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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折戏〉风止有风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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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幻境要怎么破啊?”身边的场景在不停的切换,顾宋看着那些悲戚的场面,问。
楚朝手里捏着风止对着一处山石就抽了过去,只听一声尖叫,山石碎裂,雪又落到了肩头,寒气更甚。
“真厉害!”顾宋手一拍,极其虚假敷衍的说。
“…………”
沈谢浅笑出声,看着楚朝那变换的脸色,到底是笑的更开怀。
山石碎裂后幻境消失,他们又处在了长廊之上,灯笼摇曳,烛火晃动,前方假山竟是潺潺流着血,黑气在那处萦绕盘旋,最后汇聚就往外跑。
顾宋着急地说:“跑了!”
“跑不了多远。”楚朝手中掐诀,金色光芒化作流光往厉鬼离开的地方而去。
楚朝递给沈谢一个眼神就向那处追去,只留下沈谢和顾宋在原地。
“我们不跟过去吗?”顾宋指着墙头,笑着,这楚朝的轻功倒是极好。
沈谢摇了摇头,夜风吹过,眼纱随风飘动,掀起一角,看不真切,“我要将府上的结界加固,方才闹出动静,想是惊了府上的人。”
“那我去凑热闹去了。”顾宋说着就准备离开,却被沈谢抓住了手臂,“公子还是留在府上安全,那厉鬼自有我师弟。”
于是顾宋一路上走路踢踢踏踏弄出声响,那模样甚是不满,把不高兴三个字都写到脸上去了,对前面广袖白衣的人是有不少意见的。
他什么没见过,就这小鬼反手就能捏住往兜里揣了。
不过说来也怪,楚朝白衣披斗篷,却是窄袖扣护腕,而眼前这个人广袖白衣,大冬天穿这么薄,是不知这扬州也冷吗?
“方才楚仙长拉住我时,仙长你们看见的场景是什么样的?”顾宋好奇的问。
“不是同公子一样吗?”沈谢脚步一顿,说。
顾宋:“我就想问问,会不会不一样。”
沈谢回答:“方才我同我师弟确认了,看见的都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妇人。”
这般吗?顾宋沉吟。
“对了仙长,你叫什么名儿啊?”
沈谢走在前方,温润儒雅的声音传来:“姓沈名谢。”
“幸识。”
大堂灯火通明,江员外衣冠整齐,在厅堂内踱步,见沈谢缓步而来,连忙迎上。
“多谢仙长,真是救命了啊。”江员外拱手,十分感激的说。
“倒是给江员外添麻烦了,贵府后花园略有凌乱。”沈谢笑着。
江员外手一挥,“不重要,敢问仙长,这鬼……可是收了?”
“并未……”沈谢还没说完,江员外就激动起来,“这鬼没收?!那今晚岂不是还要死人??!”
“我说老头儿,着急也没用啊,仙长在这里还死人,那这鬼岂不是道行颇深?”
顾宋随意的坐在大厅的檀木椅上,见那江员外激动的胡须和肚子上的肥肉直抖,把玩着扇子开口。
江员外听声音,才发现这人并不是先前同这位仙长同行的人,而是他未见过的少年。这少年长相乖巧,又俊美出众,怎么看都是喜人的模样,可这一开口,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位是……”江员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谢。
“……这位……”沈谢盯着顾宋看了又看,倒是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突然冒出来的人。
顾宋看着沈谢,耸肩,那表情明显在说“看吧,让你不让我去凑热闹,反正我不解释”的话。
认命的叹了口气,沈谢笑着,“这位是我小师弟,性子顽劣贪玩,这不听说我们下山,便偷跑着来了。”
“如此这般,是老朽多疑了。”江员外又恢复了那谦谦有礼的样子,顾宋趁二人不注意时扯了扯唇角十分嫌弃。
要说沈谢,那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温润有礼,不失礼节,看起来对谁都这样。可那江员外很明显是故作姿态。
“在下需给府上加固结界,先失陪了。”沈谢说完就走,顾宋却是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还饶有兴致的盯着浮梁上的浮雕看。
待沈谢走了后,大堂出奇的寂静,顾宋看着浮雕,不言不语,江员外不知为何从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不易相处的气息,坐在上方手里一直捏着一串檀木串珠。
“都听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亏心事的怕鬼敲门,那是什么情况才会招鬼杀人呢?厉鬼伤人倒也多年未听,江员外不如讲讲府上为何招这么个厉鬼吧。”顾宋有意无意,就像唠家常一般。
啪嗒一声,串珠落到了地上,也不知是时代久远,还是串线质地有问题,落在地上便断了,珠子在平滑的地板上四处滚落。
“哎呀,不要这么激动,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咱有话啊,慢慢说。”顾宋笑着,目光扫过地上的珠子,又落在那江员外布了薄汗的脸上。
“……这……小仙长,外面不都有传吗?这惹了不干净的厉鬼,便缠上老朽家人。老朽平生尚未做过对不起他人之事,哪知……知……”
江员外说话有些急促,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虽未表现出来,倒也断断续续不知从何言来。
顾宋捡起一颗落在脚边的珠子,放到眼前端详,“江员外平日行善积德,九江这一带可是有口皆碑的。”
“……是……既然仙长知道,又为何问?”
