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君三岁》夏未芷

1、月遇丛云，花遇和风（其一）

　　“喂喂，听说过吗？据说穿过城郊的花海，就能……”
　　“就能？”
　　“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妖怪之类的……”
　　“这种东西你也相信啊？骗小学生都骗不到了啦。”
　　“最近这种传言很火嘛，你的反应好冷淡，至少表现一点感兴趣嘛。”
　　“你告诉我下周小测取消的消息可能更让我激动。”
　　“哎？！你真是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落在默默收拾东西的少女脸上，确认没有遗漏后，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教室。
　　“说起来，云汐羽真的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呢，不常说话，表情也总是很淡漠，好像从来没有看见她笑过。”
　　“也许是喜欢独处吧，总有这样的人。”
　　云汐羽走出学校的大门，拐进学校旁偏僻的小巷，她的身影消失小巷的尽头，一瞬间便出现在一座建于平地上的木桥前，身后就是刚刚那两人口中城郊的那片花海。走过木桥，原本空旷的平地上赫然出现了一栋别墅一样的建筑。
　　御佑楼，封印着人妖两界大门的地方，大门由一人、一妖、一神管理，他们被称为御门者，同时也负责管理所有从妖界来到人界的妖。人妖两界的门只会在七月三十一日最后一秒结束之时打开，时间在这一瞬会静止，这段时间便是所谓的七月三十二日。一个时辰后，大门关闭，时间也重新开始转动。
　　所有从大门来到人间的妖都需要经管理者的批准，生成属于他们的档案本方可在人间生活，每过十年都需要重新到这里更新档案本。档案本里存有妖的一部分妖力，也可以通过档案本了解妖的情况。人从大门进入妖界，需从此处获得带有三位御门者印章的契约。
　　这里就相当于是人妖两界的中转站。
　　没等云汐羽走近，一只青色的鸟就迎面飞来，停在她的肩上，又跳到地上，化作十岁女孩的模样，一袭青衫，雪白的头发，拽住她的衣角就迫不及待地往别墅里走。
　　“青耕？”
　　云汐羽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疑惑出声。
　　青耕没有回答，倒不如说，她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语言不知如何作答，但透过她欣喜的样子云汐羽也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
　　走至门口，云汐羽就闻到一股清甜的气味，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天叶那家伙……”
　　明明她对甜食没有兴趣，偏偏他就是致力于让她吃，还有把她送去学校也是，明明她对那些人际交往什么的东西都不感冒，偏偏他说什么打发时光也好，他好像就是致力于让她做一些她不感兴趣的事情。明明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
　　“小羽！”
　　云汐羽一打开门就看见天叶正笑嘻嘻地站在玄关处，像是特地等着她。
　　“让青耕吃了吧。”
　　没等天叶开口，云汐羽就发话了，青耕拽着她衣角的手还没有松开，此话一出，她立马满怀期待地看着天叶。
　　“哎？！你也不问问是什么？”
　　天叶一副很受打击的模样，怏怏地拿出藏在身后的小蛋糕，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给了青耕，达到了目的，她这才放开了拽着云汐羽衣角的手，接过蛋糕一溜烟跑到厨房的小桌子旁边享受起来。
　　“左不过都是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也无益处。”
　　“但是你基本上没有吃过吧。”
　　“你也基本没吃过吧，说到底最后都塞给青耕了。”
　　“哎？没有吧？啊，说起来，该整理档案本了，司戾那家伙不会是交代在外面了吧，几年了也不回来，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结果他倒乐得清闲。”
　　“可别在神明大人背后说他的坏话啊，不过档案本确实是该整理了。”
　　推开档案室的门，两侧墙壁上的灯光尽数亮起。书架上的档案本都按照年份一一排列着，只有少数几本会排列错误，说是要整理，实际也不过是看看快要到期限的档案有多少，将它们取出放在一起方便之后的工作罢了，毕竟每天都会看看档案本的情况，偶尔顺手也会收拾收拾。
　　白色的档案本说明持有者一切正常，若是黑色则说明持有者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人类的药物对妖基本无用，彼时就需要御门者将其带到御佑楼来或是其主动来到御佑楼这里，御佑楼的后院就是一片药草园，御佑楼里也住着一位妖界的医师。
