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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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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猛然一顿,只觉得脊椎像是错位了一般,发出“卡巴”一声脆响,尽管很痛,可我还是不敢出声。
“哎呦。”惦记着我的腰伤,汤婆婆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夫人腰伤未愈,哪能经得起大公子这么摔。
我闭着眼,不知道苏临川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大夫走后,他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本以为他过一会儿便会走,可我在这床上躺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他愣是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大有一副我不醒来他便不走的架势。
如此一来,我便打算直接睡一觉,看谁能耗过谁,反正刘氏奴大欺主的事儿苏广德的兄弟们也已经看到了,此事得不到解决,他们断然不会回去。
“大公子,如今这大夫也看了,夫人也睡了,您要不先出去。”
苏临川没有回应,也没有走的意思,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旁看小报,似乎是认定了一个女子不能在另一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睡得这么踏实。
“呼…呼…呼…”
“……”
听到我轻微的鼾声,苏临川的嘴角扯了扯,抿成了一条线,脸也黑了半边。
汤婆婆尴尬地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可为了我的名声,她还是开了口:“夫人平日里睡觉没声音的,想必今日也是太累了。”
苏临川没有说话,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愤愤地甩袖离开。
他一走,我就起来了,汤婆婆忙关上了门:“夫人,您的腰…”
“没事。”看在是他为自己叫大夫的份儿上,我不跟他计较。
我扫过他掉在地上的小报,这才反应过来,过几日便是柳州举办乡试的日子,苏临川自小便喜读书,志在朝堂,自然不屑于继承家族的生意。
虽说这小子颇有几分经商的天赋,自十三四岁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有些名堂,可谁家不想出个当官的人?苏广德见自家儿子如此聪慧,便一心让他读书,若是日后考中状元做了大官,也不枉他花了重金为祖宗买下的风水宝地。
想必也是如此,外面的那些叔叔才如此不待见他,毕竟他们都是一群只认识几个字的大老粗,同暴发户没什么区别,只觉得有钱才是王道,又何必为自己多上一层枷锁,添一桩辛苦。
前院,苏老二还在为苏临川唤我“小娘”一事对他再三嘱托。
“怎么着也是大哥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我们都要尊称她一句大嫂,你不叫她母亲也要唤句夫人,毕竟她还没你大,这一声小娘,让别人听了笑话。”
“我爹只能有一个夫人。”苏临川轻撩起眼皮,似乎并没有将他前面的训斥放在心里,“其他的女人,只能做他的妾。”
“驴脾气…”
*
“夫人,人牙子已经到了。”
人牙子?听到这三个字,我顿时打起了精神,重新收拾了一番。
等我出去的时候,刘氏的双手被绑在背后,任由一个身着黑布粗衣的男人撬开她的牙口查看。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将人当成猪狗一般“验货”的场景,满脸的不可思议,外人误以为我是被刘氏那双怨恨的眼睛给吓到,一时间对她的臭骂也越发难听。
看着昨日还对我横眉竖眼的仆人突然变了一副为我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可既然被迫当了柔弱无骨的白莲花,我怎么着也得演下去。
“大嫂,是杀是卖,您给句准话。”
当然是卖啊!我震惊地看了一眼提建议的苏老二,见他将杀人说的似杀鸡杀鱼一般平静,不禁一愣。
但想到这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文明社会,便不觉得奇怪了。
“还是卖…”我话未说完,一阵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我转身看去,只见刘氏的小儿在假山处攀爬,滑梯一般顺势而下。
看到刘氏,小团子开心地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进她的怀中,甜甜地叫着:“娘七,声儿饿,声儿要七桂发糕~”
刘氏心疼地看着儿子,奈何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也无法抱他,只能默默流泪。
刘氏虽半老徐娘,但立体的五官也能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这小声儿雪白可爱,也像极了她。
回想到声儿白日里对我说过的话,我终究还是心软了,上前将小团子接过来哄了哄,捏了捏他糯糯的小脸:“声儿,想不想吃景盐茶坊的海棠糕?”
“嗯!想七…”大概是有些怕生,声儿的小胳膊虽然搂着我的脖子,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一直看着刘氏,大概是太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嘴里还一直重复着,“七七七…”
“好,以后声儿想吃什么就和大娘说好不好,以后大娘天天给你买,行不行?”
