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王爷的忧伤 ...
-
大理寺衙门内，张员外与杀手跪在公堂正中，景明与二人面对面坐于堂前，唐霜等人则站于堂侧观审。
公堂门外涌满了人群，围观者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关于此案的谣传。
良久之后，人群中自觉让出一条通道，吴菁与其两名随从大摇大摆地从衙外走来，人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虽然他仍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模样，但当日光洒于他的身上，精致的五官变得更加显眼，那股冰冷的气息已经完全消解在这和暖的日光中了，如此看去也不过是个俊朗的富家公子。
他朝她缓缓走来，步履翩翩，衣衫微拂，她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原本还在抬头看他，此时却慌张得低下了头——他为何又出现了？
他最终停在她身侧的座椅旁，将衣摆提起，一屁股坐了下去。
“张录，丁武，你们是否认罪？”景明将未受伤的那只胳膊支在案几上，厉声问道。
“认罪。”二人低着头，异口同声道。
“丁武，交代一下你的作案过程。”
她朝那杀手看去，那日夜晚被劫持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襟想让自己恢复冷静。
杀手这时缓缓抬头，脸上的一道伤疤微微颤动，稍显悲伤道：“我从张员外的管家口中得知他正在寻找杀手，于是主动前往，想赚笔银子回老家营生。”
“我提前准备了涂抹好致命毒药的暗器，趁只有李二一人在农田耕地时从远处刺死他，随后用拖车将其运到荒山处抛下山崖，想要伪造成坠崖而亡的假象。”
吴菁听到这里戏谑一笑，目光斜睨着唐霜，上身微微朝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可以啊你，验的挺准。”
不知道是不是讽刺和调侃，却让她的心头微微泛起喜悦的波澜，她故作镇定地瞥了一眼他，而后耸耸肩，面无表情道：“一般吧。”
“你是如何得知我们在追踪你的？”景明一脸严肃，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更像是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大英雄，吸引了全场妙龄女子的关注。
“我就埋伏在客栈附近，从暗处看到你们了。那个女人弱不禁风，”杀手停顿了一下，“我想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她在一旁听到这话只觉得又气又怕，这个杀手竟如此胆大妄为，杀害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灭掉大理寺的其他人，而且还是在少卿眼皮底下动手，其背后恐怕还有更加凶恶强大的势力。
她紧锁眉头，双手用力攥紧，身体微微发颤。
吴菁促狭地侧头看向她，似乎很好奇她的表情变化。
自从接触此案之后，他似乎越来越对这个聪明可爱的姑娘感兴趣了。
在过去将近二十年的岁月里，他从未对任何人或事有过兴趣，所有人都虚情假意地恭维他，称赞他，却没有人懂他。他只能用嚣张跋扈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而如今，一个不太一样的姑娘出现了，她身上的那股不服输的韧劲着实吸引了他。
景明也犹疑地瞥了一眼她的方向，恰好在这时与吴菁对上视线。
“哼。”吴菁咧嘴冷笑一声，随意地翘起二郎腿，对坐于公堂之上的景明充满不屑。
“你好大的胆子！”景明怒不可遏地用惊堂木重拍了一下案几，随后站起身来，朝着杀手大声喝道，“大理寺的人你也敢动！”
杀手仿佛万念俱灰之后泄了气，深深地把头低下，一动不动。
“犯人张录与丁武，共犯杀人罪，当斩，翌日执行！”景明再次举起惊堂木用力地拍打在案几上。
—
坠崖之案算是了结。唐霜终得一日闲暇，于是前往镇上闲逛。
天气仍是刺骨严寒，瘦雪纷飞。可街上的行人不减，仍旧热闹地采买所需之物。甚至还有一些江湖艺人摆好几处摊位，通过施展各种才艺以讨些银钱。
在此种喧闹的环境之下，街上人来人往，免不了摩肩擦踵，即使被顽皮的孩童撞到也不足为奇。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突然，一个小男孩从她的身后跑来撞了她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嬉笑着跑远了。她顺着孩童跑远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仍旧顽劣地快跑着，又重重地撞在了一人身上。
此人便是吴菁。
吴菁轻轻掸了掸衣服，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朝身后“嗯”了一声。
只见其一名随从怒目圆睁，直接将男孩揪于半空之中，男孩害怕得大哭不止。
行人听到哭闹的动静皆驻足观望。
