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锦年》渡尘歌

7、梦锦安.冬雪篇

　　如果段锦没有那么早遇到杜沉安。
　　已近深冬，天空中终于纷纷扬扬落下大雪，仅一夜之间便将这片大地盖的一片银白。段锦早早地便起了床，管家送来了他要穿的衣服与早饭。
　　用过早饭，段锦便步行向安锦楼走去，自半年前起，段利言便让段锦开始接手安锦楼的大小事宜，段锦时年二十岁。
　　“少爷，这到了冬季，又落了雪，长安锦的需求量当会暴增。您看要不要……”
　　“知道了，每匹长安锦多分绣娘们些钱，也好让他们多织些。”段锦掂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热茶，看着外面仍然在飘落的雪花。
　　“今年这场雪真是大啊，不知又要冻死多少灾民。”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并不显露出来。
　　锦安城这两年的年成并不是很好，南方的涝灾也给锦安带来了不少饥民。段锦时常能在街上看到面露饥色的人，并且临近冬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段锦不由得想起自己尚年幼时的锦安，那时的锦安人们生活尚且安定富足，而如今……
　　忽然，伴着一声闷响，安锦楼的门应声而开，伴随着飘洒的雪花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子。段锦急忙上前去，那男子显然已经在外面冻了不短时间，嘴唇已经发青，段锦连忙喊了个小厮一起将其拖进里屋去。
　　将那男子平放到床上，段锦便去找平常熬药的小鼎。又取了些红糖生姜来，熬了些红糖姜水。段锦给那男子盖上层厚厚的被子，将被角掖好，捂得严严实实。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的脸才恢复些人色。段锦看他有所好转，便拿了账簿坐在床边核对起来。
　　过了一会儿，段锦又回头看那男子，发现男子已经醒来，正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安锦楼，你在我们门前晕倒了，于心不忍，拖回来救一救。”说罢，段锦自去舀了碗红糖水出来，拿着个勺子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刚开始那男子吞咽还不是太方便，后来竟是端过碗去大口的将糖姜水灌进喉咙。
　　“喂，你慢点，鼎中还有，别烫伤了才是。”
　　喝完那碗红糖水，那男子的脸色好了不少，甚至有了一丝潮红。他开口道“在下杜沉安，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我便是这安锦楼新任的掌柜段锦，萍水相逢，能搭救下你也是一场缘分，你家在哪，待雪停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免得家人担心。”段锦不急不忙的说着，边说还边对着账簿。
　　那男子却支支吾吾不再说话，段锦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方说道“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什么都没了。”
　　段锦一听这话便知是怎么回事，他想把这个苦命人留下来，可这事一旦传出去，安锦楼怕是会被灾民挤满。他颇为苦恼的用指节敲了敲头，一时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沉默。
　　突然，段锦像是想到了什么折中计策。
　　“你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他装做不经意问道。
　　“回大人，小的之前在酩翠楼当茶水小厮，大人也知道，现在酩翠楼不景气，小的便被赶出来了。”
　　酩翠楼是何地，段锦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青楼都受了影响，倒也符合常理。毕竟先要饱暖才会思□□，人人都吃不饱，谁还想去青楼呢。
　　“那留你在我店里照样当个端茶水的，你愿不愿意?”
