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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借钱 ...
一九九零年,江尽带着一身戾气离开了自己的家。一腔怨怼与怒气让他连最喜欢的大哥大都忘了带。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江尽想,没带就没带吧,没用。
这个家,这个地方,没一个值得他留恋的。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在他游神的时刻猝不及防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好像想要钻进他的脑袋。江尽使劲甩了甩头,想甩去这令人不愉快的胀痛感,但是无济于事。
窗外的景色开始模糊。飞机疾驰,然后腾空了。
在这轰鸣声中,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从窗口望出去的景色没有熟悉的二七纪念塔,江尽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他要一个人,在刚刚成年的这一年,去一个素未蒙面的城市,一个朦朦胧胧的远方。
***
一九九零年,传呼台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传呼市场空前繁荣。
姜子衿在这家传呼台工作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些厌倦了这样的工作。Call机的“滴滴”声尽日响在耳边,收到的东西也不过尽是些“让这个号码速回电话”,随后她再在一众“滴滴”声中播出号码。
工作的第一个月,姜子衿天天背代码本,练习打字。每隔几天,就有人离开。传呼台的一个个传呼小姐们私底下总是犹疑而切切地议论着那些离开的人,却沉默而努力地背着代码。
日复一日地动手,动嘴,在传呼台工作的人关系是亲热而淡漠的。夜里一起吃饼干,其乐融融。但是在业绩考核上,却是你追我赶。此起彼伏的显示灯,扭头张望,左边右边尽是困倦而木然的脸。
姜子衿几乎也想离开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岁,是个该追求青春追求梦想的年纪,而不是坐在这里,不停打字,不停地捏起假嗓音说话。
尽管她并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成绩太差没有再读大学,紧接着她父母就帮她安排好了在传呼台的工作。
她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
下班时间快到了,周围的人开始谈论下班后的娱乐活动。姜子衿今天要值夜班,听不进去她们谈论的东西。
传呼台在区中心,十一层楼。
姜子衿乘电梯从十一层楼下来,跟着下班的人群挤出了工作大楼,准备先去解决晚饭。她打算去吃面,香喷喷的三鲜面,但是又怕热。这正是八月份,上海的天气热得灼人。
走过一个路口,姜子衿突然注意到一个坐在路边的男人。
周围行人脚步匆匆,没有一个停下来仔细看他的,只是瞥一眼就走过了。
没有人想多看一眼。
男人说不定是惹人嫌的疯子,或者是讨人厌的乞丐。这毕竟是一个随时会发生打架的年代,自行车随时会被偷,路灯被人打碎了不会有人修,走夜路不仅要怕被劫钱,更要怕劫后被捅几刀。
姜子衿眯着眼看了男人一会儿。男人的头是低着的,看不清脸。一件白衬衣,一条紧身牛仔裤。男人看上去很瘦。
姜子衿收回了目光,接着走自己的路。
她还是去吃了三鲜面,一边用废报纸扇风,一边用筷子挑起几缕面往嘴里送。三鲜面店里的顾客很多,将这本就不大的店铺塞得严严实实的,使得本就灼人的空气更加炎热。
周围的人们大声喧哗,推推搡搡。姜子衿吃了几口就兴致蔫蔫,入口的面竟尝不出味道。她有巴拉了几口,快速地离开了这家店。
姜子衿想,下次值夜班,再也不吃三鲜面了。
走回工作楼的路上,姜子衿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男人还是坐在那儿。不同的是,他的头微微抬了起来。
姜子衿忍不住停下来看他。
这回看得仔细了,姜子衿发现,男人年轻得很。确切来说,男人仅仅是一个个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
是一个正值大好青春年华的男孩。
忽然,男孩抬起了头,好像往她这边看来。姜子衿心下大动,快速移开了目光接着赶路了。
***
又回到了这枯燥无聊的工作室里,传呼台的Call机依旧在“滴滴”的响。
姜子衿又接了几通传呼,天逐渐的变黑了。夏日的天本来就黑得晚,再过一会儿,就已经是入了夜,“滴滴”的声音逐渐变少了。
在那个时候,装一部电话很贵,拿传呼机的人也少,夜班的时候打电话的人就更少。大部分夜班姜子衿都是在看书、听歌、发呆。
她喜欢罗大佑,在值夜班的时候喜欢把两张椅子拼起来,窝在里面听罗大佑的歌。
她喜欢琼瑶,瞧不上张爱玲,觉得张爱玲絮絮而语的沉重悲痛令人消沉,而琼瑶娓娓道来的缠绵悱恻让人动容。从高中时期她就疯狂迷恋琼瑶的小说,不管小说中的情节是多么离奇多么不合理,但总归是可以短暂地逃离现实的世界。
姜子衿买遍了书摊上所有琼瑶的书。灯光很昏暗,她就在这炎热的夏夜里,一边用手驱赶那些扰人的蚊虫,一边一行一行地读着。
收音机播放着《恋曲1990》,罗大佑今年的新歌。歌一出姜子衿就买了卡带,平时没事就放着听。
时钟的指针慢慢的走着,短针划过了“十”。整个城市从一开始的喧闹到变为了现在的宁静。万家灯火燃尽了它们从傍晚时分就表现出来的热情,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姜子衿开始犯困。台里还有几个同事和她一起职这个时间点的夜班,此时都安静地坐着,用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差一刻。她的夜班要到凌晨两点半才结束。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了落地窗前。
从窗口向下看,街道,路灯,一两盏还未熄灭的灯火。知道有些人没有睡,感叹什么叫红尘万丈。
收音机发出了几声“滋滋”的杂音,罗大佑仍用他那沧桑又浑厚的嗓音悠悠唱着。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姜子衿打了个哈欠。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姜子衿又把自己砸回了两把椅子上。
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恋曲1990》回荡在空荡荡的传呼台里。几个同事安静地工作着,过一会儿有个同事接了一个电话,声音远远地飘来,姜子衿听得不真切。
罗大佑此时苍苍茫茫的声音带给姜子衿一种思考,一种不会在白日里恍然生出的沉思。关于理想,关于宿命,关于从未看清过的未来。
姜子衿面前的Call机又“滴滴”地响起来,姜子衿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伸手按了一下收音机,罗大佑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钟的指针在不知不觉中挪到了“十一”,又向趁人不注意匆匆地向“十二”奔去。
