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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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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白被两个强壮的东南亚男子拖了出去,他尖叫着求饶,却没有召来哪怕一个护花使者。
于静仁很淡然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站在两个巴掌宽的小窗前细细品味这带着些许苦涩的滋味。
阿英婶端着个缺了大口的红双喜碗上来,里面盛着一碗颇为油腻的叉烧面。
“好多年不回来了,一来就喊打喊杀的。”
于静仁温和的笑笑,他生的极秀气,又是个正紧大学毕业生,带着股书卷气,笑起来如沐春风,一点都不像个混道上的扛棍。
阿英婶却对他的俊秀视而不见,啰啰嗦嗦的一大通,大多是生活中的琐碎,诸如火柴又涨价了,电费实在太贵,拉了电线也舍不得用之类的话。
等于静仁吃完了面,阿英婶的倾诉欲也得到了满足,哼着家乡小调收拾碗筷。
临到出门时阿英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阿烈咋没和你一道回来?”
于静仁语气平稳:“他忙。”
阿英婶摇摇头:“别骗我啦,这都一星期了再怎么忙也该忙完了。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于静仁笑笑没说话。
在阿英婶眼中等同默认:“两口子过日子,上嘴唇碰下嘴唇很正常的,互相迁就着才能走的长远。”
于静仁:“要是有人不想迁就呢?”
阿英婶不赞同:“咋可能不迁就呢?又不是生死大仇,互相包容着不就行了,人一辈子就活几十年,还吵什么啊。”
于静仁:“好,我知道了。”
自觉规劝了一对即将分开的小情侣,阿英婶功德圆满的退了出去,给小年轻冷静的空间。
于静仁抚摸着墙壁上斑驳的刀痕,这是当年和储烈正在吃饭时,有仇家寻上门来,二话不说举起砍刀就冲二人头顶来,他和储烈的反应也快,从吃饭的桌子下抽出砍刀和人对打,这些痕迹就是当时留下的。
这些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然而物是人非。
于静仁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只能说人心易变。
深吸一口气,于静仁走出这个窝了足足一个星期的阁楼。
阿英婶正在洗碗,看见于静仁下来,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想通啦?”
于静仁点头:“是,想通了。”
阿英婶:“想通了就早点回去吧,别让阿烈担心。”
于静仁:“好。”
然而于静仁没有去找储烈,他把自己的心腹找了出来,几人短暂的通气过后制定了行动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里,岛市又掀起了不小风波,随着烈焰帮老大的入狱,这个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帮派逐渐沦为他人口中的肥肉。
街道上到处都有手持砍刀厮杀的人,巷子里也时不时出现浑身鲜血的人,黑诊所的生意前所未有的好。
这样的混乱不过短短几天,烈焰帮原本死顶着不肯走的也被家人和手下弟兄们的意愿裹挟着离开。
储烈费了多年心思才打下来的江山,在他入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败落了个干净。
到这个地步,是个人都看出背后的推手来自于烈焰帮内部。
高尔夫球场,像弥勒佛一般的老者挥出漂亮的一杆球,等待球童的间隙把球杆递给一旁漂亮的侍者:“都说你两鹣鲽情深,结果互相捅起刀子来真的是不留情面啊。”
于静仁推了推遮阳帽:“所以才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嘛,枕边人的算计谁都防不过。”
“可不是,所以我再怎么样一月都要回家见一次太太。”
于静仁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种无聊的扯皮,直截了当的问:“洪叔,我知道阿烈向您求助了。”
洪叔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依然乐呵呵的:“可不是嘛,这小子遭了罪就想起我来了,我还真不能不管,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后生仔嘛。”
于静仁:“我想请洪叔去澳洲玩玩,时间嘛,两个月应该够了。”
洪叔喝了一口养生汤:“哦?这么久哦,那我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于静仁:“生意在哪里都可以做的,例如我和洪叔就这么面对面坐着,生意就能定下。”
洪叔:“那也要看这生意值不值哦。”
于静仁垂眸一派文静安然,换个背景怕是以为他在参加什么学术会议:“烈焰帮三成的场子和线路,不知洪叔能否吃得下?”
