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死对头他飞升了》青山有客

37、〈三折戏〉故地重游记

　　“走吧。”顾宋随手布下了一个阵法，里头的岩浆只能在万鬼殿下，为了四周的山林，他还是选择了将岩浆炉封起来。

　　“庐山里头的那些毒物怎么办？”沈谢问道。
　　楚朝回道：“浣月宫掌教说这些交给他们，他们会重新布下禁制把庐山里头封起来的。”

　　顾宋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可算真的是无家可归咯。
　　薛璟他们到底要在万鬼殿做什么顾宋依旧没弄清楚，当真是要寻日月露苁蓉是假的，世界上唯一一株早就没了。

　　沈谢一直没有讲话，他只是沉默着，拿焦黑结痂的右手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
　　事情已经结束，顾宋松懈下来才感觉到疲惫，以及左手手臂剧烈的疼痛。

　　“春……”
　　顾宋刚刚出声，人就向后一倒，如果不是寒水分出一条水绫缠住了顾宋的脚腕。顾宋恐怕直接就从高空摔到了底下山林里了。

　　沈谢的手受了伤，抱顾宋也抱不稳，楚朝抿唇思考了很久，还是说道：“给我吧。”

　　在他们都离去，庐山万籁俱寂时分，废墟中才缓缓爬出一人影，人影站在残垣上，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许久。

　　等顾宋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云山殿里头了。
　　“舍得醒了？”江尚在桌边喝着茶，顾宋醒了爬起来时，他只是轻轻的抬了抬眼皮，斜睨了一眼。

　　顾宋挠头，看见江尚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他道：“江尚，我无家可归了。”

　　“你何时有过家？”江尚反唇讥讽。
　　“有啊，万鬼殿就是我的家。”

　　江尚冷声：“是我云山殿养不熟你。”
　　顾宋一听就乐了，难得江尚这么好说话。

　　“那什么玉华君在找日月露苁蓉，谁告诉他我万鬼殿有的？”顾宋把自己好奇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江尚这老驴蹄子，说不定知道什么。

　　江尚十分淡定的说道：“我。”
　　顾宋：“……？”我迟早让你给我修一座万鬼殿。
　　江尚：“但我没想到他会把你万鬼殿就这么烧了。”

　　顾宋现在是恨不得跳起三丈高，他高声道：“江尚你还是人吗？你看看我那万鬼殿烧成什么样子了？沈谢还说我们是去收拾烂摊子的。合着不是给我收拾，是给你收拾，我看错你了，江尚！”

　　江尚额头青筋暴起，教养让他收了杀人的心，一声不吭的听着顾宋叫骂。

　　“江兰亭，你个秃头小鬼！你就是小肚鸡肠，你是不是气上次大黑不拜你为师？”顾宋站在床上，双手叉腰，那个样子活像市井泼妇。

　　“难怪沈知云不收你为徒，你就是小气。什么人啊，你报复我就报复我吧，你还把我那么多年心血给毁于一旦。”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江尚的霉头，江尚把茶盏啪的一声往桌上放，四条桌子腿就这么断了，桌子四分五裂，哗哗啦啦的碎成一地残渣。

　　顾宋眨巴了一下眼，“说你两句就生气了，你就是小气。”
　　眼看着江尚就要忍不住了，沈谢从外头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师尊。”沈谢恭敬的喊了江尚一声，看见顾宋醒了就正想把食盒放桌子上，这一放就落空，还好他没有松手。

　　他看着那一堆残渣的地面，愣了愣。
　　江尚咳了一声：“放他床边上，让他自己吃。”
　　活蹦乱跳的顾宋怯怯的把叉腰的手放下来，自己也乖乖的盘腿坐在床上。

　　沈谢抬了一条凳子放顾宋床边，这才一一把食盒里的小菜端了出来，还端了一个橙子。

　　“饭堂大婶给你做了蟹酿橙。”
　　沈谢把菜端出来，顾宋才发现沈谢右手缠上了绷带。
　　“春寒你手怎么了？”
　　沈谢下意识把手缩了缩，笑道：“没事，练剑的时候伤了。”

　　“那你要小心些，练剑伤到自己可不是小事。”顾宋不以为然的端起蟹酿橙就吃起来。

　　江尚见不得这场面，皱了皱眉沉默着起身，拂袖悄无声息间出了顾宋的房间。

　　“陵山呢？”顾宋还是心心念念楚朝。
　　“师弟闭关去了。”沈谢看着顾宋狼吞虎咽的把东西吃了之后就开始收拾碗筷。

　　“哦。”
　　“你好好休息吧。”沈谢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出了门，顺便把顾宋房间门给关上了。

