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满天》塘风

7、夜中有人归

　　陆辰被林琰带着向峰内走去，远远望着前方殿宇无数，并不整齐的坐落在这第一峰之上。最中间的一座高楼斜插入云，飞檐斗拱上似是堆满了终年不化的积雪，造型古拙的大门上放着一块木匾，上书着“儒法院”，这三个字笔力纵横，似是刀削斧凿，让人看一眼就印在了心上。
　　路上碰见儒法院的弟子见了林琰，说的都是王爷，全然不像方才仙道院众人般叫林琰大师兄。足以见得儒法院与仙道院的区别，儒法院的人学成后是要到庙堂之上一展身手，所以用的是凡间的说法，而仙道院下的弟子未来大多求仙问道，所以称呼林琰也用的是学宫中身份。
　　陆辰随着林琰一路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崖，山崖外是一望无际的雾气，透过雾气隐隐能看到的是几座冷冽的冰川。而在这山崖上确是另一派风光，靠着山崖静静长着一片翠绿的竹林，从竹林中流出一道清澈的小溪，把一座小屋静静的围绕在其中。靠着小屋的一角几盆水仙花开得正好，一只胖胖的三花小猫正安静的趴在花架下打着瞌睡。
　　林琰过去一把抱起睡眼惺忪的猫对陆辰说道：“这是小花，是自己跑这来的只贪睡的肥猫”
　　小花本来对打搅自己清梦的人就全无好感，又听到这人嘴上还对自己无礼，就恶狠狠的在林琰怀中扑腾了起来。竟在林琰猝不及防下被挣脱了去，正好掉在了陆辰怀里，陆辰轻轻抚摸着怀里气鼓鼓的小猫，心里想的却是“想不到林琰这样的人也会养猫。”
　　“想不到它倒是喜欢你。这处屋子本是我闭关之地，你先在这暂住在这里吧。”林琰似是噙着一抹笑意说到。
　　陆辰倒是没想到林琰安排的竟是自己的住处，不过想来林琰正是因为这里比较熟悉，才安排自己住在这里，毕竟对于可疑人士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想不到林琰竟然是如此谨慎！”陆辰心中称赞到。
　　林琰熟练的推开房门，房间里的陈设却出乎意料的简单，除去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床，屋子里最奢侈的就是一方书案罢了。
　　林琰看出了陆辰眼中的疑惑说道：“我并非喜好奢侈之人，至于穿着也只是身份所限。”
　　林琰说的陆辰也大致明白，林琰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王爷，一言一行甚至是穿着，往往都不能随心所欲。陆辰只是好奇：“为何林琰要和自己说这么多，难道是知道自己身份可疑，迟早是个死人？”
　　心里装着这么恐怖的假设，陆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狰狞了起来。
　　林琰看着明显变异的陆辰，以为他是嫌弃这里太过偏僻了。便对他说道：“此处虽然偏僻，但风光很好，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安静得很。”
　　“不会有人来？那少个人也不会被发现了？”陆辰继续在自己的思想迷宫里狂飙突进。
　　见陆辰仍不出声，林琰只得继续说道：“莫非你是嫌这里太过简陋？”
　　林琰又环顾四周，许是觉得这里确实有些寒酸，便说道“你喜欢些什么装饰？”
　　好在陆辰终于是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终于听清了林琰在说些什么。回答道“不必，不必，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真的？”林琰狐疑的问到。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陆辰就像一只兔子般疯狂点头。
　　林琰没在这件事继续纠缠而是说道：“你现在没有任何一峰的弟子的身份铭牌，也就没法去上课。”
　　其实上不上都无所谓的，陆辰来这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好不容易通过长川试，就是为了学一身本领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林琰缓缓说到。
　　“什么办法？”陆辰装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就是你和我一起去上课，他们认识我，就一定不会为难你。”林琰解释到。
　　“这不太好吧大师兄，我只是一个新生，可能跟不上师兄现在的课程吧。”陆辰心里都要哭了，虽然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林琰。但要是就这么被寸步不离的绑在身边，岂不是永远都没机会探查更多长川学宫的消息了。
　　林琰仿佛早就预料到陆辰会用这样的理由推脱，于是马上说到：“我之前一直在此处闭关，今年才刚开始学习那些必修的基础课程，也正好适合你。”
