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的自我救赎》皂沫

6、久别重逢

　　龙小樱进入办公室，新人小花已经在洒扫办公室了，她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姑娘，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这个岗位。
　　如今，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又开始青睐“铁饭碗”，特别是姑娘家，都在打拼稳定体面的体制内工作。
　　小花是办公室学历最高的，但非常谦虚勤快，情商高，大家都喜欢她。
　　妇联有三个办公室，龙小樱在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
　　她来到综办开早会，胡主任给每人发了两个粽子，说是自己做的。
　　然后胡主任总结昨天工作情况，布置今天工作要点。
　　胡主任点开手机，发送了一个文件到工作群里，说道：“我刚才发了一个文件在工作群，是县一中女工会报送的，你们了解一下情况。这个事情，请小樱负责……”
　　哟嗬，罗瑶办事效率很高，也是个干练靠谱的好班主任哈，龙小樱在心里评价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两个能在高中时代结成闺蜜，十几年保持往来，也都是有共同的性格特点：对待工作有太阳般的热情，待人接物没有花花肠子，愈熟愈好打交道。
　　早会结束，大家各干各事。
　　龙小樱打开文件阅读起来：高一女生，彭兰，15岁，学期快结束了，至今未交学费，原因是离婚的父母谁都不愿意出钱，互相推诿。情况已发展到父母双双失联，女生已一个多月联系不上他们了，生活费也要不上。请求妇联出面，一起维护女生权益。
　　龙小樱打了个电话给罗瑶，约好上午11点在她办公室和彭兰面对面。
　　十点半钟左右，她步出行政中心大楼，立刻和湿热的阳光撞个满怀，她撑开遮太阳伞，才走到马路边，就觉得雪纺连衣裙有被汗湿的粘感。
　　有对比才有伤害，她恨不得马上返回楼内阴凉舒适的办公区。才6月，热浪从上午就呈井喷之势。
　　热归热，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她刚坐上滴滴打车，就响起了来电铃声，一看是个仿佛有些熟悉的号码，但想不起来是谁的了。
　　她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送来声音：“小樱，我是甘云翔。”
　　“甘云翔？……翔哥，生日快乐！”龙小樱忽然想起来了，这么多年了，他的号码还没有换那，不过，她的手机都换了三四部了，号码也还是没变。
　　“谢谢小樱。今天中午我想请你们一起吃个饭，能否赏脸？”甘云翔开门见山道。
　　人家都本人打电话了，今天是他30岁的生日，本地有“生日不请，拜年不邀”的风俗民情，传统都打破了，再要拒绝，岂不是不通人情，矫情造作了？不过是吃个饭，聚个旧而已，有什么好忸怩的咯。
　　龙小樱只有瞬间的迟疑，她开朗一笑：“翔哥喊吃饭，当然去。我现在要去县中走访个学生，可能要晚点。”
　　“哦？那12点钟的时候，我去县中门口接你，还有罗瑶美女一块接了。不见不散。”甘云翔语气明显十分激动。
　　龙小樱说道：“罗瑶不是有车吗，我坐她的车来就行。大中午的太阳毒咧，你就莫遭罪了。”
　　“能来接你……接你们，我荣幸之至。”他都要结巴了：“反正，12点，到门口等你们。”
　　龙小樱只好说道：“那就谢谢翔哥。”
　　这样一个男人，五六年来，多次转弯抹角地约她，她都曾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这一次，竟然亲自约上门来。她已结婚六年了，他应该早已没什么想法了，不过是想打开一个心结，希望做回吃饭聊天的朋友吧。正如罗瑶所说，是自己太矫情了。
　　他们在娘肚子里就开始了的交情，怎能就这样化为乌有？龙小樱也是不愿意的，如今儿女双全，家庭美满，这些自然是生活的重要部分，但聊友，饭友，歌友……也是可以有的。
