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的黑眼圈是天生的》我还没疯呢

26、重回故地

　　一进入青城，青黛第一次真真正正认识到什么叫人间苦难。
　　因为青城距离他们较远，来的有些晚，他们进来时，只看到里面的人神情麻木的靠坐在墙角，双目无神，仿佛在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娘，我饿……”一个小孩的轻声呢喃，让他旁边的女子稍微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怀里，“幺儿乖，娘马上去给你弄吃的……”
　　“爹，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一旁的小女孩也仰着脸，一脸无邪的看着自己的爹娘问道。对于小孩子的问题，他们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只字未言。
　　顾伯看着眼前的一幕，深深叹了口气，自己或许阻止不了天灾，但至少可以及时止损，挽救一些人的生命。顾伯抱着这个信念，便立刻让前来帮忙的医者们做好防护，然后安排人先行隔离那些染病之人，再通过熏蒸消毒，来驱虫防病。
　　通过几天忙碌的走访筛查，大家终于找到了可以治疗疫病的法子，杨启也为此跟着忙前忙后，剩下青黛在房间里独自待着。
　　杨启每次出门时，都会打开窗户，把青黛放在窗边，让它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而青黛则每天站在窗边看着门口，目送着杨启踏着日出出门，踩着日落回家。
　　就这样，十天半月就过去了，这天的青黛一如往常的盯着门口等杨启，但直到夜色欲浓，明月高悬，杨启还是没有回来。
　　青黛很是担心，但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窗边看着、等着，它能做的，只有等待。
　　青黛无助的等了一夜，直到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它才放心下来。果然，没一会，杨启就推开门进来了，青黛刚想说话，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就发现杨启红着眼，步履蹒跚。
　　“怎么了，治不了吗？没事，还有机会我们再试试其他……”
　　杨启打断了青黛的话，声腔哽咽喑哑，“没，那药有效……只是顾伯……”
　　后来，青黛从杨启断断续续的话里知道了这段时间的事。顾伯年事已高，虽然他平时很注意自己身体方面，但始终不能和年轻人相比。偏这段时间为了研究药方夜不能寐，前几天外出时还不小心感染了疫病，平时还算硬朗的身体突然就迅速衰弱下来。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隔离了自己，强撑着精神研究药方，拿自己做实验，等众人知晓时，药方出来了，但顾伯也……
　　“我之前就说过，不让顾伯来的，我当时应该再强硬一些，都是我的错……”杨启跪在地上，低着头喃喃道，身前的地砖上都被眼泪打湿。
　　看到他这样，青黛也不好受，“不是你的错，你忘了顾伯他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依照顾伯的性子，你再强硬他也会来的，毕竟这是他的愿望，不是吗？”
　　“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一个人自责，而是继承顾伯的心愿，不是吗？我想，他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而放弃外面那些需要救治的病人吧。所以杨启，打起精神来，顾伯想看到的是大家可以摆脱疫病继续活下去，而不是看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不是顾伯告诉你的吗，你难道忘了吗？”
　　杨启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说道:“……我没忘，我会的……我会的……青黛……等病情过去，我们就带顾伯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嗯，好……”

　　“呜呜呜……顾伯怎么可以这样走了……”妖管局里，迢迢正拿着纸巾擦着眼泪，红着眼睛哭着道。雁行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武八手里的瓜子也嗑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唉，世事无常啊……”
　　文未点点头，赞同的说道:“确实，世事无常，没人能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有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上那条路，这也是我喜欢人类的原因。”
　　听到文未的话，侯飞酸溜溜的开口道:“对，你最喜欢那帮人了，既然这么喜欢，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不去找他们！”
　　武八:“呵呵……”
　　青黛:“？？？”
　　雁行:“……”
　　迢迢擦了眼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吐槽道:“哪来的酸味，谁家醋坛子打翻了，真是的，一点公德心没有……”

　　祁灵过来就看到屋里几人鸡飞狗跳的你一句我一句，而白滚滚就倚在门上静静看着，也不出声打搅。
　　“怎么不进去？”祁灵拍了拍白滚滚的肩膀，问道。
　　白滚滚回头看着祁灵，又看向屋内，道:“他们在讲故事。”
　　“故事好听吗？”
　　“一般，只是好像还没说完。”白滚滚声音淡淡的说道。
　　“那我们就进去接着听。”说着，祁灵就拉着白滚滚走了进去，对着屋内吵的热火朝天的几人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武八纳闷的问出了声。
　　“你们刚才说的故事，然后呢？”
　　众人愣了愣，然后便一齐看向了青黛，青黛笑了笑，道:“后来也没什么，就很寻常。疫病过后，杨启带上顾伯的骨灰和我一起回到了济安堂。两三年后，杨启的父亲彻底把济安堂交给杨启，杨启又像他父亲和顾伯一样，为他人看诊治病，授医育人，成为了新的顾伯。”
　　杨启一生未娶，众人只当他是醉心医术，无暇顾及儿女之情。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总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将自己的心事、烦恼与乐趣，统统倾诉给一株药草。
　　人之将死，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些预感。那天的杨启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和济安堂众人交代了后事之后，便抱着青黛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少年时候的杨启爬这座山，看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甚是轻松。如今垂垂老矣再来爬这座山，总是得歇一歇的，就这样，杨启抱着青黛爬了很久，总算在日落前到了地方。
　　青黛看着眼前从未变过的地方，有些唏嘘，在人世间度过了三四十年，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里的样子，没想到还是记忆犹新。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了？”青黛问道。
　　杨启笑了笑，回道:“当初把你从这里挖走，总觉得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没想到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久到我爬这座山都开始费力，久到我都快忘了这里，久到……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青黛:“……”
　　杨启找了个好位置，像之前一样挖了个坑，小心翼翼的把青黛种了下去。
　　“我做了个梦，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我梦见你修成了人形，我们一起去游历四方，一起行医治病，一起回到了这个地方……但我好像等不到你化成人的那天了。我本来还打算等你可以化成人形，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玩，你之前不是一直眼馋嘛，我就想带着你去看看……但来不及了，青黛。”
　　“杨启……谢谢你……”
　　杨启摇摇头，“不，青黛，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陪我，以后我可能陪不了你了，抱歉。我总听说人有来世，如果可以，我下一世再来陪你，好吗？”
　　“我……”
　　青黛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杨启接着说:“可是如果我忘了怎么办？万一我不记得了怎么办？”
　　青黛轻轻晃动枝叶，抚上杨启的脸，轻声说道:“我记得，我会去找你的。”
　　杨启笑了起来，青黛又看到了当初的少年笑着教他学医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