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死对头他飞升了》青山有客

42、〈三折戏〉尾记

　　顾宋的面色很冷静，可让人感觉就是在生气，表面越是冷静内心就越是愤愤不平。顾宋从容不迫的向那四个人走去，目光阴鸷，本该洋溢灿烂笑容的脸现在也是一片阴沉。

　　他笑不起来，他看着那几个人恐惧的样子愤怒就快要冲破他的胸口，喷涌出来。

　　沈谢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想有无能为力的事发生。”
　　“琼芳，不要胡闹。”
　　“你说的事我都不会说出去，否则天打五雷轰。”

　　他温柔，他儒雅，他总是拿最漂亮的笑容去面对所有人，他不会特别生气，一直以来都是亲和温雅的对待所有人。
　　有什么错一定是思考自己，不管对谁都好。

　　沈谢对他也是最好的，就像那不成样子的桃花酥，他只是酒后随意说了一下，沈谢就去学了，就算不好看，味道也不怎么样，可是用心了。

　　太温柔的人一向容易让人沉沦，也一向容易成为被欺负的人。

　　“你们该死。”顾宋声音很轻，也很冷。

　　掌心之中凝起四道灵气化的刀刃，就这么轻轻的一推，利器刺入□□的声音那么明显。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顾宋走到沈谢身边，还没来得及去检查沈谢的身体，就发现沈谢的寒水在地上混入了泥土，无法聚集在一起。
　　这种情况用玉净瓶收集起来，让寒水自己去把泥土稀释出来就好。

　　顾宋刚刚捡起一粒寒水的水珠，就发现里面的泥土不太对劲，轻轻的捏了捏才明白过来，这土中被下了咒，不然拥有灵智的寒水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来不及细想，也只能先把寒水收集起来再说了。顾宋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仅剩下的两个玉净瓶，本想着让秦岘和妖仙挤一挤，没想到阴差阳错已经关在一起了。

　　本着不想再多一事，顾宋把那个玉净瓶放了回去，拿空的把寒水装了起来。

　　这下得空把盖在沈谢身上的衣袍往下拉了拉，想看看沈谢怎么样的时候。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隔了几十载，再一次见到，比在梦里还要清晰。顾宋下意识撒开了手，如那次梦里掀了盖头却自己吓得绊倒了一般。

　　顾宋这一次的情况和梦里没有任何区别。
　　沈谢似乎发了高热晕死后身体缓和了一些，他缓缓地睁开眼，无遮挡的接触阳光又微眯着眼。他看见顾宋离他有些远，本想笑一笑，但一想到自己染了瘟疫，还被送进隔离区，他一张脸都变了。

　　“……琼芳……你怎么进来了？你也……？”沈谢没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些不想接受。

　　这是沈谢？还是沈知云？
　　顾宋如果还不清楚是谁，那肯定就是个傻子了。
　　这当然是他认识的沈谢，沈春寒。

　　“陵山让我进来找你的。”顾宋说道。
　　“胡闹！”沈谢脸色更加不好看，还稍微有一些严肃，更多的是紧张担忧。

　　“怎么能让你随便进入这种地方？”沈谢说着就要站起身，可双腿还是有些无力。
　　顾宋见沈谢摇摇晃晃的要起身连忙过去扶着沈谢，这一起身，顾宋的衣服就掉落了，继而沈谢的中衣就露出来了。

　　沈谢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伸手抓住衣领，一脸震惊。
　　模模糊糊晕过去之前似乎还有一点零星记忆，只不过已经记不清是谁在拉扯自己的衣服了。

　　顾宋道：“你衣服都脏了，我就想着把我的给你披上，你那衣服是我脱的。”
　　说着就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又给沈谢披上。

　　沈谢远离了顾宋，他嘶哑着声音道：“你离我远些。”
　　顾宋哑然：“我已经进到这里来了，你让我远离你有何用？”
　　“那你赶紧出去。”沈谢靠着墙，无力的说。

　　眼纱已经掉了，他还有些不适应这样没有任何阻隔的去看事物。
　　“不带你出去陵山不会安心的。”顾宋道。
　　“你是想要我去传染别人吗？”沈谢狭长的眼瞪着顾宋，恍惚间就如沈知云一般。

