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像猫一样蜷缩在垫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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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莓过去的主人，都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缓，他低着头问，完全不带好奇的语气。
“小雏过去的主人都非常好哦！”金色短卷发的少女仰着头，笑容灿烂。“只是有的时候，主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雏就只能被留在皮箱里，一直一直等着。”
“不过主人回来就又开心啦，会陪小雏一起玩玩具，会给小雏梳头，给小雏带新的漂亮的衣服回来——小雏喜欢每一位主人哦！”
清脆稚嫩的童声，大声宣告着不加掩饰的纯洁心意
“会等很久吗”，随着七桥偏头去看地板上投落的光圈，他稍长发乖顺地贴着脆弱的后颈。
“每次都会约定好时间哦，小雏只要乖乖等着就好”，小人偶有问必答道。
“只是，有的时候会失约”
地上的有着黄铜燃油灯投下的光圈，那样小，边缘模糊开与木头颜色的地板融为一体。
“皮箱里很黑，房间很安静，只是...小雏好寂寞，万一，万一等不到主人回来了呢。小雏就又要一个人等到发条耗尽，一直...一直等”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但立马又振作起来。
“主人很好哦！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失约过，小雏喜欢主人！最最喜欢了！”
透过玻璃，传来了窗外雨滴敲击的声音，以及呼啸着的风声。
黑发的少年终于抬头，那双熔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悲伤，但却也没有任何情绪。
他习惯性地对示好做出反应，嘴角上扬，弧度温柔。
“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偶呢？”
他问。
“因为...因为不一定找得到的...有那么一次，只有——只有小雏醒过来了啊！”
也许是不满的抱怨，也许是迟来的发泄，小人偶终于没办法维持笑容。
被七桥称赞为新叶一般的碧色眼眸中，迅速积蓄起泪水。
“主人总是会抛下小雏，小雏总是赢不了游戏，没办法继续留在主人身边，可是...可是真的好想一直和大家——和主人在一起玩下去啊！”
“小雏就是爱哭鬼，就是怕寂寞，可是小雏真的改变不了。”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大颗大颗地滚落，染出深粉色的湿痕。
被设定成为幼女性格的雏莓，天生就比其他姐妹更加渴望陪伴，更加期待玩耍。
几十年的沉睡后，苏醒的那个世纪内，偏偏只有她一个被转动了发条。
制造她的人，一定没有想过，要让孩子独自去理解成年人有时不得不离开的世界，是一件多么困难，又多么残忍的事情吧。
“不要哭啊，雏莓。”
那些回忆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
那些用关心口吻说着的教育。
【“你就不能和大家一样吗？你这样呆呆的，怎么会有人愿意领养你”】
【“你这怪物，这么就这么让人操心，自己待在反省室，自己好好想想吧”】
“不需要改变的。”
他这样安抚道。
“你只是小孩子而已，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会陪着你的。”
“而且你看，我们会赢得胜利的。”
指腹轻轻擦过古金色戒指上的蔷薇雕饰，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少年人笨拙地安慰着他的人偶。
“只要成为了爱丽丝，你就能留在大家的身边，你还会认识更多的人，会有更多的朋友，我们还可以带你去很多你在电视里看到的地方玩，游乐场、水族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只要成为了爱丽丝」
「只要成为了人类」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这些话，倒是是在说给雏莓听，还是说给过去那个睡在厨房坐垫上的自己听。
像猫一样缩成一团，睡在那个破坐垫上，紧紧靠着房间靠门的墙边。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雏莓的小脑袋。
“我过去，时常因为说话少，不会和其他孤儿一起抱怨，不会讨好人而被排挤，被他们告诉孤儿院的院长先生，然后关我到禁闭室里去。”
“禁闭室，那里那么黑，你一定很害怕”，雏莓依恋地任由少年轻抚发丝。
「害怕吗？也许只是无措和孤独。」
他在心里想。
「要是那时候，能陪在主人身边...」
这样的想法从脑海的某个角落里跳出来。
无名指上的蔷薇戒指开始微微发热。
蔷薇纹饰中心簇拥着的浅粉色水晶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晕。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带低下头去看。
七桥犹豫着将左手指向地上那个小小的光圈。
“嗯，其实我不害怕...那里又冷又潮湿，但是不黑。”
他接着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也确实不怎么痛苦。
“那里的小窗户能在睡前看到月亮，在冬天看不到月亮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了怎么看起来和大家一样。”
光圈中心处的地板破裂开，一株瘦小的草莓藤蔓试探着探出头来。
“也就可以在晚上溜出去看月亮了。”他看着那株藤蔓，说道。
“小雏也喜欢看月亮，晚上在房间里等主人的时候，偷偷拉开窗帘看月亮”
雏莓听得很认真，这反而让七桥不知道怎么讲下去好。
“再后来，有个女人来领养孩子，院长和她推荐我，说我很爱晚上看月亮，夸我人机灵。那个女人就给我做塔罗牌的测试，觉得我灵性不错，把我从孤儿院里领出去了。”
藤蔓生长至四十多厘米，有七桥小臂粗细，正亲昵地向两人的方向生长。
少年干巴巴地把过去的经历掰开来讲。
背景讲得过分平淡的故事，像杯白开水一样，只是添加了名为苦难的盐。
小人偶好奇地追问着：“那那，你出去之后呢，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主人的妈妈呀？”
“其实我觉得，她主要是看中了我的脸。”
“诶？”
“她想给大众塑造一个好心人的形象，带着我上她的节目，说我是超能力通灵者，让我表演占卜。”
“可是主人确实会占卜呀，那后来呢”
“她教我的。再后来，因为露脸，我的人气被炒起来，节目也因为有了噱头流量调至黄金档。”
“然后她因为担心我没办法兼顾学业，就让我退出节目了。”
看着雏莓还挂着泪痕的脸，七桥随便找了个借口替换了真实原因。
「其实是害怕，害怕我这个怪物取代了她在节目中的角色。」
他不想让他的小人偶担心。
“诶——好可惜，不然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主人了！”
“可是那样，我就没办法遇到你了吧。”
七桥笑起来，左手的指尖触碰上藤蔓。
他感受到了。
那份过往的迷茫心情，在原地等待一个不会出现的人的心情，两人过往中重叠的部分，痛苦无措的情感连接着，成为了力量沟通的媒介。
“等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熔金色的眼里弥漫上不自知的笑意。
“哇，我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主人在想到的一瞬间，心里全是暖洋洋的期待诶！”
雏莓兴致勃勃地分享道。
「只要想到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知道，我不是唯一的异类。我还有同类。」
“咳咳，这个心情，还有讲给你听的秘密，都不可以告诉他哦。”
七桥将右手攥成拳，伸出小拇指。
“拉钩”
“拉钩！”
少年人纤长带着薄茧的手指，同人偶细嫩的手指拉钩，互相承诺保密彼此过去的负面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像猫一样蜷缩在垫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