洪叔的手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开始抽动:“阿烈那边你怎么说?”
于静仁站起来给洪叔添茶:“阿烈犯了事,官方怎么判我们就怎么认。至于烈焰帮,我作为一手拉起帮派的元老,应该还是有几分处置权利的。”
洪叔把手盖住茶杯:“别人都听你的?”
于静仁笑笑:“不听的,已经走了。”
洪叔咂舌,没想到看起来最温和的人才是下手最狠的那个,一手创建了岛市绝无仅有福利制度的于静仁居然如此杀伐果断。
不过,反正蹲大牢的不是自己,洪叔很光棍的想。
接下来于静仁又相继见了岛市几个说话有声的大佬,如法炮制的将烈焰帮彻底卖掉,钱一笔一笔的汇进他在国外的账户。
在监狱等了许久,都要等到怀疑自己猜测的储烈终于等到了于静仁。
两个上月还在情话绵绵的旧情人四目相对,彼此的处境天差地别。
距离钟小白探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储烈已经不抱希望,却不想于静仁又来了。
在听到有人探视时储烈就有了强烈的不好预感,等在探视室见到于静仁的那一刻这种预感成了现实。
两人相顾无言,探视时间过,储烈干涩到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帮派怎么样了?”
于静仁:“你今后都不用为它操心了。”
“其他人呢?”
“跑了,在你入狱不久就跑了一些,但不多。在钟小白探视你之后,跑了一半。现在,就剩山魈一个了。”
储烈低低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连警员都进来警告了一番。
“阿仁啊,你当真是,一次也不肯让我呢。”
于静仁取下眼睛擦了擦:“你又何曾想过要让我赢?”
储烈仿佛卸力一般将四肢瘫软在椅子上:“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于静仁:“我被人抢了学费和生活费,你帮我要回来的。”
于静仁当时还是个刚刚丧失双亲,被姐姐姐夫像扔包袱一般,仍给他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和学费来岛市求学的大学生,那笔钱对当时的他来说意味着全部。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校园就被几个混混抢劫了,他拼死抵抗却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混混们说笑着离去。
就在于静仁完全绝望的时候,还是个底层马仔的储烈如天神降临般出现了。
虽然储烈也被揍的很惨,但总算把于静仁的钱重新抢回来了。
储烈咧开嘴,带着十足的刻意和恶劣:“那群人是我安排的,像你这样的书呆子最讲究什么救命之恩,用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换一个前途无量大学生日后的报答,很值!”
于静仁却没有如储烈所想一般露出崩溃的神色:“我知道,在我决定搬进寮屋之前我就找人查过那群人了,我知道是你指使的他们,你以为那群人后来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意外?当真是运气不好么?”
储烈愣住了,在他眼中的于静仁是个文静且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制定出那些在道上人看来是累赘的福利制度,虽然这项制度的确使得烈焰帮凝聚力更强,更不容易出现叛徒。
就连这次入狱,储烈也一直认为是于静仁被他刺激到才做出的反常行为。
于静仁从外套里摸出一支香烟点上:“你一个寮屋出身的底层马仔,一无人脉,二无手段,除了拳脚功夫能被人称道外,几乎毫无优点,偏偏就是这样的你成为了岛市道上的第一人,你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原因吗?”
储烈:“是因为你。”
“对,是因为我。”于静仁浅笑,“但这个真相让你很难接受吧,所以你才迫切的想像他人证明你自己,才想着,除掉我。”
储烈低咳两声,问于静仁要了一根香烟点上,吞云吐雾之间模糊了眉目:“我和其他人聚会时,哪怕坐在首位的人是我,可大部分依然要问你的意见,那几个老狐狸还讥讽我,没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是。”
于静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烟。
储烈吐出一口烟圈:“和你在一起太累了,躺一张床上都找不到感觉,比起情人,你更像是我的合作伙伴,这样的日子让我太压抑了。小白是你表弟,我以为你不会介意他的,他年轻活泼,却又不失良好教养,就像十二年前的你一样。不,他就是年轻时的你。”
于静仁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熄灭:“那么斯蒂文、coco、汉斯、贝克他们也像年轻时的我吗?”