少顷，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冲出，跪倒在男人面前，颤抖着喊道：“求王爷饶命！我家孩儿性情顽劣冒失，不识得王爷，求王爷放过我家孩儿！”
吴菁却仍旧无动于衷，半字未吐。
那孩童的哭声更甚，她在远处看得心急，随即也挤进人群，想要上前劝阻。
她站在吴菁的侧前方，看清了他的正脸，此时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淡漠，目光清冷可怖，仿佛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动物。
吴菁在不经意的抬眼间也瞥见了她，平淡的表情有了一丝触动，随即又收回眼神，对跪在身前的中年男子道：“我不要他的命，只打断他的腿。”
她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就算是身份高贵特殊，也不能做出如此不得民心的举动啊。
中年男子也瞬间破防，跪着向前挪动，抱起吴菁的小腿，大哭道：“不要啊王爷，他还是个孩子，要打您就打我吧！”
吴菁仍旧没有心软，反而更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一起打。”
正当吴菁的随从将孩童摔于地上，朝男孩和那中年男子扬起铁拳时，她大喊了一声：“且慢！”
两个壮汉停止了动作，朝她看去。
她顿了顿，感到些许尴尬，随后还是大步向前走了出去，摆出毫不畏惧的神态道：“被撞一下就要打断人家的腿，吴公子这样小题大做，不怕官府前来问罪吗？”
“就算是王爷，”她瞥了一眼地上抱成一团的父子，“也应该遵守法令吧？”
吴菁听到她的这话竟开始嘴角上扬，并不回应她的质疑，只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此时靠近她的一名看客对她耳语道：“他父亲很受皇上器重，官府管不了他的。”
“怪不得，”她避开吴菁玩味的眼神，故作镇定道：“王爷家境显赫，如今因一桩小事闹这么大动静，不免显得格局太小，既给自己丢了面子，也为令尊抹黑不是？”
“……”
吴菁轻微点头，依旧沉默地笑着看她。那种笑容邪魅狡黠，让人觉得害羞又害怕。
“罢了。”半晌之后，吴菁吐出二字。
“王爷？”两名随从惊得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周围的看客们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吴菁向前走了两步，拉进和她之间的距离，微俯下身子，靠近她的左耳，一字一字地轻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
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与她近距离对话。这次她没有偏开眼神，而是认真地观察他。
从前她只觉得他的眉目间透露出清冷孤傲，像在绿树成荫的密林中，一抹锋利的刀光闪现。
而如今，她竟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忧伤。
“这么喜欢盯着我看？”吴菁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瞬间清醒，连忙不知所措地低头，心中又如释重负又胆怯害羞，她也分不清楚是哪种情绪占据了主导。
“这次的账，下次一起算。”吴菁面带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和两个随从径直离去。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中年男子从地上缓缓起身，挽着孩童不停地给她行礼道谢。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她连忙笑着将二人扶起，“敢问这位父亲，郡王的性情一直如此吗？”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倒也不是。传言郡王是自从其母亲离世后，由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才变成此副暴戾的模样。”
“亲王管束不了他，连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折磨的是我们百姓啊！”中年男人满脸苦涩，连连摇头叹息。
她在深感同情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奇，于是轻拍中年男人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继续问道：“不知王爷的母亲因何去世呢？”
“听闻是染了恶疾，突然离世的。”中年男人继续补充道，“但王爷不信，所以便形成了如此逆节的性格。”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或许，吴菁如此喜欢旁观大理寺探案，缘由就是他的母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王爷的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