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演唱会》九夜寒衾

3、落幕

　　余嘉澍确定离职后，公司为很快沈凉飔招聘了新的助理。

　　一个月的时间交接工作，沈凉飔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她很颓废，夜夜宿醉，喝得不省人事，潜意识里依然天真地幻想着余嘉澍会因她这副模样就改变决定。

　　她在等余嘉澍后悔。

　　然而没有。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余嘉澍回来那天，沈凉飔才恍然惊觉她们在最后的日子里都没有好好道别。

　　可若道别，又该说什么呢？

　　余嘉澍心意已决，她挽回不了了。

　　无论做些什么，她也得不到她想要的。

　　这一个月里，她推掉了所有工作，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余嘉澍这段时间住在哪里，她只是一天又一天地等，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余嘉澍的狠心。

　　终于在最后一天，余嘉澍回来了——

　　是回来收拾行李的。

　　也是来同她告别的。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容易伤身。”余嘉澍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落入沈凉飔耳中，却夹带了一抹彻骨的冷意。

　　沈凉飔醉倒在沙发上，像是一滩醒不来的烂泥。

　　一下午的时间，余嘉澍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直到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响起。

　　沈凉飔知道她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问她：“你会去哪里？”

　　余嘉澍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还是不要问彼此的事了。”

　　委婉的拒绝，仿佛在怕她纠缠。

　　沈凉飔沉默了。

　　公平？她们之间何曾公平过呢？

　　余嘉澍若想知道她在哪里，只要打开电视机，铺天盖地都会是她的新闻。

　　可她若想知道余嘉澍的消息，却是茫茫人间，大海捞针。

　　那天余嘉澍走得干脆。

　　在经纪人的安排下，沈凉飔开始重新将精力投入工作，并且适应新的助理。

　　一切似乎都在步入正轨。

　　你看，这个世界从不存在谁离不开谁。

　　*

　　余嘉澍走后，沈凉飔剪掉了一头长发。

　　她开始更加疯狂地投身于演唱事业，不顾身体状况，哪怕高烧也坚持上场。

　　好像在拿生命在燃烧灵魂。

　　每一场演唱会，都唱《世纪爱人》。

　　每一场演唱会，都预留1排3列的位置。

　　所有人都说，沈凉飔疯了。

　　她不再创作，不再写歌，只妄想一场重逢。

　　*

　　1999年末，沈凉飔突然宣布，将在最后一场演唱会后退出乐坛。

　　新闻轰动全球。

　　这一年，沈凉飔37岁。

　　她唱《世纪爱人》，唱的歌词却是——

　　“我总想用一生留住你，却忘了十年也不短，我想你也努力爱过我，所以才筋疲力尽。没有关系，我们今生就到这里……”

　　她变得很憔悴，经纪人说她病了，她不否认，也不想确认。

　　她总是回想起尚未成名的那一年，她与余嘉澍在酒吧相遇，住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日子虽贫苦却也知足。

　　如果回到那一年，她没有成为明星，她们做世上最平凡的一对恋人，会幸福到最后吗？

　　不会有答案了。

　　沈凉飔想，也许她是恨余嘉澍的。

　　恨余嘉澍曾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无比决绝地抽身，任由自己因她盛放的生命如烟火般颓败凋落，而她则冰冷地站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隔岸观火。

　　有人说，退出乐坛是沈凉飔对余嘉澍的报复，从此余嘉澍再也无法通过新闻获得她的讯息。

　　也有人说，沈凉飔在失去恋人的同时，也失去了她灵感源泉，她只是为保住名声，选择激流勇退而已。

　　没有人知道，那场告别演唱会上，沈凉飔已病入膏肓。

　　一首《世纪爱人》，从19世纪末唱到20世纪初，属于沈凉飔的音乐时代终于落幕。

　　2000年3月，沈凉飔在经纪人的陪伴下于医院病逝。

　　——“你唱歌很好听，要一直唱下去。”

　　——“不要为任何人辜负你的才华。”

　　——“有千千万万的粉丝等着你，她们会比我更重要。”

　　她唱完了最后一首歌。

　　没有为任何人辜负她的才华。

　　答应余嘉澍的事，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