　　顾宋被这一瞪哑了声音，他再想说什么也无法开口。
　　太像了，一模一样的神情简直要了他的命。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顾宋转过身去背对着沈谢，他低声说：“你不出去也行，那我也不出去。”
　　“你！”

　　顾宋也不回答，他就席地而坐，就这么背对着沈谢，也不说话了。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已经没办法再说话了。

　　沈谢怎么会和沈知云长的一模一样还一点瑕疵都没有？顾宋趁着这个时间一个人在想。
　　是该说江尚太变态找了一个和沈知云一模一样的人还是沈知云压根儿没飞升？

　　第二个念想一有就被他给否认了。
　　修道之人活的再久无非是那一两百年，再久也不可能不死。

　　或者是像他一样长生？
　　也不可能，沈知云那个性子就算是长生也不能说给江尚当徒弟，更不能说还把他也给忘了。

　　顾宋越想越混乱，甚至都没想过，为什么他笃定沈知云不会忘记自己。
　　难不成沈谢是沈知云的儿子？

　　这么一想顾宋恍然大悟，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但这豁然开朗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沈知云的儿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况且哪有那么巧合，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顾宋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越想越乱，整个人都要被这个问题给淹没了。

　　沈谢一直坐在离顾宋不远的地方，睡了一觉他的精神要好了些，高热暂时也退了。

　　那个书生在一旁看了很久，从惊慌中找到了一丝镇定。见方才救仙长的那个人盘腿坐在那里纠结万分的模样，暗自给自己打气站起身绕过顾宋走向沈谢。

　　“仙长，你还好吧？”书生问。
　　沈谢稍微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仙长没有认出自己，书生明显有些失落，这个时候沈谢却开口道：“你的妹妹还好吗？”
　　书生一听欣喜的说：“多谢仙长，我妹妹才能及时送出去，三天前传了消息回来说她身体没事，现在在母亲家也很好。”

　　沈谢点了点头，轻声说，“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人带着孩子。”
　　“也还好，以后恐怕见不到了。”书生颓唐的说。

　　进来自然就出不去了，书生说的也没错。
　　沈谢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书生听话的伸出手，沈谢刚想搭上书生的手腕时又把手缩了回去，他自嘲一笑：“惭愧，我也染了瘟疫，居然妄想给你诊脉。”

　　书生说道：“无碍，我不也是被诊断出瘟疫吗？仙长要是想诊脉随时都行。”说着还把手又往沈谢面前递了递。

　　这么一说沈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搭上书生的手腕，带着微冷的指尖触碰到书生温热的手腕。沈谢刚刚触碰就感觉不对劲，接下来他慌忙推开书生，把自己后退了好几步。

　　“你不过是风寒，你没有瘟疫，为什么会进来？”

　　书生挠头，他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我咳嗽也发热，本来是想找仙君诊脉，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抓进来了。仙长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来这里也有两天了，但身体还是那样没有变化。”

　　沈谢的脸一变，他抓过身旁的人，不由分说就要给人诊脉，这一诊脸色就沉了一分。

　　接下来沈谢如法炮制连续找了好几个人，每找一个他的脸色就沉一分，最后他放弃了。
　　他连忙走到顾宋面前，而顾宋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并且把自己的头发抓的一团乱。

　　“琼芳，这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我觉得我俩就挺不对劲的。”顾宋也没细听，他扭过身体，不去看沈谢，就随口接了一句。

　　“这些人都没有得瘟疫！”沈谢抓着顾宋的肩膀，把人掰正面向自己，用他认为最大的声音说道。
　　顾宋依然不看沈谢，他别过头随意回答：“没有就没有呗……没有得瘟疫不是……等等！！没有？！”

