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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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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不仅一旁的客人和伙计惊到了,连尹稞本人也出乎意料。
可以但是没必要,她拉了拉萧隐的袖口。但瞧见身后芊芊咬牙切齿,也拼命扯武衙内的袖口,她又渐渐松开了萧隐。
走出铺子时,尹稞望着合不拢的手指,暗自感叹,原来有钱人十个手指都戴戒指吗?
每一枚戒指都珠光宝气,合在一只手上却大红大绿,有种各自争艳的怪异。
她原本想要包起来,萧隐却硬是让她当众全部戴上。
都嘲笑她品味独特,看来萧隐并不好到哪里去,这回她都看不出不合适了。
陈驰望着尹稞无处安放的手指默默说出了心中的话:“爷,你自己瞧瞧这好看吗?”
尹稞很是认同。
萧隐略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施以眼神警告,不以为然。
陈驰这便又想起了十板子的事,笑着退后改口道:“爷眼光真好,王妃这般真贵气。”
尹稞不解道:“我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无端生事之人,是我哪处碍了她的眼吗?”
“王妃你没听出她话中的酸味吗?”陈驰上前一步追上萧隐与尹稞。
“她既然来了这店便也是喜奢之人,本想装阔绰,不想王妃比她还阔,让她丢了面子,便要以她之心度王妃之腹,贬低王妃几句显得自己高贵些。”
尹稞似懂非懂,嘟囔道:“我当真不是为了显摆才挑最贵的。”
说罢,仰头望了望萧隐。
他垂下眼眸,此时空中又飘起轻盈的雪沫,一片栖在他发上。
“你所求皆为自己欢喜,无需向我解释,更无需向她交代。”
此话落在尹稞心中,似乎与某个伤痕契合,轻柔地填补上缺口。
*
太妃原本坐在院中对着一树红梅嗑瓜子。听闻尹稞是和萧隐一同回来的,眸中一亮,喜盈盈叫道:“月姑,把那双新鞋拿过来。”
“珂珂,逛得可开心,今日都添置了些什么呀?”她握着手绢,快步迎出去。
然而冷不防瞧见了尹稞那合不拢的十个手指。
她顿了顿,似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蹙眉揉了揉额心,再乍一看,仍是十枚戒指。
随后目光从尹稞手上转移到萧隐脸上。
“隐儿,你买的?”
萧隐若无其事点点头。
“十枚……”太妃用手绢抵住额头,差点没晕过去,欲哭无泪,“多少银子,不,多少金子呀……”
提起金子,尹稞心中沉了沉,狠狠与之共情。
月姑姑刚捧着新鞋跑来,便见太妃有晕倒之势,急忙托住她的肩,道:“太妃这是怎么了?”
“月姑,鞋不送了。”太妃从月姑手上把鞋抢过来抱在怀里,扭头狠狠盯了一眼萧隐,“我头疼。”
说罢捂着心口颤颤巍巍,领着不明所以的月姑姑离去。
尹稞窘迫地仰头望着萧隐,轻声嗔怪道:“幼稚。”
而面前的人眉头微挑,望着母妃气冲冲的模样,不解释也不安慰,兀自负手向前走去。
然而尹稞没想到,这双鞋傍晚时还是送到了她手上。
浅粉色锦缎面,缝着粉嫩嫩的两个绒球,既可爱又暖和。
流萤还端回一盘点心,极不情愿地递给她。
“喏,都是太妃让给的。”
尹稞幻想着太妃暗自心疼却还是遣人送来东西的模样,忍俊不禁。
可瞧见点心时总觉得不太对劲。
太妃说要送给她尝尝的叫作蟹壳黄。而盘中软塌塌的面饼怎么也难以联想到蟹壳黄这名字。
莫非又是暗藏玄机么?
尹稞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除了糯米与葱香,半点其他味道都没尝出来。
流萤退到一旁,扬了扬下巴,眸中难掩轻蔑之色,甚至有些得逞后的快意。
多年来打听情报练就的眼力,令尹稞随即捕捉到了流萤的不对。
尹稞放下筷子,抬起眼来她:“这当真是蟹壳黄么?”
那双眸子不悲不喜,却似洞若观火的鹰隼,看得流萤脊背发麻。
但她仍旧点点头:“太妃命人做的,这还有错?”
