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别》时捌

4、4.妍妍 做我女朋友吧

　　夏天梧桐树枝繁叶茂，枝头上的蝉鸣有些聒噪。

　　肃妍坐在梧桐树下荫蔽处，抱着一摞稿子，都是刚刚被退回的废稿。

　　她从小喜欢写作，父母亲都很支持她赞成她走作家这一条路，哪怕有点坎坷。

　　但是她可能想的过于理想化了，本以为自己工作的道路必能顺风顺水，即使没有大成就，但也会有点小出名。没想到的是，她的稿子会被多家出版社拒绝。

　　她四处碰壁，今天上午去的那家出版社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美女叹气的话，好运就会跑掉了。”

　　肃妍抬起头，眼前穿着干净的白T恤发丝都带着阳光的男生，看样子和肃妍应该差不多大。

　　肃妍觉得莫名其妙，再加上事业不顺，没好气道：“你谁阿。”

　　“你不认识我？”男生有些诧异。

　　但肃妍更加觉得奇怪，把他当成搭讪手段低级的怪人，抱着稿子走向路边准备打车离开。

　　“喂，别走啊。”男生站在原地，看着肃妍上车的身影，追上去已然来不及了，他有些举手无措的呆站着。

　　肃妍坐在车内想着今天真倒霉不仅稿子被拒而且还碰见一个搭讪怪，她看着窗外垂头丧气的男生坐在梧桐树下的荫蔽里，不禁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人搭讪技巧这么烂，肃妍想着，包里的电话声响起，来电显示是肃妍母亲。

　　肃妍接起电话，随口问道：“怎么了妈？”

　　“妍妍，你还记得小时候老和你玩的小佟吗？”

　　肃妍回想了一下，的确记忆里还有一点印象，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儿子，和肃妍差不多大。

　　她只记得，小时候俩人经常在一起玩，关系很好，后来他们家因为工作原因搬走了，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好像是叫，吴佟？他怎么了。”

　　肃妍穿着吊带裙肆无忌惮的躺在沙发上喝牛奶。

　　“他回来了，暂时还没有地方去，你先收留下他。”

　　肃妍果断拒绝道：“我一个女生不太方便，而且我俩很久没联系了，让他找别人吧。”

　　但是对方却抢先挂断了电话，肃妍没有当回事，继续悠哉悠哉的刷着手机。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肃妍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入室抢劫，跟踪狂，杀人犯。

　　她拿了一把小刀走向门口，小心翼翼的拨开门眼望了望，是白天在梧桐树下遇见的搭讪的男子。

　　她气愤的打开门，不管青红皂白道：“你小子还玩跟踪啊，这么想要我联系方式就直说啊。”

　　“阿，我不是......”男子有些举手无措，苍白的辩解道。

　　肃妍咄咄逼人道：“你不是什么？你不是跟踪狂搭讪怪？”

　　“真是的，妍妍，我不是刚和你说完吗？”旁边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肃妍的母亲。

　　肃妍似乎明白了什么，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不可置信道：“你是......吴佟？”

　　吴佟乖巧的点着头，友好的伸出手道：“肃妍姐好久不见。”

　　肃妍带着吴佟进了屋，仔细揣摩着，小声嘟囔道：“长得还挺帅，怎么就成了搭讪怪了呢？”

　　“我不是搭讪狂，只是看你一脸的不开心，我以为你能认出我......”吴佟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看着眼前的男生，肃妍还有点不敢相信，从小被欺负的受气包长这么高了，有点不太真实。

　　她安顿好吴佟住在次卧，自己就去洗漱了。

　　吴佟似乎是很稳定的办公室工作，而且早8晚5正常作息，丝毫不会打搅肃妍的正常生活。

　　她倒是经常性的熬夜在露台喝啤酒，每天望着这座城市夜晚的星空繁星点点，她在想自己的稿子什么时候才能登上著名周刊，她在想自己的作品什么时候才能出版。

　　吴佟偶尔会半夜起来去冰箱找冰水喝，凌晨一点，他听见阳台有响动，他顺手抄起旁边的菜刀，小心翼翼的走向阳台。

　　见到只肃妍独自坐在阳台角落里，几个空啤酒罐躺在她的脚旁。

　　他小心翼翼道：“肃妍？”

　　“嗯？”肃妍缓缓抬头望向吴佟的双眸，奇怪道：“你比我小两岁吧，应该叫我姐姐。”