　　什么叫没有得瘟疫？这个地方难道不该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吗？
　　顾宋瞪大眼睛望着沈谢，“你什么意思？”
　　“我给他们诊脉，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病，吃两副药就好了的。”沈谢抿唇道。

　　要死啊！
　　顾宋把手覆在自己的脸上，阻挡自己去看沈谢的样子。
　　真是看一次都觉得是在消耗自己的寿命一般。
　　顾宋问：“那你呢？”
　　沈谢疑惑：“什么？”
　　“你的是不是瘟疫。”

　　沈谢一愣，他沉默了很久，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自然是十分了解现在的身体情况。

　　“你为什么不说话？”顾宋见沈谢沉默，这一看就发现沈谢一动不动的保持这那个动作。

　　沈谢的表情放松下来，似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道：“没有了。”
　　“没有了？”
　　“嗯。”沈谢点头。

　　“那你说如果他们都没有得瘟疫，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顾宋问。
　　沈谢也不明白，“什么时候有这个地方的我都不清楚。”
　　两人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的时候，一股浓烟在这个大空间里蔓延。

　　“起火了！”
　　紧接着就是四处都在喊着，火舌窜来席卷了大部分空间，一时间到处都是叫喊声，惨叫声，挣扎的人影随处可见。

　　“寒水！”沈谢下意识想要召唤寒水，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谢抬起自己的手才发现寒水已经不见了。

　　“你的寒水坏了，我给你收到瓶子里了。”顾宋把玉净瓶递过去。
　　叫喊声越来越惨烈，顾宋拉起沈谢，说：“走，我们赶紧出去。”

　　沈谢却不乐意，“他们呢？”
　　顾宋见沈谢这牛脾气又上来了，道：“你还有时间管他们？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你去看看情况吧，叫人来救他们，他们都不该死在这里的。”沈谢甩开顾宋的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小心一点。”

　　“你就拧巴，也不知道跟他妈谁学的。”顾宋一甩手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走，临走前对沈谢说道：“不管什么情况，你先保护好自己，听到没？”

　　沈谢扯出一抹笑容，“好。”
　　确认沈谢点头顾宋才离开。

　　这座宅子火光冲天，沈清被陆揭拦在了门口，说什么都不让沈清进去。

　　“濯澜别过去了。”陆揭拦着沈清，眉头紧锁。

　　沈清怎么能让江尚两个弟子都死在里面，这要是只给江尚带回去一个，那岂不是要玩命吗？

　　“我怎么能不过去？兰亭的两个弟子都在里面，况且里面还有那么多人，我怎么能不过去！”沈清劈头盖脸给陆揭一顿吼，可陆揭依然不让沈清过去，也不回答沈清的问题。

　　沈清气的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气不过想要往里闯。

　　“里面都是些惹了瘟疫的人，死了不也就死了吗。”陆揭低声说，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沈清可以听见。

　　“顾宋还在里面，他没有得瘟疫！”沈清揪住陆揭的衣领，大声说。

　　陆揭也不气恼沈清，“进去了能有不出事的？他现在说不定也染上了。”

　　沈清瞪着陆揭看了很久很久，他放开陆揭说了一句，“陆揭，我真没想到你就变成这样了。”

　　“袖手旁观才好，何必要管那么多事？救不了不管不就好了？”陆揭整理衣领，他说道。

　　沈清被陆揭的话气到发抖，他真的没想到陆揭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些惨叫声在沈谢耳边不断扩大，火光席卷着整个房间，这里所有人都难逃幸免。沈谢手腕上的红绳发着光亮，他松了口气，能确保顾宋还活着就好。

　　沈谢很少经历这些，从他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他不知道人间疾苦，不了解世间病痛。生活在云山殿似乎是幸福的，就连薛璟的魔爪也未伸进过梁州。这里无疑是九州最为安宁的地方。

　　他想要救人可又无能为力，经历一场病，他的灵力也没剩下多少。看着惊恐的人群，到底还是支起一个结界让周围的人躲到了里面。

　　“仙长救救我们。”结界外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从大火最盛的地方逃过来的，看见沈谢支起的结界，瞬间看见了希望。

