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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金小姐沦为仵作 ...


  •   正值深冬,大雪初霁,寒气逼人。

      白雪覆盖于青石路上,不留出一丝罅隙,霜雾凝结在松木枝头,摇摇欲坠。一派粉妆玉砌之景,银光耀眼。

      唐霜却无心欣赏此雪景,她缩了缩脖子,将冻得绯红的脸颊埋进棉衣中,快步朝京城赶去。

      由于走得匆忙,她脚下一滑,竟跌于雪堆之中,衣服和脸上皆沾满积雪,滑稽的模样稍显狼狈。

      她在心中咒骂了一句,胡乱擦掉脸上的雪,而后缓缓起身,捡起从怀中掉落的玉佩,看着来往不绝的车马,一时间慌了神。

      路上的行人皆三两结伴,欢声笑语,唯有她拖着瘦小的身躯孤身前行。

      与他人前往京城采买年货的目的不同,她此去是为了复仇。她不怕孤独和吃苦,她只怕恶人逍遥法外。

      唐霜本是唐府的千金大小姐,父亲是当朝大将军,掌握着举国兵权;母亲不仅是肖丞相的长女,还是当今皇后的发小。

      父母皆视她为掌上明珠,事事都依顺着她。如此金光耀眼的身世,谁曾想有朝一日她会沦落到此种地步。

      在她垂髫之年,唐父被群臣污蔑谋反,皇上下令将其革职入狱斩首,唐母因伤心过度整日卧病在床,唐府再无欢声笑语之时。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某一冬日,唐府不知怎的突然失火,全府上下皆被烧为灰烬。下人们有的逃走了,有的被火烧死,唐母也拖着病体保护着幼小的唐霜,在房屋坍塌之际奋力扑到她的身上,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女儿的生命。

      “霜儿,快跑!”
      这是母亲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烟消云散之后,全府上下,仅有她一人幸存。

      懵懂的她蜷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攥着母亲留给她的玉佩,嚎啕大哭。

      这时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来到了破败的唐府,为首的男人发现了角落里的她。
      此人便是她的师父——大理寺卿李忠。

      师父见她孤苦无依,便将她带回家中收养。

      师父和师娘教她习武,她哭;教她识字,她哭;教她女红,她还哭。唯独见到师父任仵作时留下的那些验尸工具爱不释手。

      师父和师娘十分宠爱她,于是师父便开始教她验尸。

      她也聪明伶俐,很快便掌握了验尸的本领,十五岁时,验尸的水平已和师父不相上下。

      正当她沉浸在师父和师娘的疼爱中渐渐忘却童年的痛苦回忆时,坏事再次来袭。

      当年唐府中失火时所有搜查的证据都表明是府里的佣人失手而造成的意外,但师父却认为此事另有蹊跷,怀疑有人故意为之,想要灭掉唐府满门。师父在这些年间一直在努力寻找证据,但还没等真相水落石出便因抓住奸人把柄而被其陷害,被皇上判为与蛮夷结党营私,当日便被下令斩首,只留下她与师娘相依为命。

      师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出身贫贱的师父,生活贫苦却乐在其中。后来师父因断案能力出色,被升为大理寺卿,家中才渐渐宽裕。师父一直尽心尽力为官府办案,秉公执守刚正不阿,从不向权贵低头,却不料得到的是这种回报。
      师娘认为大理寺是一滩污水,从此不许她和大理寺沾染分毫。

      她自小便乖巧懂事,对于师娘的嘱托一向言听计从。
      但在这件事上她并不甘心,她早就看到大理寺招募仵作的公告了,她下定决心要去京城应征仵作,去大理寺搜集证据,去接近当年在朝的高官们,查明真相,为自己的家人和师父报仇。

      虽然怕被师娘发现没有提前报名,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她又回想起临出发时和师娘的对话。

      “师娘,”她灿烂地笑着,讨好般地偎在师娘肩上,“我找到了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师娘一脸疑惑地拉开她,眼神中满是担忧。