　　“春寒慢走。”
　　楚朝闭关实属正常，那副身体隔段时间就需要若木调和，不然怕是会毁。
　　但是因此就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楚朝，顾宋惆怅起来。

　　白月浮空。

　　玉生烟看着从陆清欢房间出来的殷钰笙，立马就迎了上去。

　　“她怎么样？”
　　“陆姑娘伤口倒无大事，只不过她似乎意志不太好，这样下去能不能醒真的只能看天了。”殷钰笙叹了口气。

　　玉生烟咬着牙，错过殷钰笙就进了陆清欢的房间。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在那里，她不说话也不睁眼，乖顺的不像陆清欢。

　　那天在万鬼殿之后，她把陆浅冬的遗体送回了白月浮空，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谁能够想到她陆清欢会自刎，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陆清欢怕是就真的跟陆浅冬去了。她答应过陆浅冬要把陆清欢平安送到白月浮空，自然要保证陆清欢的安全。

　　谁也不知道陆清欢到底怎么想的，只有玉生烟靠近着陆清欢，才勉强听清了那句话。

　　“她向来害怕独行，如今她已往生，黄泉路长，我又怎敢让她等我。”

　　听到这句话的玉生烟更是不能放陆清欢前往地府，陆清欢倒是能够安安心心的去见陆浅冬，那她呢？

　　到时候见到了陆浅冬，难道不会面临质问吗？
　　陆浅冬会颤抖着声音说：“玉姑娘，我这般信任你，把清欢托付与你，你却让她这般早就来见我。”

　　陆浅冬的性子一定会这么说的吧。她很少责怪别人，可是遇上陆清欢的事情便会少七分理智，只有陆清欢。

　　如此，玉生烟岂能让陆清欢独自去见陆浅冬。
　　她坐在陆清欢床边，咬着牙恨恨道：“陆清欢，我玉生烟一日不死，你别想独自去见陆浅冬。”

　　说罢她便把人抱起。
　　她要将陆清欢带到浣月宫，哪怕是吊着一口气，她陆清欢醒不过来，也休想死！

　　顾宋身上也没什么伤，只不过是灵力耗尽累的，睡了一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只不过他依旧惆怅，他嘴里叼着竹叶，百无聊赖的看着正在练剑的沈谢。

　　“春寒，陵山什么时候出关？”
　　沈谢把剑打了个转儿背到身后，“身体好了自然就出关了。”

　　练剑的时候沈谢穿上了窄袖扣上了银色护腕，右手依旧是包着绷带。就算是看不真切沈谢的样子，可这样的人依旧是给人一种天上谪仙的感觉。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比不上楚朝，他更喜欢楚朝那种别扭傲娇的模样。心软嘴硬，就像是只猫，他不开心就挠人，开心的时候才会让你顺顺毛。

　　沈谢一直有一个疑问，他在万鬼殿没有问，后来也没有机会问，现在二人得空独处，他终于有机会了。

　　“琼芳，你为何那么熟悉万鬼殿？”说这话的时候沈谢到底是降低了几分声音。

　　顾宋一愣，他还以为沈谢忘记了，不过是该解释解释，江尚能够理解是因为江尚知道前因后果，可是沈谢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我说了……”顾宋小心翼翼的看着沈谢，吞吞吐吐的。
　　“无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沈谢摆了摆手，他承诺道。

　　顾宋似乎放下心来，这才道：“万鬼老祖是我爹……”
　　沈谢身形一顿，似乎很难以置信。

　　“他十年前就死了，死之前把我扔到了山下，我一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顾宋说起来还煞有其事的挤了两滴眼泪。

　　沈谢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递了一张手帕给顾宋，别过头去，“抱歉琼芳，就当我没问过这件事，你也不要再说了。”

　　他以为是让顾宋想起了伤心事，却不知道顾宋纯属就是在瞎扯淡，随便编个故事忽悠沈谢的。

　　“不用道歉的，是我不对，我不该隐瞒这些事。可是如果我说了……师尊一定不会收我为徒吧？陵山和春寒也不会认可我的。”顾宋装模作样抽抽搭搭的说。

　　这让沈谢犯了难，他一咬牙，又看向顾宋，举着手道：“这些事我沈谢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对天发誓，如果说了我就天打五雷轰。”

　　顾宋没忍住差点笑出来，只能拿手帕装擦眼泪的样子，闷声道：“春寒说的话我信。”