　　吴佟没说什么，顺势蹲下去捡起她身边的空酒罐，一步一步凑近她的身边，黑夜的星光洒在他的发丝上，肃妍呆滞的注视着他，不禁想要伸手触碰。

　　吴佟坐在她的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肃妍顺势躺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温暖又温柔。

　　他细语轻抚道：“妍妍，我回来了，别怕。”

　　“你是，又呆又傻的，梧桐树。”

　　“对对对。”吴佟抚着她的发丝，宠溺的笑着。

　　第二天清晨，肃妍感到旁边温暖的呼吸，朦胧的双眸缓缓撑开，见到眼前熟悉的面庞，惊叫了一声，连忙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慌乱的抓着被子。

　　吴佟被她吵醒，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歪了歪头想问肃妍怎么了。

　　但肃妍丝毫没有听他说什么，拿起枕头使劲抡了起来。

　　“肃妍，你听我说，我昨晚......”

　　“你昨晚什么？趁我喝醉对我动手动脚？”肃妍的动作停在半空，火冒三丈道。

　　吴佟抓住肃妍手上的枕头，正色解释道：“不是，你身上衣服是隔壁邻居换的......”

　　“那我为什么在你床上？”肃妍想来想去还是不对劲。

　　“你昨晚喝多了，我也不好私自进女生房间，我本来要给你放沙发上的，但是你非吵着要去床上。”

　　看着吴佟一脸无辜的样子，没办法让人不相信，肃妍妥协了，放下枕头，叹了口气，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话一出给吴佟吓的不轻，从床上摔了下去。

　　他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有些害羞道：“妍妍，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些......”

　　肃妍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我说晚上请你吃饭。”

　　吴佟沉默不语的呆在那，愣住了，刚才肃妍没说话的前几秒，他可能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肃妍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想到了什么，转身道：“那个，我今儿要去趟出版社，晚上回来稍微晚些，你要先下班的话可以......”

　　吴佟打断肃妍的话道：“可以去接你一起去，好的。”

　　“我没，算了，也行。”肃妍摆了摆手，不想和面前的小屁孩计较。

　　已经不知道辗转了多少家出版社了，依旧是不顺利，接连失败不断的她，抱着手里的稿子，叹口气，在心里默念着，最后一次了，不行，就算了。

　　果不其然，这家出版社也不认可肃妍的想法，拒绝了她。

　　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然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不会那么倒霉吧，暴风雨？”

　　下一秒，豆大的雨珠从空中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肃妍自认倒霉，看着手中的稿子和外面的暴雨，她手里的是梦想外面却是不得已面对的现实，最终她还是举起稿子挡住暴雨撑着跑到了梧桐树下。

　　看着文件夹里面湿透的稿子和被雨打湿的头发，肃妍委屈的不行，止不住的眼泪划过脸颊。

　　她边抽搭着边翻看着稿子，想找到没有淋湿的一张。

　　泪水雨水在她的脸颊上，绝望失望充斥着她的心。

　　突然上方滴滴答答的雨水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肃妍缓缓抬起头望去，是一把黑色的伞。

　　她刚想转过身道句谢谢，但谢谢没说出口，她又看到了吴佟。

　　眼眶通红的她满脸委屈，没多想，扑进了吴佟的怀里，吴佟一只手轻轻的抱了抱她，一只手为他撑着伞。

　　吴佟把肃妍接回公寓，递给她一个干毛巾温柔的弯下腰道：“擦擦吧。”

　　肃妍只是闷不作声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感冒的。”吴佟好言劝道。

　　肃妍接过毛巾，小声嗫嚅道：“谢谢。”

　　“妍妍，你不用这么逞强。”

　　“我已经，不想写了，我累了。”肃妍没有理会吴佟的话，冷冷道。

　　吴佟上前拿过毛巾，帮她擦干发丝，暧昧的气氛令肃妍不禁觉得一阵燥热，脸上浮现出阵阵红晕。

　　吴佟温柔的声线像是一股电流，充斥着肃妍的脑袋，他低声细语道：“我帮你吧。”

　　肃妍有些羞涩的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已经上手了吗，还问我。”

　　“我说的，不是擦头发。”吴佟轻笑了下，觉得眼前的肃妍有些可爱。

　　“那什么？”肃妍转过头有些好奇问道。

　　吴佟则指了指那个已经被雨淋湿的稿件，道：“完成梦想。”

