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魂语》郁尘染

8、part1 触不可及 三章

　　平平无奇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唐景忆从未如此平静地度过一天。
　　初升的日色倒映在唐景忆的眼里，那是一片昏黄。上次看见这样类似的颜色还是在自己的那个小公寓里，夜晚的吊挂灯发出的混浊昏暗的光芒。
　　没想到只是仅仅过去了几天而已，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而看见这样世界的自己也“变了”。
　　没想到这样平凡的生活竟是自己死后才会得到。唐景忆嘴角翘起了讽刺的弧度。
　　视线从窗外移开，唐景忆转身飘出房门，看见宋源希正坐在餐桌上优雅地享用着自己的早餐。
　　不愧是工作日，这家伙还没像昨天一样那么晚才起床啊。唐景忆在心里打趣地想。
　　“小景，早啊。”他举了举自己手中叉着的荷包蛋，向唐景忆打了个招呼。宋源希今天又穿上了他的那件西装，前额的刘海也被梳了上去，还抹上了一点发胶，有些碎发垂了下来，有些遮挡视线，但宋源希也完全没有管它，优雅地将叉子上的蛋放进嘴里，然后细细地咀嚼，整个人像一个贵族公子在进食。
　　唐景忆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有点幻视，眼前这个人跟昨天那个憨憨大厨哪里像同一个人啊？
　　宋源希吃着吃着，发现唐景忆还待在原地，他便放下自己手中的刀叉，疑惑地问了句，“小景？怎么站在那发呆？”
　　唐景忆从自己的幻想回到现实，看了一眼正在盯着他的宋源希，“没事。”
　　唐景忆飘了过来，落在宋源希对面，指着桌上那些食物，“这些也是你自己做的？”
　　宋源希看见唐景忆坐在他面前，才又重新举起了刀叉开始吃起来，随意地说了一句，“不然呢？小景不会在想我是用自己的法术变出来的这一切吧？”
　　这倒不至于，我还以为你在这个家藏了一位厨子帮你做饭而已。唐景忆心想。
　　宋源希看了看唐景忆的小眼神，一下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小景。看了昨天我的做饭过程还不信我吗？”
　　他吃完最后一口，用餐巾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看来我在小景心里的可信度真低呢，”他抬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唐景忆，神情认真，“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让小景相信我的。”
　　啧，老狐狸，净会说这些漂亮话。唐景忆一脸无语。
　　“好了。你昨天说的，我们要去见第一个任务对象了对吧？”
　　“是的。”宋源希用餐巾擦了擦嘴，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
　　“小景别急，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等我收拾好这些东西。”宋源希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把餐桌上的餐盘都收了个干净。
　　半个小时后，时间踏正九点的位置，大门传来“咔嚓”一声，主人向房子宣告了他的离去。宋源希带着唐景忆来到了一个建筑。唐景忆看着自己眼前的建筑物，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宋源希带着他来，他根本不相信现代的都市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像贫民窟的地方。
　　眼前的楼体外面的那层白墙大片的掉落在地上，已经能够看见里面的瓦砖。路边的灯已经毁坏，连白天也在一闪一闪，灯泡里的灯丝烧焦了，传出浓烈的焦味。地上成堆的垃圾不知放了多久也无人清理，还有流浪猫狗在里面随意翻寻食物，垃圾散落开来，恶臭难闻。
　　他原本以为自己住小公寓已经够破，但是今天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原本的物质条件其实已经很好了。
　　“这里.......还有人住吗？”他被眼前此景深深地震撼到了，无法掩饰脸上惊讶的神色，转过头看向宋源希。
　　宋源希叹了口气，望向不远处这栋大楼，“如果不是上次他们带我来过，我也会跟你一样摆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的。”
　　“他们？”唐景忆有些不解，他们是谁？
　　然而宋源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扭过头说了一句，“走吧小景，我们上去。”
　　等唐景忆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想要跟上宋源希的时候，才发现宋源希已经越过了那扇破旧大门，走上了楼梯。
　　来到建筑内部的时候唐景忆才发现这里还真是内外如一的破旧，连楼梯上的台阶都已经有好几个碎裂了，碎掉的石块被人随意地放到一边，但有几个台阶可以明显地看出一些修补的痕迹。
　　宋源希上楼的脚步声其实不算大，但是在这栋楼里走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跟怪兽入侵有得一拼了。也是，这个地方连墙都快掉没了，还谈什么隔音。唐景忆心想。