***
姜子衿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从工作楼下来的时候,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其他几个和她一起职夜班的同事和她不熟,一到点就早早地走了。
平日里可以乘公交车的,但今日就不行了,公交早已停靠到站,只会在明日旭日东升之时再悠悠地开始运行,所以姜子衿只能走回去。
说远不远的,她租的房离传呼台只差两站公交,步行快一点半小时能到。
只是她有点害怕。
她想起她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她的父母都还在棉花厂工作。在姜子衿的记忆里,那时的他们总是在工作,工作到夜半漏断,工作到街巷空无一人,工作到这个世界万籁俱静。
有一天晚上,她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无法入睡。黑暗笼罩着她。挂在墙上的钟只是不知疲倦“咔哒咔哒”地走着。
忽然,某个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想法闪过了她的脑海。这个想法掌控着她在月光隐耀的夜晚走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碎石路上,一步一步地踉跄着,着了魔似得扑进黑暗中。
走到后来,姜子衿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她本来没有想过会这么黑的。但她没有退路,只能一直走。
最后终于看到了光。她不管不顾地向着那光蹒跚而去。
那是棉花厂。
有个棉花厂的工人看见了她,便到处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父母因为她的意外到来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他爸无奈地嘿嘿笑了起来,走过来拎住小小的她,不轻不重地往她屁股上打了两下,眯着眼睛说:“你怎么到这来啦。”她妈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用愁闷的目光看着她。
她妈说:“你自己回去睡觉,我们没空管你。”
姜子衿又踏上了那条崎岖不平的碎石路。
自那以后,她就很害怕走夜路。或许也不是“自那以后”,而是她天生就害怕。那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年龄还太小,害怕的还太多。
走夜路的感觉,就是去面对黑暗里看不见的东西的感觉。
而现在,她要再一次面对这种感觉。出了工作楼,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几盏路灯是坏的,那些由坏掉的路灯所掌管的区域就格外得黑。
姜子衿吹起了口哨,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了尖锐的、小声的《恋曲1990》。
可惜,吹口哨仍然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她觉得黑暗中好像有什么。
但她只能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来。
突然,姜子衿的肩被人拍了一下。
她浑身一颤,顿在了原地,几乎要大叫起来。她能想象到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街头传远的模样,从看不见的抽象变成了具象,就如石投水般漾开涟漪,引得周围住的进的居民从窗口探出头来,用她熟悉的上海脏话骂她。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这并不是姜子衿所期望的。
她拼命抑止住了正要发出来的叫唤,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心跳得很快。
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孩。
“姑娘你……能借我点钱吗。”
男孩仓促地开口。
静默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流动。
姜子衿缓了过来,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转身离开。
“求求你帮帮我吧,今天下午……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我。”男孩的嗓音清清冽冽的,吐字很快但又透着些犹豫。
今天下午?
姜子衿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坐在路边的男孩。
她回过头去,在这昏黄的路灯下,睁大了她那细眯眯的双眼,收起了她一贯的敛眉收目模样,仔细地去打量眼前的男孩。
男孩瘦瘦高高的,脸上戴了一副黑色金丝边框的眼镜,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都很是体面的,没有褶皱,颜色也十分鲜亮,像是新买的。
他的脸庞看上去很稚气,嘴巴上边却有若隐若无的小胡须,像刚出蛋壳的小鸡毛般稀疏。
男孩身后的路灯是坏的,姜子衿身后昏黄的灯光把隐没在黑暗中的男孩照亮了,照得男孩那双在镜片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而那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姜子衿。
姜子衿的心疯狂地跳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的去打量一个男孩。
一个陌生的男孩。
她忽然觉得脸皮有些发烫。收回了目光。
之后她又回过神来。
男孩在问他借钱。
无论如何,她是绝不可能将钱借给别人。在这个年代。将钱借给亲友能否还回来尚且未可知,更遑论借给一个陌生人。
男孩在如此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向她借钱。姜子衿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来者不善。在昏暗的灯光中,她只感到害怕。
“我没有钱。”姜子衿有些哆嗦地说道。
姜子衿转身急急地走了,几乎是要跑起来。
她有些害怕男孩会跟上来,走得很急,没有回头,最后干脆狂奔了起来。她仔细地听了听,没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男孩好像并没有跟上来。
她进了出租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直直的指向了“四”。
传呼台工作经历素材参考——《那些深夜里的眼泪,只有传呼台的接线员知道》毛小雪 凤凰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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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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