　　至于红色，那是生命都已经受到威胁的状况。虽说妖在人界不能用妖力是规定，但毕竟妖的身体素质也要强于人类，所以这样的情况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个……还有这个……都快要到期了，最近应该会过来……”
　　“这个是生病了吧，天叶，你……”
　　一片雪白中一抹黑色格外扎眼，云汐羽才取下它想让天叶去将它的主人带来。血色从档案本的一角蔓延，鲜红的颜色铺满了档案本的整个表面。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叶也从书架的另一边走到了她身边，看见她手上的档案本也是一惊。
　　红色的档案本……
　　“我去把他找来，你上楼去找苏木。”
　　见云汐羽愣愣地忘记了反应，天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汐羽回过神，点点头，将档案本递给他，快速离开了档案室，朝着顶楼跑去。
　　冉月。
　　天叶注意到档案本上的名字，看日期还是上一个七月三十二日才到的人界。
　　来到人界的目的是……寻找结下婚契之人。
　　轻触存有其妖力的那一页，天叶瞬间就被传送到了一栋居民房楼下的偏僻角落里。
　　“因为气息太弱了所以只能传到大概的位置吗……”
　　不过已经很近了，能找到。
　　夜晚的凉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起两旁未拉的纱帘，月光洒在少女的脸颊上更衬得其苍白，她趴在桌上眉头紧皱，眉间一个鱼鳞样的印记忽明忽暗。
　　“婚契？”
　　天叶从窗户跳进屋内，看着冉月眉间的印记若有所思。
　　如果是婚契导致的，那便不是苏木能解决的了。她的妖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恐怕马上就要因为妖力耗竭而亡。
　　婚契，那是妖族古老的缔结为夫妻的契约，相爱的双方互饮下滴有对方血液的酒。结下了婚契的双方会共享寿命甚至是一些能力，但是一方死去也意味着另一方逝去，婚契一旦结下就没办法解除，因为太过于极端，渐渐也少有妖会去用了，近几百年来更是连签订的方法都失传了。
　　双方都是妖怪倒也还好，但如果有一方是人类……
　　人类的生命脆弱而短暂，结下了婚契就不用担心会自然死去，不过意外总是不可避免，而很多意外对人而言又都是足以毙命的，因为婚契的存在，每一次的生死边缘都会转危为安，但这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的挽回都要以极多的妖力作为代价，对妖的损耗也是极大。
　　当力量耗尽之时……
　　冉月脸上已经不见一丝血色，对于天叶的到来也没有丝毫察觉，她的意识一点点脱离直至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天叶将冉月带回了御佑楼，而后给苏木和云汐羽讲述了个大概。
　　“这可不是我能解决的了。”苏木伸了伸懒腰，而后摆摆手，“放着不管痛苦的时间会少一点，要是丢到后院那个温泉里也许能多活几天。”
　　扔下两句话，苏木就已经打着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往楼上走去。医者仁心，对妖好像是不成立的，至少对这个常住御佑楼的妖界医师来说是完全不成立的。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云汐羽沉默了一会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青耕。”
　　天叶轻呼一声，青鸟径直飞来，这次却是化作了少女的模样，扶起冉月将其带到后院安置在温泉里。
　　“婚契没办法逆转生死，只能通过一次消耗大量妖力的办法转危为安。比如大失血的时候，通过婚契可以利用大量的妖力强行止血并且快速再生血液。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方仍然以非自然的方式死去，另一方自然也会因为耗尽妖力而亡。”天叶顿了顿，又开口道，“如果是突发的紧急状况导致的话，她应该会一瞬间就……但是你一开始看时，她的档案本还是黑色，她的状况是从今天开始的而后一直持续到现在，她的妖力流失的速度很快而且持续不断，且不谈能不能找到同她结下契约的那个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救回来。”
　　“说来也是奇怪，和妖结下这种契约的人类，少说也是几百年前的了，过了这么久才来找……”
　　“许是有原因的，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自生自灭。”
　　话是这么说，但云汐羽也清楚其困难程度，她靠着婚契的微弱联系耗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的人，让自己和天叶找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总之，可以先在她住的地方周围找找。”
　　她选择住的地方应该距离那人近一些吧。
　　“要说她住的那栋居民楼的话，如果我没记错，似乎就在你的学校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