储烈平静的表情被打破了,在烟雾缭绕中甚至有些狰狞,这几个名字他有些他都忘记是谁了,但一起说出来他自然不会不记得,没想到于静仁连这些都查到了。
于静仁轻笑:“阿烈,你不用这样的,在我来看你的时候,烈焰帮已经被我卖掉了,银行保险柜里的黄金珠宝、古董、现金我也取出来了,我们名下的铺面、公寓我也卖掉了。现在,你名下的资产除了你瞒着我偷偷置办的那幢别墅和银行卡外,再无其他。”
储烈的虎目圆瞪,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于静仁尤嫌不够似的继续说:“不过根据你罪名来看,这些资产似乎抵不了罚款。”
储烈猛地站起来冲于静仁的脖子抓去,脸上十足的狠意,他是下了必杀的心。
于静仁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不躲不闪直勾勾的盯着储烈那双赤红的双眼。
就在储烈的手碰到于静仁皮肤那一瞬,一阵劲风袭来,储烈不受控制的犹如断线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撞上墙壁,空气中传来骨裂的声音。
储烈用力抬起头,只看见犹如透明人一般跟着于静仁进来的保镖以守护者的姿势环抱着对方。
而于静仁一派依赖之色:“瞧见了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最好不要赴他的后尘。”
保镖满眼都是于静仁的身影:“我会记住,前辈的教训。”
“前辈?”于静仁玩味的重复,“这么说也没错。”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储烈彻底失去了理智,被狱警拖走的时候扔在疯狂咒骂:“于静仁!你这个贱人!人尽可夫的婊子!你居然敢背叛我!贱货!”
于静仁嗤笑:“我不过把你对我做的还给你罢了,你找了多少个?我目前不过这么一个罢了。”
储烈已经被拖出了探视室,叫骂声渐渐远去。
于静仁戴上墨镜:“走吧。”
李晓棠亦步亦趋的跟上,披外套、开门一路上殷勤不已,伺候旧社会的皇帝也不过如此了。
于静仁坐上汽车后座时情绪已经平复了,看见身旁紧张兮兮的小年轻笑了:“你用不着这样,我们的协议不包含这些。”
哪怕已经近距离接触过了,李晓棠面对于静仁依然觉得难以呼吸,看见于静仁凑近自己咬耳朵的动作,让他的耳朵红透了,这抹红色还顺着皮肤往下不断蔓延,连脖子都红透了。
于静仁这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你……”
李晓棠猛的握住于静仁的手打断对方的话:“仁哥!我,我,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了,李晓棠只觉通体舒坦,然后又紧张兮兮的盯着于静仁看,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仿佛他的眼睛成了照相机要把此刻的于静仁刻进眼里藏于心底。
于静仁:“储烈的下场你不是没看见,你还敢说喜欢我?”
李晓棠:“不是说喜欢,而是真的喜欢,深入肺腑的喜欢。”
于静仁逗猫似的:“喜欢什么?我对旧情人的心狠手辣?还是,我这张暂且看得过去的皮囊?”
李晓棠看着于静仁刻意凑近一些的面庞,非但没有任何吓退和犹豫,反而中蛊一般伸手摸了上去。
他这般动作倒把于静仁吓了一跳,现在的小年轻为傍大佬都这么拼了吗?
李晓棠在于静仁躲闪后,依然坚持把手贴了上去:“仁哥,你不用试探我,真心与否是要靠时间来验的,而在你身边我最不在乎的就是时间了。”
“情话很动听,”于静仁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可是要离开岛市的,你作为土生土长的岛市人,”
“你去哪,我去哪!”李晓棠斩钉截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