　　宋源希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唐景忆飘在空中在四周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先是看了看现在的楼数，第五楼，还好，不算高。然后他又飘到了顶楼天台数了数这栋楼的高度，一共六楼。
　　他飘回宋源希在的地方，听到宋源希拍了拍门，大声喊道，“李大姐，是我，小宋。”
　　唐景忆看了看对面的那户人家，门上有明显的积灰，连外层的防盗铁门都已经生锈了，很明显这里已经没有人在住了。
　　那么这户人家又是为什么还继续住在这里呢？唐景忆在心里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时他听见门里传出了一点动静，有人在向这里靠近，然后一阵摸索钥匙的声音，之后才听见咔嗒一声房门被打开。
　　里面的人透过门缝看见了站在门外宋源希有些惊讶，一边拉开门一边朝他喊了声“哎呦这不是小宋嘛，今天也来啦？”
　　对方的嗓音有点大，这么一句话在这栋安静的楼宇当中被无限地放大。
　　房门被彻底推开，在唐景忆眼前的是一个体态微显臃肿的大妈，她伸出手，拉着宋源希的胳膊，唐景忆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声音听起来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来来来，小宋，进来。”
　　她热情地把宋源希拉向了沙发的位置，扯着他的手，脸上带着笑，拿过桌子上的果篮，说，“小宋，坐！阿姨这寒碜，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来！这是我们亲戚给的水果，你尝尝！”
　　果篮里的水果并不新鲜，里面无一例外都有些腐烂的痕迹，还散发出了一些果物特有的味道。
　　宋源希看了眼李大姐手里的果篮，将它接过然后又放在了桌子上，他朝着李大姐摆了摆手，有些拘谨，笑着说了声，“不用了大姐，不用那么客气的。”
　　李大姐拍了拍宋源希的手，坐在了小凳子上，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下来过，然而不知为何有些汗珠从皮肤里渗出来，“要得，要得，小宋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还经常过来看我们，我们怎么也得感谢你啊。”
　　宋源希脸上挂上了礼貌的微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旧的沙发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了一些灰尘，他也并没有去管，任凭灰尘沾在他的西装上。
　　他看着李大姐的眼睛，温和地问了一句，“对了大姐，赵大哥今天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李大姐顿时从小板凳上弹了起来，猛地一拍脑袋，李大姐这一拍用的力气很大，能听到清脆的“啪”的一声。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我都忘了把小宋来了这件事跟老赵说。你等着，我去跟他说一下。”
　　李大姐带着懊恼的神色快步走向屋子里深处的一个房间，推开了房门进去。
　　李大姐离开了客厅之后，客厅里只剩下宋源希和唐景忆，这时唐景忆才开始打量这整个屋子。这个屋子和整栋楼一样破旧，墙体不止掉落，还崩开了好几道裂缝。屋子里的东西也非常的老旧，连李大姐坐着的那个小板凳也圈了好几道绳子，感觉再承载多一些东西的话绳子就会崩开。宋源希现在坐着的沙发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东西了，虽然有些皮已经裂了开来并且能看见里面的旧弹簧，灰尘也多，可能好久没有人在上面坐过了，但也起码能坐。
　　“小景。”宋源希叫了声唐景忆，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帮我个忙。进去里面看看李大姐。”
　　他的声音与以往都不太一样，有些低沉，唐景忆甚至听出了话语里隐藏着的担忧。
　　唐景忆认真注视着宋源希。宋源希此刻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叉叠放在嘴唇前，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唐景忆从他的姿态上感觉出了有些许不太对劲，这与之前一直嘻嘻哈哈的宋源希可完全不相符。于是他赶紧飞向了李大姐所在的房间。
　　刚进门，唐景忆就看到李大姐正坐在床边，对着床的位置在说着些什么，靠近一点可以听见一些话语，“小宋他又来了.......多好的孩子.......如果我们的孩子........”但是李大姐说的太轻了，在远处的唐景忆听不太清，只能向李大姐再靠近一些。
　　就快要飘到李大姐身边的时候，还未等他认真听对方说的话，唐景忆就被床上的光景震得浑身一抖，停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好像整个人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窖一般，全身都凉透了。
　　他看见李大姐对着一个遗像在说话，还虚空地不断抚摸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