　　“别哭了。”沈谢抿唇。
　　顾宋本就没真哭，只不过为了装样子，现在眼睛也有些湿润，他笑着露出虎牙，“那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啦！希望春寒可以一直替我保密。”
　　“嗯。”

　　时间一向都是快的，这一眨眼就到了除夕。

　　云山殿自然也要过春节，多多少少是个热闹的节日，顾宋出关没赶上春节，三年后他还是赶上了。

　　在云山殿里头四处都挂上了红灯笼，还要剪纸来贴窗上。
　　顾宋一撸袖子，兴致勃勃的道：“心灵手巧非我顾宋莫属。”

　　因着春节，楚朝闭关提前结束。
　　不过楚朝不喜欢弄这些，沈谢就给楚朝端了一碗莲子粥，让楚朝坐在旁边喝。

　　“当当当当，看！莲花剪纸。”顾宋举着他剪的乱七八糟的剪纸，一脸得意。
　　那剪纸完全不像莲花，更重要的是剪的歪歪扭扭，不整齐不说，还连接不到一块，被风一吹就破了。

　　楚朝忍不住莞尔，“浪费剪纸。”
　　顾宋撇嘴，见沈谢已经写好一副对联，他又挤过去拿起毛笔。

　　“春寒，看我给你大展身手。”
　　然后顾宋用那磅礴如山海的气势写出了狗刨式对联。

　　“你到底写了些什么？”楚朝凑过来看了一眼，他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上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下联：东海水枯南山倾倒。”
　　“横批：一起玩完。”

　　沈谢连忙捂住顾宋的嘴，他说：“呸呸呸，这么喜庆的日子哪里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顾宋扒开沈谢的手，笑道：“写着玩写着玩。”
　　沈谢无奈的摇头，只当顾宋小孩子心性。

　　“我要去找饭堂大婶拿些面粉，明日初一，给你们做汤圆。”沈谢把对联收拾了一副，想来是要给饭堂大婶送过去的，“琼芳千万不要再胡闹了。”

　　“我同你去。”楚朝吃完了莲子粥，起身对沈谢说道。

　　顾宋一见楚朝也要去，丢下了笔，嚷嚷：“我也去我也去！帮你拿东西。”

　　三人并肩在石桥上行走，只有顾宋没给正形，他时而枕着手臂，时而又蹲下去摘石桥边种的花草。

　　“沈师兄，楚师兄。”
　　路过的弟子对沈谢和楚朝极其恭敬，到底是容易忽略这个跟花草作伴的师弟。

　　“看！”顾宋走到两人面前，倒退着走，摊开双手，掌心躺着不一样的花。

　　桥边的花开的并不是很好，顾宋左手的花却是十分娇艳，相比起来右手的花就逊色不少，焉卷着花瓣和叶子，同桥边的花差不多。

　　“好看。”沈谢称赞道。
　　楚朝只觉得顾宋无聊，淡淡的瞧了一眼，缄默不语。

　　好些时日不见，养心山的大黑又壮了不少，顾宋一去就蹲到大黑面前和它玩了起来。

　　大黑倒是对顾宋十分热情，拿那舌头舔顾宋的手。
　　楚朝更是嫌夷的跟着沈谢走进饭堂，只觉得再看顾宋一眼也还是受不了那场面。

　　顾宋抱着大黑的头，目送着楚朝进了饭堂，把脸埋在大黑柔软的毛中。

　　饭堂大婶肯定是很喜欢大黑的，不然为什么大黑身上还有一股皂角的香味。
　　顾宋怀里放着从万鬼殿拿出来的耳钉，这是他当初一时兴起炼制的。

　　九州山河让他走了个遍，他见得最多的就是有情人，心血来潮的他也就炼制了一枚耳钉，想着以后不管怎么样也要送给让他心动的人。

　　这耳钉形制简约，虽然炼制好后有想过女儿家会嫌弃，但是也没有要改的意思。

　　不巧让他动心的是男人，如果是楚朝戴上的话……
　　顾宋呼吸一滞，如亵渎神明般呆愣。
　　随后他又叹道，当真是想不得。

　　美人本就禁欲清冷，如果是戴上耳钉，那当然是平添了几分妖色，魅惑又迷人。

　　楚朝肯定是不愿意戴上的。
　　这么想着手上力度重了不少，大黑被顾宋抱的死紧，忍不住叫了几声。

　　碰巧楚朝和沈谢已经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楚朝那是蹙眉冷面。

　　“顾琼芳，那狗要被你勒死了。”楚朝出声，还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多大的仇啊。”
　　沈谢被楚朝嘀咕的话逗笑了，而顾宋也松开了大黑，还在那边对大黑一个劲道歉。