　　杜沉安自然知道段锦是想救自己一命，天寒地冻，身无分文的他即使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于是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给段锦行了个大礼。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段锦赶忙让他躺好，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杜沉安脸上瞬间出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痛楚之色。
　　他将杜沉安的手拉过来，却发现已经有了多处冻伤。他不由笑自己疏忽了，都冻晕了，身上怎么会没有冻伤。
　　他便让下人去烧了热水提进屋中，要为杜沉安擦擦身子。
　　“大人，这事还是让我们来吧，掌柜的您……”
　　”无妨，你们笨手笨脚的，别再给人家擦坏了，还是我来罢，你们自去干活便是。”
　　“喂，杜沉安，把衣服脱一下。”段锦进屋便对杜沉安说。
　　杜沉安也并未多问，便将几件破衣服脱了下来，一时浑身冻伤的身体看的段锦心痛。他让杜沉安趴好，便开始用毛巾蘸着热水轻轻按揉冻伤的地方，杜沉安知道段锦是在做什么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大人，我自己来也……”
　　”自己来？你够得到后背？”段锦简直要笑出声来，怎么下人和他个个都抢着干这活。
　　杜沉安闻言不再做声，只是静静地趴着，偶尔有地方段锦揉的力道大了些，杜沉安也不做声，还是段锦自己发觉
　　“力道大了疼就直说，别一句话不说让我自己把握，我以前可没干过这活。”杜沉安忙应了声，此后但凡段锦力道过大时，杜沉安都会轻咳一声，段锦便自收些力道。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将杜沉安全身擦过一遍，段锦便将自己的外袍借了一件予他，让他在屋中歇着。
　　过了几天，杜沉安算是彻底修养好了，段锦便告诉他有贵客来时他会在二楼敲响铃铛，杜沉安沏了茶端上去便是。有人对段锦这个职位的设置有些不解，何苦多费上一个人的钱。
　　为什么救了杜沉安，他也不清楚。也许遇见的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救下吧，之后的便看他自己造化了。
　　好在杜沉安十分勤快，平常无贵客来时他也主动帮助干些杂活、将安锦楼打扫的干干净净。于是时间一长便无人再说什么，杜沉安完美的融入了这里，就像他本就属于安锦楼。
　　段锦从不亏待了身边的人，他在安锦楼经常与大伙一同吃饭。能填饱肚子，杜沉安的身量明显不似之前瘦削，显出些肌肉线条。
　　“练过武?”段锦看着眼前恢复了生命力的杜沉安说道。
　　“之前家父教过一段时间，后来便有些荒疏。”
　　“那赶快拾起来，给我省个打手的钱。”段锦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杜沉安却记在了心里，从此无活干时便在院中练习儿时的武艺。闲谈中段锦得知杜沉安今年已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还不婚娶，不急着要孩子?”段锦不时打趣他，杜沉安总是被他说的脸颊微微发红。他也在帮着杜沉安物色合适的人选，毕竟杜沉安长得一表人才，现又有了养育家人的经济能力，应当不愁婚娶。可挑来挑去，段锦始终不满意。后来时间一长便将这件事搁在一边。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冬日，段锦晚上与众人一起吃饭时，架不住喝了几碗酒，便在安锦阁中住下。杜沉安的屋子本是为他晚上留宿安锦阁所设，后来出了那次意外之后这间屋子便成了杜沉安的家，段锦偶尔有事无法回家才在这里住上一晚。两人本来也相安无事，可今日段锦却是醉的不轻。
　　杜沉安将他放在自己床上，要去泡点醒酒茶。段锦却拽住了他一个衣袖。杜沉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谁知下一秒唇上温润的触感便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段锦两只手环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上来。
　　短暂的呆滞后，杜沉安便给予了段锦更为热烈的回应，唇舌纠缠间。杜沉安听到段锦说
　　“沉安，自救下你的那天开始，我便知道……”之后的话段锦还未说完，杜沉安便更用力的吻了上去。
　　“段锦，自你救了我那日开始，我便决定将生命都交付予你，若你不爱我，我便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杜沉安的嗓音有些沙哑。
　　“沉安，我爱你。”
　　仅仅是这五个字，便成了引燃火药的那颗火星，杜沉安将段锦推倒在床上，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侵入。段锦环抱着杜沉安有力的腰身，想说什么却被杜沉安侵略性的吻堵在了喉咙中。（以下情节不便展开叙述）。
　　次日，段锦在杜沉安有力的怀抱中醒来，睁眼便看到杜沉安正看着自己，看到段锦醒了，杜沉安便给了他一个悠长的吻。
　　“阿锦，那日不管是谁，你都会救下他吗?”
　　“那是当然了，萍水相逢，能顺手救人一命为何不救。”
　　“那想来最幸运的事，便是倒在了安锦楼门口的人是我了……”
　　“沉安，我会救人，但从不留人，也许正是因为冥冥中的缘分，让我将你留在了安锦楼罢。”
　　雪已经不再落下，杜沉安从背后环抱着段锦站在院中，看清晨的太阳缓缓从天边升起撒出一片淡金色的光辉。
　　“阿锦，也许你就是那能照耀我的这颗太阳。”杜沉安低声说道。
　　“嗯?”段锦并未听清楚。
　　“没什么，杜沉安揉了揉他的头，像是要揉开洒落在段锦头顶的光华。”
　　“沉安，我知道，这颗太阳仅属于你。”
　　杜沉安一时愣在原地，而后看着怀里的段锦，两人心照不宣的笑出声来。
　　（冬雪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