“就是方才吧,看见一个画面,挺眼熟的。”顾宋含糊不清的说。
“眼熟什么?小仙长眼熟的事情和老朽又有什么关系?小仙长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江员外扯出笑。
顾宋笑而不答,一双桃花眼中满含着笑意,可看起来却如此让人畏惧。
方才他看到的画面,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金匾了,江府二字他是看的最清楚的,出现在江府的鬼,呈现的是一副凄惨的幻境。
“江员外是否听过妍玉这个人?”
妍玉二字出口,江员外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看来是知道了,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她叫周郎,却是江府,说不定江员外叫……”顾宋停顿了一下,又以一种格外柔和的声音说,“江周?”
江员外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本该遥远了的记忆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个人的笑颜,他的承诺,没有作数的承诺。
绿柳芳亭红花树,年少弃人教易遗,我知前方路通畅,又晓故人已遭忘。
那时天涯都道,我随你,现在人鬼是永隔。
见江员外的神情,顾宋撇嘴,那鬼造的幻境让他看见的和别人看见的不一样,又是为何?
“小仙长又想岔了,老朽叫江执玉,倒不是什么江周。”江员外笑的难看,到底是故人在心头如那鱼刺在喉,咽不下还戳的疼。
顾宋放下腿,又换了另一条腿,翘起,右手肘撑着一旁的扶手,身体重量压在右侧,“这江执玉更让人怀疑吧?”
脚步声传来,沈谢不适宜的出现,见如此诡异气氛,稍稍愣神。
倒是顾宋轻松的笑:“仙长这么快就回来了?”
“布个结界,有什么难,倒是方才在院里捡了件东西,我想不是师弟的,就想问问是不是公子的。”沈谢摊开手,白玉素手上躺着一支海棠花发簪,煞是好看。
“这女子之物,怎么可能是我的啦。”顾宋打开扇子,遮了下巴,笑嘻嘻的说。
沈谢略显尴尬,“当时就我三人在,就想着可能是公子的,毕竟……”
“打住打住!这个东西你得问江员外。”顾宋收扇,将沈谢的话截了去。
沈谢一听,觉得有道理,就看向座上脸色煞白的江员外,但看江员外脸色不好,就换了言语。
“江员外可是受了惊?怎么脸色如此差。”
“老头儿,咱说的好好的,你要不还是交代一下吧,这簪儿倒是好看,和以前院里的海棠花一样好看。”顾宋把珠子往地上一丢,那珠子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谢一脸疑惑,看着两人,茫然不解。
只见江员外脸色逐渐难看,接而话语中难掩的不悦:
“小仙长所言老朽一字未明,若是仙长不愿除鬼,那就且回,老朽再另请高明。”
沈谢自然也明了了事情,想必是顾宋和江员外起了什么冲突。
“江员外切莫动怒,若是有什么误会,在下替师弟向江员外赔不是。”沈谢笑着将正欲再言的顾宋拉开。
江员外脸色稍微好了些,“既然仙长都这般说了,老朽哪敢再计较。小仙长年少,是老朽的不对。”
这话说的让顾宋在沈谢背后龇牙咧嘴,只是突然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海棠香。
“这时节哪里的海棠香?”顾宋疑惑一出,屋内海棠香更甚。
就连江员外也闻到了。
沈谢脸色一变。
不消想,寒冬腊月海棠香,海棠香淡,如今这股香味冲天,必是有妖。
顾宋观察着四周,房间里最奇怪的便是沈谢手里的海棠发簪。
“沈哥,发簪借我瞧瞧。”顾宋左右思索,觉着现下也没有其他的称呼,江员外也算是个人精,也没经过什么认真思考,脱口而出。
一声沈哥倒是让沈谢稍作惊讶。
转念一想,顾宋比他小,这倒也无妨。
把簪子递给了顾宋。
顾宋这才刚拿到簪子,那簪子里的东西就忍不住破开障眼法,直接冲了出来。
“小心!”
不待沈谢拉住顾宋,顾宋就已经迅速躲开了厉鬼,蹦到沈谢身后。
“有鬼啊——!”
厉鬼并没有想要伤人,在出来的那一刻就向外冲去。
却不想碰上了沈谢布下的结界。
便开始折转了方向,沈谢交代顾宋保护好江员外后就追了过去。
看着离开的沈谢,顾宋刚准备跟上去就被拉住了衣袖。
扭头一看是江员外。
“干嘛?”
没了沈谢,顾宋也懒得装,他稍许不耐的问。
“沈仙长让你保护我。”江员外也不和顾宋装那一套。
顾宋一听,挠了挠头,“我又没答应。”
“……”
江员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愿意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