　　逐渐的结界里的人越来越多，沈谢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毫无血色。火光已经烧到了他们面前，他们都在近距离感受着这股灼热。

　　沈谢有些撑不住，他的左手悄悄地松了松，左方的结界裂开一个口子。

　　有人突然喊道：“仙长！这里火进来了！！”
　　沈谢明白自己不能够松懈，他又灌输了灵力把那个缺口补齐。

　　书生看见沈谢的模样十分担忧，他问道：“仙长，你没事吧？”
　　“没事。”沈谢颤抖着声音回答，尽量扯出一个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才是勉强。
　　“仙长！你不能懈怠啊！！”
　　有人看着外面步步紧逼的火光，大声的喊。
　　“就是，仙长，一定要撑住啊。”
　　“没事的。”沈谢咬着牙，他依旧把声音放软对身后的人说。

　　有时候你的没事只会换来他人的变本加厉，他们会认为你还可以坚持，并且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再这样心安理得的告诉你该怎么样，理所当然的认为你需要这么做才正确。

　　“你去看看那个窗户外面有没有火，如果没有就试试能不能打开。把那个窗户打开或许我还能坚持到他们全部出去。”沈谢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在场的人都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们都是无辜的。

　　沈谢想要带这些人出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暗地里一定有人在做着什么。

　　书生听沈谢的话立马去看他身后墙上的窗户，可是他没有那么高。
　　于是他道：“有没有人能帮帮我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那些人都目目相觑，没有一个人答话。他们认为就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那个窗户出去是高墙，如果要从那里爬出去免不了会被摔死。

　　有这个仙长在，他们怎么着也不可能死在火里，只要这个仙长还活着。
　　沈谢垂下眼睑，将疲倦掩下，灵力衰竭，丹田枯涸，金丹就有可能碎裂，但是现下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金丹碎裂轻则不能再修炼，重则丢掉性命。
　　“你们不是在帮我！是在帮你们自己！”书生没想到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端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火以各种姿势燃烧。

　　“不是我说，这么高的墙，你怎么看得到外面的情况？我们都是些病残的人士，有哪个身强体壮能够爬上去？还不如呆在这里。”有人抱着手臂坐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书生气的浑身发抖：“你们都想死在这里吗？仙长都说了你们不是瘟疫，如果出去还能够活着的！！”

　　“仙长不是在救我们吗？那火那么大，我们都还没死，不就是仙长在这里吗？你怕什么。”又有人说。

　　“仙长仙长，说的不就是他是人间仙吗？他要是救不了我们，还算什么仙长？他既然被我们尊称为仙长，他就有义务救我们。”

　　“只要我们喊他一声仙长，他就得担这个责任！！”

　　“就是，怎么着也不能够让我们死在这里，既然我们不是瘟疫，那我们就得活着出去。”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在说，书生已经不知作何言语，枉他读了十年圣贤书，也活该他读了十年圣贤书。如今竟是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真后悔读了这么多书。

　　说着活下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手去寻找出路，就想着依靠已经精疲力竭的仙长。

　　“你们说着要活着出去，那为什么不愿意去看看墙外是否安全？靠着一个已经快耗尽修为来救你们的仙长？”书生指着那群人，“你们怎么想的？仙长他难道不是人吗？他不是有血有肉活在这世间的人吗？是！他该救你们！！”

　　那些人都鸦雀无声的望着大发雷霆的书生，似乎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懦弱无能的书生却有如此大的火，还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因为他被称为仙长！！！所以他有义务救你们！！！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让他救？？就凭你们见死不救吗？就凭你们看着他差点惨遭凌辱却没有反应吗？！！就凭这些你们也配让他救吗？”书生气的胸口起伏，浑身发抖。

　　“你们不配！！你们根本就不配让他救你们！！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大摇大摆，毫发无损的从这里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只要他愿意。但是他却选择留下来，就为了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