　　除夕要吃团圆饭，沈谢和楚朝打小就在云山殿长大，这团圆饭自然是要在流霞峰吃。

　　但是一如往年，江尚并没有回云山殿。
　　流霞峰的院里挂满灯笼，顾宋还自己做了一个灯笼挂在了院里的海棠树上。

　　石桌上摆满了菜，听沈谢的意思，大多数都是江尚爱吃的菜，但是江尚并没有出现。

　　应该说江尚在几天前就不在云山殿内了。
　　“大过年的师尊跑哪儿去了？”顾宋撑着下巴看着桌上的菜，一部分较辣，看来他是无福消受了。

　　“师尊有事在身，自然不像我们这么闲。”沈谢笑着从食盒里端出了几样顾宋爱吃的小菜。

　　顾宋好奇的问：“他以前有在流霞峰过除夕吗？”
　　楚朝道：“没有，师尊每到这段时间就会出门。”
　　顾宋问：“出门做什么？”
　　楚朝：“不知，师尊也没讲过。”
　　“啊？”顾宋一愣，小声嘟囔：“什么时候江尚那小子变得这么忙了。”

　　“你在说什么？”楚朝望着顾宋。
　　“在说你好看。”顾宋冲着楚朝就扬起一个笑容。
　　楚朝抿唇不语，别开了眼。

　　“好啦好啦，师尊不在这个年也依旧要过啊。”沈谢坐了下来，给两人碗里各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三人而坐多少冷清，楚朝和沈谢的性子又不闹腾，活跃气氛这活就落到了顾宋身上。

　　也不知道顾宋从哪里掏出一壶酒，自顾自对说起来。

　　“前些日子我特意去山下买了点酒，过节自然少不了酒的。我偷偷尝了一口，蜀郡的杏花酿倒是比流霞醉还要烈。”

　　楚朝闻到酒的味道眉头一蹙，“抄了那么多门规，云山殿禁止饮酒都忘了？”

　　“过节还拘这些？”顾宋似诧异的给楚朝倒了一杯，又给沈谢和自己倒了一杯。

　　白玉酒杯盛着美酒，楚朝把顾宋放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往一旁放了放。他道：“要喝你自己喝。”

　　顾宋也不在意，他当真就自己喝了。
　　毕竟是除夕，想着就由着顾宋的性子，沈谢也没打算管。

　　原以为顾宋也就是把那壶酒喝了就完了，谁成想顾宋买的不少，一壶喝了又一壶。

　　桌上堆的酒壶已经空了三壶，顾宋双眼迷离，脸上绯红，这是醉的严重了。

　　看着醉的不成样子的顾宋，楚朝蹙眉，他有些责备道：“师兄也由着他胡来？”

　　沈谢轻笑，反问：“师弟不也没管？”
　　被沈谢这么一问，楚朝也愣神了，他一把夺了顾宋的酒，冷声：“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陵山……”顾宋望着隐隐有发怒迹象的楚朝，竟是笑了起来，“陵山把酒给我。”

　　楚朝也不搭理顾宋，他把酒放到了自己右手边上，也不给顾宋。
　　但是顾宋哪里会罢休，他站直身子就倾身过去想要拿楚朝旁边的酒。

　　这一弯腰脚下不稳，愣是就这么扑了过去，刚巧扑到楚朝怀里。

　　楚朝下意识想要起身后退，却不想被顾宋的一只手环住了腰。

　　只见顾宋左手拿着酒壶扬了扬，他在楚朝怀里仰头咧嘴一笑，“拿到了。”

　　“起开。”楚朝推了推顾宋，一张脸不是很好看。
　　沈谢弯着的唇角落了下去，他起身去扶顾宋，道：“我送他回去休息。”

　　楚朝沉默的点头，整理自己的衣袍，被顾宋弄皱的衣袖他重新牵了牵。

　　“回去了琼芳。”沈谢轻声说，他伸手去拿顾宋手里的酒，可是顾宋拽的紧，他便放弃了。

　　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顾宋极其乖巧，沈谢扶着他，他就让沈谢扶着，一声不吭。
　　只是在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楚朝，就没了下文。

　　出了流霞峰，顾宋脱离了沈谢的搀扶，他稍微站直了身，石桥上的灯笼很亮，橘黄色的烛光落在沈谢身上。

　　顾宋的目光也落在了沈谢身上，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拿手挡了挡眼睛，从指缝去瞧那个逆光的人。
　　“沈知云……”顾宋呢喃了一声，随后他晃了晃头，仰头又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