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缈行》月上尺素

38、第三十八章

　　“青蚀王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琴霜，郦城也就黄龙国宫这么一个高地，若是外人进不来，照着如今的雨势，怕是马上就要覆灭。”

　　“幻生姑姑，你快说句话。”

　　幻生静静站在千缈的身旁，并不言语。

　　雨势愈发大了起来，她们三人如今已走到了中宫内，黄龙国宫被高高的宫墙保护着，目前并没有积水的情况。可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宫外水势就已经到了小腿处，若是再深些……

　　“鸿蒙之泥，琴霜，你也知道那个东西，为何青蚀王还不将它使出？”

　　琴霜低下了头，她咬咬牙，只得点头道：“陛下在城楼上，若你要去，便随我来。”

　　青蚀王立于城楼之上，远远望着想要吞噬郦城，呈汹涌之势的无妄海。他的手中挂着一个蓝色锦囊，昂首挺阔，大雨打在四周，穿过城墙边的石缝溜进来，也将他的衣裳打湿了大半。

　　“陛下赎罪，奴婢未能将千缈姑娘带到紫乾宫。”

　　琴霜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不敢起身。

　　“无妨。”青蚀王将昂起的头微微低下了些，单手一摆，身旁人离了大半。

　　前方只剩千缈和他二人，琴霜带着幻生，默默退至了一旁。

　　“鸿蒙之泥……”话才刚说了个开头，就听青蚀王出了声。

　　“又是为了这苍生？”青蚀王走近千缈，眼睛中有明显的血丝，“若是你眼中能再看看其他，那该多好。”

　　面对着青蚀王的步步逼近，一直躲在千缈背着的包袱中的黄金一个猛地跳到了她的肩头，对着眼前之人吼叫了几声。

　　他见到黄金，脚步停了下来，神色中现出一丝惊慌。

　　千缈将黄金抱至怀中，问道：“你在说什么？城门一关，外面的百姓该怎么办，明明那么艰难拿到了鸿蒙之泥，为何却不用它？”

　　话音未落，一声震天的怒吼声从远处的无妄海中心传来。远远望去，一条闪着银光的蛟龙从无妄海中跃出，在空中展着身躯，一朵白色的云一直跟着它，不论是在空中还是水中，游刃有余。

　　“龙……”千缈似乎处在了一场神话电影的战斗场景中，在全真实的音效画面内，声响大得有些让人心悸。

　　青蚀王走到了另一边，更加靠近无妄海，远远眺望。

　　与龙出现的另一方向，赤峰山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黑压压的云层，雨陡然停了。黑压压的云层愈发近了的时候，浓雾散去，一排又一排，眼见着无法计数的天兵天将立于云端，手持武器，如神临世。

　　“你看，要毁灭人间的从来就不是妖魔，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青蚀王平静道，“现下你可知为何天庭要除了湮尘的仙籍，因为他们不容政见不同之人。鸿蒙之泥能抵自然之祸，可对于神的力量，又能抵挡多久呢。”

　　“这一条龙就是兴风作浪的源头，神的出现是为了除去这一妖祸，何来祸世之言。为祸人世的明明就是……”

　　一轻飘飘的男声传入耳中：“他说的不错，这并不是妖祸，而是南海龙王冬临。”

　　“谁在说话！”

　　云炎不知从何现身，立在了千缈身旁，朝着她淡然一笑。

　　“那日在卿月阁喝桃花酿的公子？”千缈记起这人长相，即便相隔多日，此人遗世独立的模样仍是叫人记忆深刻，“你夫人今日没来？”

　　云炎一个趔趄，差点儿没倒地，摇摇头道：“千缈姑娘，在下风神云炎。”

　　“风神？失敬失敬！”千缈就差想上前跟他握个手，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神仙，但想想他毕竟已有家室，在封建的古代甚是不妥，生生将握手的念头压了下去。

　　“你来做甚。”青蚀王倒是并不惊奇，“也要一起看郦城覆灭么？”

　　青蚀王从怀中拿出锦囊，将鸿蒙之泥拿了出来。穷奇的犄角已经失去血色，变成了一块黑沉的石头。城下的水已经淹到了石狮脚，还未进入黄龙国宫之人，在城下以哭泣嚎叫的方式去释放内心的恐惧，迎接死神的到来。

　　“不可。”云炎拦住青蚀王，“穷奇被湮尘封在了山中，如不是她本人，不能冲破封印。若是你使出了鸿蒙之泥，三界均知湮尘入世，你认为现如今的她能撑多久。”