　　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高中三年的同学，上下铺的兄弟，大学也是同校，一块喝过酒发过疯打过群架，互相打掩护地追求过姑娘。
　　工作后，她爸进了审计局，甘爸进了家乡最大的国企，但没几年就下岗了，他和几个同事合伙做起了地产生意，当地同时起步的几个地产公司，只有他们的裕泰地产发展壮大起来，做到如今，已成为当地最大最强的房地产集团。
　　他们两家曾保持非常密切的往来。她父母结婚后，他们两家租住的房子曾毗邻而居，后来买房子，也是买在同一个小区，他们裕泰建的楼盘。直到她读大学了，甘云翔家才搬去他们的别墅住。
　　那时候，尤其是她读小学的时候，在她父母忙不过来的时候，她没少去他们家蹭饭蹭玩。甘云翔对她的照顾，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就像是亲哥，好吃的带给她，好玩的带上她，谁欺负她，他第一时间替她打回去。
　　小学六年，他俩同班同学还同桌。他每年都要他妈给老师拜年，分配和她同桌。
　　初中读的是当地最好的民办学校，两人虽没分在一个班，但经常一块上学一块回家，俨然一对兄妹。
　　龙小樱学习一直拔尖，甘云翔爱打球爱溜冰，学习不上心，初中成绩就很一般了，但他还是凭借他的特长录取到了县中。
　　龙小樱顺利考进县中，两人没同班，她编在一层次班级，甘云翔家里给他打点了关系，好歹进了二层次班级。
　　但他进入龙小樱的班级就像是自己的班级，几乎每节课下课都可以在教室里看到他晃悠的身影，非班主任上课的时候，他甚至会溜去她的班级听课。
　　他总会在食堂等她吃中饭，晚自习后等她一起回家。别人眼里，他俩就是一对，学校里没有哪个男生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甘云翔玩到高三才发奋，他想和龙小樱读同一所大学。但高考还是太难了，不是一年的突击就能达成所愿，最后他勉强考到一个地级市的二本大学的独立学院，也就是三本，当时他父母已是很满意了，觉得都要归功龙小樱。
　　龙小樱在省城读大学，直到读大学，他们才拉开距离。他们是发小，青梅竹马，两家的大人几乎就默认为亲家了。但分隔两地的几年大学生活还是把他们读散了。
　　她结婚后没再见过他，但两人的父亲还是保持着兄弟般的友谊，过年过生日仍然会聚到一起喝一杯。甘云翔也来过几次龙新宇家给他拜年，但她没有碰上过。
　　要再次见面，龙小樱还是有近乡情怯般的一些紧张，好在有工作需要她集中注意力。在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里，车已到达县中门口，她在校门口给彭兰买了点东西。
　　她直接去了罗瑶的办公室，罗瑶已经在等她了。
　　罗瑶首先问的是：“拉你进群，没大问题吧？不要什么事情都告诉张强咯，给自己留点隐私。”
　　龙小樱看看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也大胆地说道：“美女，看来你是过来人，注意别穿泡，送你一句忠告：一个谎言要百个谎言圆哦。”
　　“我又没说要你撒谎，我是说假话不说，真话也不全说，有时候守口如瓶也是夫妻恩爱的技巧。”罗瑶哲人似的反驳道。
　　两人打趣了一回。
　　罗瑶去教室喊来了彭兰，小个子女孩一副营养不良的纤柔身板，小码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可以浪起来，神态举止却沉稳，双手分垂两侧，小嘴薄唇，眉眼端正，眼眸明亮深邃。
　　小女孩并不怕生，也似乎知道龙小樱的身份，非常有礼貌地向龙小樱鞠躬，说道：“龙老师好，我叫彭兰，谢谢您来帮助我。”
　　龙小樱把一箱高钙奶和一袋苹果递给她，小姑娘接过去，彬彬有礼又一次鞠躬，说道：“谢谢老师。”
　　龙小樱了解到彭兰的父母都已各有家庭，她妈妈已远嫁重庆，她父亲去外县做了上门女婿。她被判给了父亲，她妹妹判给了母亲，从小相亲相爱的两姐妹因为父母离婚，被迫天涯海角。
　　龙小樱只是听听就油然而生悲凉之情，骨肉分离，最是人间悲剧。
　　彭兰父母离婚四五年了，开始她父亲还勉强给她学费，义务教育阶段，费用也不多。她父亲不同意她读高中，但她坚持要读，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中。