　　“我先给你煮碗面吃吧，肚子饿坏了吧。”

　　不知道肃妍是从哪里来的对吴佟的信任，下意识的照着他的话去做。

　　肃妍学习能力很快底子也很好，吴佟耐心的在她身边陪着她熬夜，然后第二天早上正常去上班。

　　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左右，肃妍重新把自己的稿子撰好了，她按照吴佟的建议下投了几家出版社，没过多久便陆续传来好消息。

　　肃妍接到电话后，激动的抱住吴佟的脖颈，吴佟手里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可乐从手里滑落掉。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肃妍的泪止不住的流，声音微微颤抖。

　　吴佟还没反应过来，肃妍已经松开了双臂，擦拭着眼角挂着的泪珠，他借口去给肃妍拿纸巾，捂着嘴偷笑着脸上和耳朵上都挂着红晕。

　　肃妍的事业发展的很是顺利，不仅出版了她的书，获得了一致的好评，甚至在月末还准备办签售会。

　　吴佟还在外地忙着出差，接到肃妍要举办签售会的消息他比她还要激动。

　　他答应肃妍，忙完就会立刻赶回去，毕竟他可是她的第一个忠实粉丝啊。

　　这晚，路上的行人愈来愈少，吴佟终于赶在肃妍签售会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他拖着疲惫的身躯靠着一家店门，定了今晚最后一班飞机票。

　　想着要能早见到她就好了。

　　他拦了辆车，准备赶去机场，他匆忙中还不忘买了一本肃妍出版的书，留给肃妍签名用的。

　　在登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吴佟给肃妍发的消息都没有回，想来应该是为了明天的签售会已经睡美容觉了吧。

　　吴佟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开始翻看起肃妍的书，虽然看过草稿但还是忍不住再看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吴佟感到有些疲惫，揉着眼窝，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钢笔，便想写几句话赠给肃妍，当作个小惊喜。

　　一想到下飞机就能见到她，吴佟一晚都没有好好入睡。

　　浅睡眠下的吴佟被一阵轻微的颠簸吵醒了，他下意识的把肃妍的书揣进了西装内的口袋里。

　　“各位乘客，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受航路气流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您尽快就座，系好安全带......”

　　一阵广播声传来，吴佟彻底清醒了，脑子里可能都在想影视剧和小说里出现的飞机失事的消息。

　　他害怕，不能赶回去见她，他害怕，参加不了她第一场的签售会，他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从来都不是。

　　肃妍很早就醒了，或许是因为第一场的签售会的缘故吧，很难不激动，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看来是下完雨了。

　　昨晚的响雷确实令肃妍也感到一阵寒颤。

　　她下意识的打开手机想问吴佟什么时候回来，却看见吴佟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妍妍，我定了今晚最后一班，明早就到了，签售会可要给我留个签名哦。’

　　肃妍蹙眉疑惑着，昨晚不是有雷雨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和想法从她的脑海蹦出，尽管她不愿去相信这些，但是看向一直没有回她的对话框，她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已经十月了，肃妍穿着单薄的睡裙和鞋拖，手里掐着手机飞奔了出去，她拦了辆出租车，强忍哭腔道：“去机场。”

　　“小姐，我刚从机场接完客出来，好像有架飞机失事了，暂时可能进不去，您看？”

　　“开车！”肃妍没有废话道。

　　她到了机场，果不其然许许多多的人纷纷嚷嚷着，她仍没有放弃，挤过人群，询问道：“失事的飞机是哪个航班？”

　　机场的工作人员如实回答着，她看了眼手机与吴佟的航班号一致。

　　签售会如期举行，但是双眼无神的肃妍实在打不起精神，第二天就没去了。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肃妍盯着电视上的新闻已经好几天了，吴佟的屋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客厅里散落着啤酒罐。

　　肃妍的母亲走进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肃妍，和电视上的新闻，无奈道：“妍妍，别看了好不好。”

　　她两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了光亮。

　　“是，他的字。”

　　电视的记者正在播报道：“这张碎片是在现场找到的，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妍妍，做我女朋友吧。’

　　肃妍又哭又笑的点着头答应，但是吴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又是一年夏天，肃妍去交最后一章的稿子，路边的书摊贩卖着的书刊上很多都写着肃妍，她看着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想着借荫乘乘凉，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这么多的梧桐树，偏偏没有的是我的吴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