　　眼见所有的后路都已经被封死了，陆辰也只能同意了下来。
　　“那你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上课”说罢也没再给陆辰推脱的机会，便径直走了出去。
　　这屋子的窗子很大，也很高，高到月光与星辰能一道洒下，以至于陆辰可以看到那只三花猫溜了进来，熟练的匍匐在书案上。
　　以往陆辰每个晚上大多不眠，修炼取代了睡眠成为了陆辰日常的习惯，但现在，躺在这张本属于林琰的床上，陆辰却感受到了一丝困倦，想在这里好好的睡一觉。随着久违的困意袭来，陆辰却猛地坐了起来。
　　“有人！”三年的漂泊生涯，让陆辰对周遭的一切都异常敏感。陆辰掏出一把剑，翻身冲出了门外。
　　门外仍向他进门时一样安详，在月光下与白日里别无二致，黑夜也只是在上面笼了一层轻纱，并未有任何异样。
　　但陆辰却知道刚才有人来过了，对如今的陆辰而言有两件事是他最信任的，一件是手中握住的剑，一件就是自己的感觉。而自己刚刚感觉到那有人的气息，那就说明刚才的确有人来过。
　　“是谁？是林琰的人吗？我被发现了么？……”陆辰的思绪里浮起了无数可能，但无论来的人是谁，现在都已经离开了。陆辰的睡意也随之烟消云散，索性便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夜雾凄迷，木叶随着剑锋纷飞，纷纷飘落。
　　在离这小院很远的一座高楼上，林琰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着陆辰练剑时上下翻飞的残影，认真的像是在听风从那竹林穿出，又被陆辰斩碎时的呜咽。
　　林琰就那么看着，仿佛并不知道一道黑影何时正半跪在身后。终于陆辰停下了手中的剑，同时林琰也开口问道“查到了吗？”
　　“身份是假的。”黑影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嘶哑音调回答到。
　　林琰没有说话，仿佛没听到黑影说话。
　　汗水从黑影脸上滴到地板上，原来汗水的影子也是黑色的。“真实身份还在查，他做的很巧妙，但我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有的！”黑影竟是把头猛地磕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说到。
　　月已沉，星已稀，曙光渐渐从东方浮了上来——天要亮了。第一抹朝阳不仅照在了陆辰的剑上，同时也照在了林琰的脸上，那是一张噙着笑意的脸。
　　“滚吧，就凭你竟敢去他的那里，你本该已经死了，但今天的日出很好看，不要再去调查他了。”林琰喃喃的说到。
　　“谢王爷，谢王爷！”说罢，那黑影竟是真的滚了。
　　陆辰再推开门时，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林琰，虽然知道林琰，但陆辰没想到林琰竟会来的这般早。
　　“大师兄，为何来的这般早？”陆辰有些吃惊的问到？
　　“带你去吃饭。”林琰平静的回答到。
　　吃饭？这显然是陆辰有没想到的一件事。事实上关于林琰，陆辰就没有几件事情是想到了的。
　　“修仙者可以辟谷，不用吃饭的吧？”陆辰下意识问到。
　　“修仙者是可以辟谷，可这儒法院内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凡人自然是要吃饭的，所以这儒法院内是有食堂的。”林琰答非所问的回答着。
　　眼见林琰执意如此，陆辰也只好随着林琰，一路去了儒法院内的食堂。一进食堂，陆辰便觉得整个食堂的目光瞬间都汇集到了这里，或者说都汇集到了林琰的身上。
　　应该是要上课缘故，林琰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赤色长袍，上面仍然浅浅绣着一条黑龙，好像这是林琰的标志。虽然众多目光齐齐汇聚到林琰身上，但林琰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而在一边的陆辰只得也学林琰板起脸，但也许这才是陆辰最熟悉的常态，面无表情后的林琰，就像是深埋在冻土下的一条冰河，冷冽也难以捉摸。
　　也许是受这两人莫名严肃的气势的感染，或者是林琰身份的威严，自打他们进来后整个食堂便鸦雀无声，直到他们吃完出去，才又恢复了活泼。
　　“我怎么听说王爷是修仙人，不用吃喝。”
　　“我也从未在这里见到过王爷。”
　　“王爷旁边那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瞧见那人表情了吗，简直比王爷还可怕。”
　　“他们吃了什么来着？”
　　“我好想看到王爷从自己那笼小笼包里，拿了两个塞给了他旁边那人，我是看错了吧？”
　　………………一阵沉默后有人说到：
　　“你看错了罢！”
　　“你一定是看错了！”
　　刚走出食堂的陆辰，愁眉苦脸的嚼着嘴里剩下的小笼包。而愁眉苦脸的原因是，这不是他自己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