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缈行》月上尺素

35、第三十五章

　　“你不配。”青蚀王并没有上前，眼神离不开千缈，言语中没有多余的情感向司晴说道，“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配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

　　司晴只静静看着怀中之人，并不回答。

　　青蚀王看着司晴横抱起千缈，消失在视线中，但他没有再往前踏前一步。

　　过去的这些年月里，他以为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执念，在黄龙兢兢业业做好一个好君主便是最后的一丝有关于她的执念。

　　即便是偶然想起，若是有一天她再出现在眼前，也坚信自己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来，可她明明已经显现了那么多的千丝万缕，他仍是需要一遍一遍去怀疑，去印证。

　　“罢了，日后多的是时间。”他仿佛释怀了一般，苦苦一笑，向着虚无说道。

　　穷奇在千年前被湮尘封在了穷奇山，不能再祸害人世,对湮尘的恨和畏惧之心，就伴随着穷奇在这山中生长了千年。他带她来这穷奇山，自是知道穷奇对于湮尘畏惧的，所以……

　　“千龄，欢迎你回来。”青蚀王低语，回头看着被烧得只剩一股焦味的结界，摇了摇头，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秦晟远才从底下爬上来，就见到穷奇被强大的力量禁锢。那个人他之前在卿月阁见过，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将冰蓝剑拿到手的人。更加诡异的是，空中的结界，遇到了千缈的血竟自己燃烧了起来，而现在，眼前的青蚀王，看着虚空正淡淡在笑着，真是诡异万分。

　　“你想干什么。”秦晟远看着眼前的青蚀王，背后无端生起一丝凉意，他与之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眼神里满溢出来的凶狠劲，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生吞活剥，比那穷奇还要可怕。

　　“都跟你说了，不要上来。”青蚀王收起了笑意，冷对着秦晟远，“可你却执意要上来，这下好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说朕要怎么办？”

　　秦晟远的肩膀被穷奇击破，本就疼痛难忍，如今已是毫无抵抗之力。

　　“我是天刑太子，你敢！”

　　青蚀王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天刑有多少皇子，少你一个，你觉得你那生性风流的父皇会多悲痛欲绝，伤心得立马封第二个世子？”

　　声声直击秦晟远的心底，他本来的太子之争就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好不容易上来了，还总是担心被踢出局。这才事事要自己亲力亲为，想着做的功绩越多，他在这位子上就越稳。所以他一定，一定不能死！

　　“你别杀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求你了。”

　　青蚀王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蚂蚁，眼中满是悲悯之情。

　　穷奇山上静得出奇，魏缨和云冀北一日无话，二人就像两个木头杵在马旁，盯着上山下山的唯一一条路。接近黄昏时，总算见着了一个人影。

　　云冀北眉头一皱，手在按了剑柄一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问道：“陛下，秦世子呢？”

　　青蚀王满身泥土，脸上还有一丝血腥味，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云冀北自是知道这表情下的意思，他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一声轰鸣，整个脑子就要炸开了般乱成一团。魏缨要拦住他，奈何他像是着了魔般，头也不回朝着山上冲去。

　　世子不能死，他的脸被晚间山上的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如刀片刮过一般疼痛，但是他的脚步不敢停下，他一定要找到世子。

　　“陛下，千缈姑娘……”

　　青蚀王收起了悲戚之容，伸手挡着魏缨，道：“你把千缈的马留给他，走吧。”

　　郦城，夜幕降临，无妄海的浪花伴随着夜晚的风跳动得愈发欢快了，以往还有集市摆在海岸边，如今民间却不知从那儿传来了化蛇出世的消息，化蛇一出，必带来祸世的洪水之灾。一时间，人人自危。

　　幻生从厨房中端出一碗汤药，轻敲了敲门。

　　“司晴公子。”

　　司晴接了药，朝着幻生点了点头，道：“我来就行，这么晚来打搅你，实在抱歉。”

　　“不必客气，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若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幻生退后一步，恭敬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床榻上的人额间冒出了冷汗，可身上却凉的像寒冰。腿上的伤才刚包扎上，血就好似又要溢出来了般。手上的划伤如今已没有鲜血，他轻捧着受伤的那只手，瞬间便进入了梦中之人的结界内。他终于知道为何她总是熟睡不醒，原是有梦魇在作祟。