尹稞挑眉,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么,我也算尝过了。你还没吃饭吧,剩下的赏你了。”
流萤沉下脸,却也只得默不作声接过来。
又听尹稞幽幽道:“听闻这是太妃最爱吃的糕点,我也该和她探讨探讨口味,竟是这般软糯,就是有些食之无味。”
流萤当即道:“你既然觉得不好吃还找太妃聊起,也不怕太妃怪罪。”
“哦?”尹稞转头望着她,细碎的烛光流进她的眸子,“是嘛,既然会怪罪,这回还是不与她探讨了。”
“若有下回,还是得提一嘴的。”
流萤莫名打了个寒颤,避开尹稞的目光,将一旁的窗户合上。
心中愤愤不平,一个随手抓来的假王妃,吓唬谁呢。
次日便是小年,也是一年一度的太子祈福大典。
当朝太子会在这一日,换上传闻中神仙才会穿的羽衣华服,乘坐金色的九龙车辇从东宫行至长乐门,为全国百姓祈福。
百姓可摘下新鲜花瓣,向车辇抛撒,以祈求祝福。
今日街上应当水泄不通,尹稞并不想凑热闹。
况且萧隐总疑心沈珂倾心太子,她也不知是否真是那么回事,还是不要轻易去见太子的好。
遂只是穿上太妃送的那双鞋踏雪在府中赏红梅。
路过偏门时,忽然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她离开暗羽时曾交代过稷叔,若是那位大人再有什么任务,便遣人悄悄告诉她,毕竟她也放心不下让手下面对那样阴晴不定的一个人。
如今见到人影,当即便跑到偏门。流萤慢吞吞在身后跟着。
透过那栅栏的缝隙,她轻声道:“谁?”
小米探出脑袋来:“帮主,是我。”正是稷叔的孙儿,暗羽最小的帮众。
“大人昨日来过了。”
尹稞转头见流萤跟了过来,扬声令她站在远处候着,而后对小米道:“大人这次想知道什么?”
“你还记得大人先前令你调查的老李吗?”
尹稞回忆起最后一次与大人的对话,黯然垂下眼眸。
“那老李最近似乎在城郊另外购置了田产,原先的屋子找不见人了。大人限你十日内找到他。”
“十日?”尹稞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那位大人的作风,对她的能力也是过于信任。
“帮主……可有头绪?”小米担忧道。
她除了认得老李和他夫人那张脸外,如今没有丝毫线索。
认得老李夫人?
倏然间想到了什么,她长叹一口气道:“或许……可以碰碰运气。”
“今日恰逢太子祈福大典,谁都心驰神往,尤其是女子,无论是否婚配,皆想一睹太子风姿。或许老李夫人也会趁着人多前来观摩呢。”
小米的眸子也亮起来:“对啊,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尹稞捏了捏额心,又想起萧隐那张臭脸。
今日外面这热闹,她是必然要凑一凑了。
出任务时都要易容回从前做帮主时的容貌,这样应当不会被萧隐察觉。
流萤伸长了脖子望着尹稞对门外说话,侧耳也听不真切。
只依稀听见什么“太子”,“心驰神往”,“婚配”。
自己细细琢磨了一番,发觉竟是可以拼凑起来的。
莫非这假王妃得了宸王殿下还不够,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太子?
流萤原本是沈珂的丫鬟,以为会陪着小姐嫁来王府,不料有天楚辞忽然告诉她,沈珂不嫁了,会有个市井出生的丫头替嫁。
既然都是市井丫头,凭什么她才是服侍人的那个!
偏偏这假王妃还对她十分不客气,这几日还真理所当然地指使她端茶送水。
流萤越想越不乐意,她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吃点苦头。
*
“王爷,奴婢有事告发!”
流萤跌跌撞撞闯进萧隐的书房,冲散悠扬满屋的茶香。
萧隐靠在太师椅上,微蹙起眉,将手边的书稿合起,抬起眼来瞧了瞧她。
她的丫鬟?
流萤慌慌张张伏在地上道:“奴婢是王妃的丫鬟,思前想后还是不敢欺瞒王爷。”
她偷偷去瞟萧隐脸上的神情。
可他只是抵着额头,眸子一如往常沉寂。
她支撑着地面的手握了握拳,咬咬牙道:“王妃要去私会太子!奴婢亲耳听见她在偏门与外人说话,还说太子风姿人人都会心驰神往。”
咔嚓——
萧隐手边的玉镇纸应声生出裂痕。
流萤不知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忍不住向书案上看去。
“你在看什么?”
萧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迫寒之意。
她一惊,畏畏缩缩道:“没,奴婢没……”
“你记住了,今日是太子祈福大典,王妃前去观礼没有什么不对。”
萧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流萤的耳朵,她惊诧地抬起头,却看不见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怎么可能?她明明说得很严重。
“今日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回去。”
萧隐端坐着,恍若一尊冰冷的雕像,不容置疑。
待到那丫鬟难以置信地退了出去,他方缓缓摊开手。
掌中的玉镇纸已碎了一个角。
眸中一时涌上晦暗腥红,渐渐溢开一股让人发闷的迫煞之气。
沈珂,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