　　他父亲就以她和她妈妈以及妹妹经常联系带不亲为由叫她去找她妈妈要学费，拒绝承担她的高中费用。她妈妈也很难，上学期已经给她出了学费，结果闹出了家庭矛盾，如今也不敢联系她了。
　　她成绩优秀，学校已为她申请了助学金，依据期中考试成绩，她获得了校长奖学金二等奖，得到了一千块钱的奖金。她的学费已解决了大部分。小姑娘经常是三个馒头一天伙食，看着叫人心酸。
　　因为她本人的请求，也为她的长远着想，学校觉得必须出手管一管，去压实她父亲的责任。
　　龙小樱说道：“彭兰，你好好读书，不要为学费焦虑，这个问题，交给我们。你高中的费用，我们会会同学校帮你妥善解决。你读大学，如果有需要，我承诺负担你大学的主要费用。”
　　彭兰微微一笑，第三次鞠躬：“谢谢老师。”
　　但她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听一听就好了，当真就上当受骗了。她觉得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在满嘴跑火车，她的父母都在踢皮球，她和她素昧平生，凭什么给她承诺？安慰人也安慰得太高大上了，不实在。当然，她并不会当面质疑，她要的是父母履职。
　　龙小樱像看出了她的不信任，非常郑重地说道：“彭兰，我是代表妇联来帮助你的，我个人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组织可以。我们可以联系到有能力的社会人士一起来帮助你。”
　　彭兰虽觉得这话说得比较靠谱，但远水救不了近渴，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那毕竟只是画饼。
　　她没有被大饼冲昏头脑，说道：“谢谢老师为我筹谋，只是我当下的问题是要找到我爸爸，以法律为依据，责令他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我至今不能和学校结算费用，我心里不安，这种情绪每天都在影响我的学习状态。”
　　“我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找到我爸爸，我要和爸爸好好谈一谈，哪怕是写借条也行，我需要他支持我读高中上大学。我也是有父母的孩子，我的父母有劳动能力，站着和别人一样高，坐下和别人一样腰背直，他们不能生下我就不管了，不能这样纵容他们，他们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端午节的时候，我爸可能会回老家看奶奶，我请求你们介入，帮帮我。”
　　小姑娘说得从容不迫，思路清晰，理直气壮，语调铿锵。
　　龙小樱深深地折服于这个身体瘦弱精神强大的小女生，小小年纪，这么有主意有主张，天佑自助之人，她未来可期。
　　龙小樱说她一定会帮助她达成目标。
　　第五节课下课了，刚送走彭兰，罗瑶就接到了高云翔的电话。罗瑶说：“是的，小樱也在，辛苦帅哥等一会会，就来，校门口见。”
　　她们一人一把太阳伞，远远地就看到甘云翔正站在校门口烈日之下的车门外朝她们招手。
　　他着白T恤，穿卡其色休闲裤，蹬白色运动鞋，还是像从前，偏爱简约风，还是那么帅气洒脱，放浪不羁。
　　不过，走近了看，相比几年前，还是添了些许岁月的风霜，更有男子汉的气概了。
　　龙小樱撑着遮阳伞，才走几步，汗就要冒出来了，看到他在骄阳等待自己，心里马上就过意不去了。
　　她朝他挥了挥手，两人招手示意，眼神交会，但谁也没说话，就像默契的老朋友。
　　罗瑶看看龙小樱看看高云翔，他俩四目相对，眉眼带笑，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她知趣地坐进了后座。
　　甘云翔拿过龙小樱手里的伞，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说坐后面，于是他替她打开后座的门，然后收了伞递给她，关上车门。
　　无需多话，尊重至上，过程自然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