      “给别人跑腿,”她挤了挤眼睛,重又挽起师娘的胳膊,“师娘,你总做绣活,对眼睛不好。”

      师娘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抬起另一只手帮她绾起鬓边的碎发,柔声道:“师娘不怕,只要霜儿能安安稳稳的,嫁个好人家,师娘就知足了。”

      听到师娘的话后,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她不想被师娘发现,只好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故作漫不经心道:“放心吧师娘,我会的。”

      她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正想得入神,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落在她的袖口上,雪花的形状很好看,像凝结的六角形糖霜。

      她抬头望天,发现雪下得愈发大了,自己的头发上不知不觉也攒下了一层白雪。

      她左右甩了甩头,将积雪抖落下去,还没来得及清理衣服上散落的雪花,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凄惨的哭闹声。
      一群路过的行人想要凑近了看热闹,皆伸长脖子往前赶,直把她也推搡进围观的人群中。

      “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苦命的女人!”

      “看她都哭成那样了!”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她站在其中不知所措,正想挤出人群时,又听到前方响起一阵啼哭。

      罢了,她心里也忍不住好奇,来都来了,看一眼什么情况再说。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地上,神色憔悴,眼圈红肿,正在掩面而泣。
      哭声阵阵起伏,在这彻骨冰寒的雪天显得格外悲戚。冷风将妇人的双手冻成紫红色,虽在呜咽,却不见一滴泪水从其脸上滑落。

      她在心里纳罕:莫不是冷风将妇人的眼泪吹干了?怎会一滴泪痕都不见呢?

      她带着疑惑将目光左移,只见妇人身旁还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孩童。此孩童约摸七八岁,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形如枯槁,宛如一具死尸。其身上还披盖着一块白布,鲜红的字体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上面写着:孩子病逝,无钱采买棺木,求好心人施舍。

      围观者们听得潸然泪下,纷纷掏出银钱放入妇人残破的碗中,妇人感激地连连磕头道谢。

      她也很同情这位母亲,本就条件艰苦,又痛失爱子,虽然心中略有疑惑,但她还是准备拿出一粒碎银捐给这个妇人。

      正在她把手伸进囊橐里取钱时,身后一人突然向前一挤,唐霜的手中忽地一松,玉佩恰好掉落在妇人乞讨的碗里。

      妇人和围观者们霎时都看向她,脸上写满了惊诧与敬佩。

      此刻她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十分尴尬为难,今天真是诸事不顺,跌在雪里也就罢了,还把玉佩掉进别人乞讨的碗里。身上的盘缠也远不及玉佩贵重,若是此时以盘缠替换碗中的玉佩,肯定会被众人冷嘲热讽一番。

      可这玉佩是母亲留给她的,师父说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物件,她必须好好保存。

      经过再三犹豫和思索,她还是觉得就算被大家批判也要当众把玉佩收回,玉佩比起自己微不足道的颜面可重要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碗边,朝身后众人和跪在地上的妇人礼貌点头一笑,就在她伸长胳膊马上就要够到碗中的玉佩时,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她吃了一惊,看上去憔悴柔弱的妇人竟如此眼疾手快,而且对方的手劲极大,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完全没有亲人离去时那般万念俱灰的情态。

      “小姑娘,已经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拿走呢。”妇人沉着脸,理直气壮道。

      她听到妇人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在此耽误太多时间,于是奋力挣脱妇人的胳膊,淡然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想给就不给。”

      沉浸在同情中的围观者们并没有察觉到妇人的言行有何不妥,反而认为唐霜的做法实在是没有同理心,纷纷皱眉指责道:“小姑娘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真无情!”

      她发觉自己被围攻了,气得火冒三丈,在这寒日里只觉胸中火烧火燎地烫——这就是道德绑架!
      乞讨的妇人此刻就像个劫匪!她正想同妇人争论一番,在转移目光的一瞬却发现躺在破碗旁的孩童似乎有些异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金小姐沦为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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