秋天小时候三四年级的时候，寒假就会去小晶的家玩，那时候她比较认生，只认识太奶奶，每天晚上都会去太奶奶屋子里睡。
有次秋天父母提议要带小晶和秋天去玩，前一晚俩人激动的难以入睡，秋天和小晶挤在太奶奶的床上，叽叽喳喳的讨论明天先去玩摩天轮还是旋转木马。
太奶奶看着俩人探讨的不亦乐乎也在旁边呵呵乐着。
但那已经是秋天小学三年级的事了。
现在她已经上初中了，假期再去的时候她再也没去和太奶奶睡了。
太奶奶还时常念叨着：“以前最爱来我这睡了，现在怎么都不来了呢。”
可她当时只想晚上要找小晶玩，没有考虑这么多，她以为太奶奶永远都会在那，她以为太奶奶永远都会在小屋里等她，她错了。
她想的都错了，她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多去陪陪那个老人，为什么自己偏偏这么贪玩。
（四）冬
初二那年，秋天其实成绩算得上中上游，但是一直偏科，尤其是新学科物理，她实在是学不明白。
期末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眼看就要放寒假了，初中的假期放的算是晚的，大概还有两周就要过年了。
凌晨五点左右，秋天在母亲旁边安稳的睡着，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她母亲的手机。
母亲起身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刚开始母亲的语气很正常，对面只是询问母亲现在在家吗，母亲照常回答。
但下一秒母亲瞬间清醒，震惊道：“什么？怎么老了？什么时候的事？”
老了是方言去世的意思，秋天在旁边没有听懂，但是被母亲的诧异惊。
母亲嗯啊着回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立马起身穿上衣服。
秋天还在疑惑，问道：“怎么了？”
“你太奶奶没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准备，内心五味杂陈。
母亲简单安排好她上学的事就出门了，秋天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自己坐车上学，她已经习惯了。
早上来到教室，一如往常，后桌开朗热情的同学向她问早，她下意识的回了。
但对方却有点不高兴，气鼓鼓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秋天，今天我过生日。”
秋天实在挤不出来笑脸，简单和她说了句生日快乐，她如今满脑子只想早点回家，万幸的是今天是半天学。
她抱着书包坐着公交车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在外地赶不回来，嘱咐秋天能帮上什么忙帮一些。
秋天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很沉重，说话吞吞吐吐不像往常一样的雷厉风行。
好久没有回到这个小乡村了，那个小屋里面太奶奶的旧物已经没有了，主屋里是太奶奶的棺材。
秋天和小晶在外面观望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要说什么。
一个老人喊着秋天让她过来，招招手道：“过来啊秋天，别害怕啊你太奶奶多喜欢你。”
怎么会害怕呢，那个带着她长大的老人那个安慰她的老人那个无时无刻陪着她的老人，怎么就躺在冷冰冰的木头里了呢。
听他们大人说，太奶奶是因为突发性心梗，没什么痛苦，吃药了也没救回来，临死的时候，太奶奶只说了一句话。
“别哭，吵到邻居就不好了。”
她总是这样，瞎操心。
秋天没有掉眼泪，她一直觉得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没什么的。
何况太奶奶是自由了的，应该为她高兴……
像那只蜻蜓一样的，不是吗？
可明明过几天太奶奶就要过生日了，秋天还问过，太奶奶喜欢什么，还和小晶准备了生日快乐歌，但太奶奶没机会听了。
后来，秋天在梦里梦到过太奶奶就在那之后不久，老人坐在小屋的炕上，不出声，只是直直的看着什么，秋天和她讲话，她也不出声。
为什么阿，太奶奶，你怎么不说话阿，你不想秋天吗？你和秋天说说话好不好，她很想你，她想和你在小屋一起生活，她想和你一起扑蜻蜓，她想和你在一张床睡觉聊天。
你不在了，她再被挨骂没人为她做主了。
她拼命的想挽留住那个梦，想抓住这一刻，可……
梦醒了，满脸泪水。
从那之后苏湫再也没梦见过太奶奶了。
遗憾是常有的事吧。
秋天站在窗前，无论几时几分都会在这面窗子前看到太奶奶。
她问：“太奶奶，您活了八十岁，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有啊，就是这辈子太穷了，下辈子再有钱一点就好了。”
“那我以后挣钱都给太奶奶花，让你有很多很多钱！”
老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消失了。
她说，等不到了。
秋天看着窗外的车流和旁边似乎存在过的身影，一时恍惚，笑着释然的看向天空。
“您还好吗，太奶奶。”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秋天的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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