　　这个场景异常熟悉，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人——是那一次大战。

　　九千龄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箭，射箭之人正是身边的卜云华。千缈站在九千龄的旁边，想尽办法想要帮助她离开这里，她仿佛能感受到九千龄的哀戚。

　　他挥袖，飞下城楼。可千缈看不见他，也无法听见他的声音。

　　“谁人竟能编织这么强的梦魇之境。”他感叹道，仔细观察了四周，场景与当年如出一致。他一掌击向天空，银色的法力流动，冲向天空。

　　没出多久，整个空间分崩离析，梦魇被打碎。

　　千缈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见到了身边之人，是司晴。她想起上次在紫乾宫醒来时，贸然问的那句青墨，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是司晴。”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柔声道，“世间已无卜云华，小千，都过去了。”

　　千缈点点头，梦中之事每每在醒来之后便如云烟，虚无缥缈，难辨真假。掐指一算，自祭神大典到现在，已有月余，司晴自那晚送了药后，便再也没有在现实世界中出现过，但总会以卜云华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心中涌上一丝酸楚，她笑着对司晴说：“师父，你上次给我的那瓶药非常有用，一涂上去疤痕马上就没有了。”

　　司晴一愣，转瞬便释然，如柳之眉轻挑，笑道：“如是，小千同意入我师门了？”

　　“师父，请收下我吧，我也想要像你这般厉害，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她的眼神坚定，“近日来，每每入睡，总会进入到九千龄的世界里，可是这个人，虽是无回军之首，在典籍中不过寥寥几笔，可我仿佛经历了她经历过的每一个场景。太多细节，以至于我总觉得我与这些事情有着什么联系，可是……”

　　她看向自己受伤的小腿，“要追根溯源，一定要有相应的能力。”

　　司晴宠溺地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原是这个，那你就跟对师父了，我虽不一定能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但至少能保护你自己。”

　　“那，师父，我要行拜师礼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脚，狡黠地眨巴眼，看着司晴。

　　“拜师礼倒是不急，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伤。”司晴端了药，递给千缈，笑道，“一月不见，我这徒儿在郦城倒是出了名，都说黄龙出了一位湮尘后人，神态与上神如出一辙。”

　　千缈硬着头皮将药一饮而尽，缓了一会儿，道：“这不祭神大典的上神图被烧毁了，我也是临危受命，逢场演戏，不过是扮得像罢了。不过师父，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

　　司晴一笑，眸中闪过光泽，笑起来便仿佛自带光源，摄人心魂，道：“既然要收徒弟，日后我便不再是孤家寡人，自是要好好收拾收拾。”

　　“师父要收拾什么，收拾家么？在哪儿呀？”

　　“不必着急，等时候到了再带你回去。”

　　这一番对话，若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在商议要回乡定亲事宜。

　　“师父，你是不是也是永生者呀？”

　　“何出此言？”

　　“不论是上次在卿月阁还是这一次的穷奇山，你一出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青蚀王的修为在黄龙，算是排在最前边的，对付穷奇尚有些吃力。可你一出手，那穷奇竟无一丝还手之力。由此得出，师父的修为极高，莫不是天上的神？”

　　“这世上能永生之人并不一定都是永生者，人神妖均有其长生之法。我也不是天上的神，再说了，神仙有什么好，哪有我这般自在，你总会明白的。”司晴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千缈的夸赞，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化了个圈。一个灵巧的小身影从圈中掉落，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穿了金色背心的小狐狸。

　　“狐……狐狸？”千缈见了这一个活生生的小动物在眼前，结巴道：“它怎么能凭空出现，你那个圈好神奇呀。”

　　“这是乾坤圈，此为上古法器，用处颇多，待日后我慢慢教你。你看，这只小狐狸就当是你是入我师门的礼物吧。”司晴抓起小狐狸，将它身上稍有褶皱的衣服整理好，抱了起来放在了千缈的床边，“不过这狐狸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个名字，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陪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