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欲来何时归来》红妆蹇行

1、自行车

　　看自行车的老婆儿当年也是一枝花，至少我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1993年春天，我是一年级的小学生。
　　4月1日，我父亲难得的良心发现，带我去逛街，走到西开教堂的存车处时，忽然看见了熟人，就是看自行车的老婆儿，她当时还不是特老，不过三十许人，虽然满头黑发，眼睛也有光亮，却被太阳晒得又黑又老。看见我的父亲，她立马兴奋，情绪高昂的叫道：“老李！”我父亲顿时一个激灵，继而嘿嘿一笑，“你好！班长”。寒暄过后，父亲拉着我走了。
　　到了麦当劳餐厅，父亲问我要什么小吃，我说，奶昔。父亲给我买了一大杯，巧克力味的奶昔，9块钱，他自己吃冰淇淋甜筒，2块钱。吃完甜筒，父亲问我，长大后的志愿。我说，我要当漫画家。父亲说，当心没饭吃。我说，那么当科学家。父亲说，爸爸当年也是科学家，后来……
　　“那个看车的阿姨，是爸爸的大学同学吗？要不，就是中学的。”我问父亲。
　　我父亲呵呵一笑，说：“她，初中的，我们班的班长。”
　　“那么她学习好吗？”我嘴上这么说，心中暗想，要是她学习好，一直学习好，现在肯定不是看车的。
　　“她啊~”父亲笑道：“当年她的爸爸、哥哥都在部队，职业军人，懂不？她从初一就是班长，老师任命的班长，一直干到初三毕业，老师们都宠着她。后来呢，你爸爸上了技校，自己考上的。她也上了中专，后来参军了。”
　　我问父亲：“后来呢？”
　　父亲：“后来就都工作了。”
　　我问父亲：“那为什么现在你是企业家，她看车子？”
　　父亲：“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上帝。”
　　我当时还不认为同一个班级的学生，二十多年之后的境遇可能天差地别，更不认为父辈的财富像童话书里描写的一样唾手可得。但是，即将上小学的我知道，我的班级以后会有老师，严厉的老师，还会有班长，集万千宠爱遇一身的班长。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面，我父亲对我说：“别看他当年闹得欢，小心他最后拉清单。”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记住了奶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