　　“黄龙亦是湮尘托付给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朕既答应了要把这盛世守好，如何能眼巴巴看着它覆灭。”

　　“云中星君既来了，南海龙王应掀不起太大风浪，以本仙的功法，定能保黄龙相安无事。”云炎拂袖，再三叮咛，“切记不可使用鸿蒙之泥。”

　　说罢，就如他凭空出现时那般，身躯化为了一缕云烟，消散在空中。

　　无妄海被龙王庞大的身体搅动的翻涌起来，巨浪滔天，就要往郦城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飓风从反方向朝巨浪袭去，在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巨浪在半空中失了力量，化作一团水重重落在了海面上。

　　随着水潮的涌动，一个个虾兵蟹将从海底渐渐升了上来，踏在水上，与半空中的天兵天将呈对峙状。

　　“龙王这是何意？”云中星君立于将领之上，身形挺括，用独独仙界众人能听见的传音说道，“莫不是想反？”

　　东方御附和道：“龙王在无妄海自由了千年，难道就认为天庭不复存在了么？”

　　龙王仰天一笑，指向空中道：“你可别忘记了，我与你和谐共处，全是看在那孩子的面子上。你们是怎么对她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清楚楚。”

　　“龙王恐对这些事情有所误会，当时封印无妄海的人是湮尘，若你要记恨，当记恨在她头上，与我天庭有何干。”东方御叉着腰，用传音狠狠道，“细细想想这千年，你们龙宫要什么，天庭都不遗余力的给了，怎么如今还要恩将仇报？”

　　东方御恨恨说罢，便立即俯身，低声对云中星君说：“星君，天帝此番来本只是让我等请龙王上九重天，却不曾有开战的命令，若是真打起来了，那覆天石……”

　　云中星君不语，微眯起双眼，静静在听着四起的风声和浪潮声。

　　许久，他才睁开眼，疑惑道：“龙王上了无妄海，可是我怎么记得湮尘给无妄海下了封印，谁人能解湮尘的封印？再说，风神为何在这？”

　　东方御思虑再三，道：“禀星君，当日湮尘说的封印并无人知晓，或许只是那瘟神一时大话罢了。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能将偌大的无妄海封印起来。至于云炎？之前是说人间此处确有妖风四起，可过了这么久了还在郦城作甚，依星君看是否要禀明天帝？”

　　“不必。”

　　“云中隐，你做秋凛的走狗区区数年，就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出去的么？”龙王冬临从海中跃出，立于半空之中，身后是万千海中猛将。他化作人形，银色的鳞身在瞬间化成一身闪着银光的华衣，头上戴着王冠，冠中心有一颗暗黑色透着暗光的宝石，手持三叉戟，王者之气尽显。

　　“冬临，天帝对你已经万分仁慈，切莫行差踏错，回头是岸。”

　　“你看。”青蚀王指着在无妄海上称霸的人身蛇尾之人，“冬临，老龙王的小儿子。”

　　“也是唯一继承了老龙王衣钵之人。无妄海将人间和天界连接起来，老龙王曾在此连接处建造了无比辉煌的宫殿，创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显赫家族。我听说，曾经的世界并无明显的天人妖之界，直至秋凛，也就是如今的天帝划出九重天，将三方界限明确划出。没有人能想象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有过一个天人妖三方和谐共处的世界。”

　　“如今九重天的天帝秋凛，是老龙王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如今南海龙王的哥哥。”

　　千缈听得入神，“这些故事听起来像是在说天书，青蚀王又是如何知道的呀？”

　　“从前有人告诉我的，她生于那个时代，从蛮荒时代到如今。”

　　青蚀王看着无妄海上的景象，感觉梦中人的气息回来了。

　　龙王冬临与天帝秋凛出自一族，但相貌却相差甚远。天帝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可如今的冬临却仍是一副少年模样，既是与天帝同源，就有相似的帝王之气。

　　冬临虽已在世间万年，面容却仍停留在少年时期，脸上还透着一丝稚气，可声音却是万般苍老，就如古稀老人般衰竭。他的声音似乎不需传音也能传至千里，天庭众人一向只听过南海龙王之名，却极少有人见过真容，如今一见领略到龙王威严之气概，心底不觉有些发怵。

　　“行差踏错之人不是我。”龙王举起手中三叉戟，额间黑曜石与三叉戟上的锋芒交相辉映，天上闪过一道雷电，直击连上他手中的戟尖。无妄海上方变得乌黑，这一击闪电似乎将光尽数收走，世界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