见她如此,刘氏面色骤然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边:“夫人!以前都是我的错,您念在声儿是老爷亲骨肉的份儿上,千万不要迁怒于他…”
我看起来像是虐童的变态吗?我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直到看见苏家兄弟质疑的眼神,这才反应了过来。
好个千年的狐狸,临了了还不忘扎我一刀,为儿子铺路。她这话一出来,若是苏声以后磕着碰着,饿着冷着,我少不得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一不会养孩子,二又是个穷鬼,又怎么可能会将孩子养好。除非…
我看了眼苏临川,见他只是冷冷地睨了我一眼,便知道日后他定不会帮着自己。
与其花钱找个不靠谱的来带孩子,不如直接让他亲娘来带,就算日后受了委屈,别人也骂不到我的头上。
“罢了罢了。”我佯装叹息,“声儿还小,离不得娘亲,还是将她留下吧。”
听闻这话,刘氏震惊抬头,似乎是难以想象这话竟然出自我的口中,直接愣在了原地,待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牙子已经给她松了绑,我也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
自我做出这个决定,汤婆婆便一直愁眉叹气,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今日心软放了她,难免会让她变本加厉,也坐实了我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见我非但不担心,反而乐呵呵的,汤婆婆面上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直到我向她展开手中的奴契。
“刘氏的?”
我点了点头,如今奴契在手,我便是她实打实的主子,就算没来得及和那苏广德拜堂,那也不是她踩在我头上的借口了。
如今解决了这么一个心头大患,能够对我当下的环境构成威胁的也只有穷了。
待送走苏广德的四位兄弟,我便直接将苏临川拦了下来,将他落在我房里的小报递了过去。
他并不想与我过多拉扯,接过小报后就连句谢谢的都没有,算什么读书人?
“大公子。”我匆匆将他叫住,却不急不慢地走过去,“还有十日便是乡试,大公子可准备妥当?”
“与你无关。”
见他又要走,我也不打算追了:“听说你为了父亲的丧事已经半月没有看书了,难不成你就不着急?”
听了这话,苏临川的脚步骤然停下,见他缓缓转身走了过来,我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
“所以?”
见他嘲讽地吐出两个字,深邃的瞳孔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我顿时咽下了所有的客气铺垫,直入主题:“所以,我可以帮你。”
“就凭你?”
“就凭我。”
后来,我让人去寻了前五年的乡试试卷,以及近期的小报。
要说和办事麻利到位的人共事到底有多爽。看着桌子上历年的招教试卷,各级国考的试卷,以及近期邸报,我忍不住点头称赞。
还有三天便要入试,我只得抓紧时间,分析题型,划出考试的重点范围,以及答题的策略。
三更过后,厚厚的书本渐渐变薄,待写完了最后一道答题框架,我便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乡试的内容和各级国考虽内容不一,但追根溯源都是为了国考而服务,同出一根。
接下来的三天,我每日足不出户,根据这些资料将重点范围着重理了一遍。好在多数都是苏临川所熟知的内容,我可以留下更多的时间去整理那些新发的案例。至于非重点,我是一个字都没整理。
就这样白天我看着苏临川背书,晚上将其和近期邸报结合,整理成论述专题,虽痛不欲生,但好在只有几天。
“背吧。”我顶着青黑的眼圈将精心浓缩的考试范围放在他的桌子上。
苏临川本就没有对我抱太大的希望,兴许是见我熬了几个大夜,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翻开看了几眼。
虽说历史上没有这个朝代,但政事却大差不差,不过是一代接着一代的重蹈覆辙。作为一个现代人,我特意避开民权思想对一些天灾政论加以综述,既循规蹈矩,又有所创新,自然能说进那些老顽固的心里去。
似是不相信这是出自我的手,苏临川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什么,修长的指节不快不慢地翻开下一页。
我也不打算他会感激涕零地给我磕几个响头,只愿他能成功上榜,也好履行承诺,给我点小钱。
三日后,苏临川便早早的去了。
结束的时候,我也褪去丧服换上了一身落梅锦袍,想着今日穿隆重些去迎接,就算他考不上也会记得我的好,日后能给我点荤腥。
刘氏心怀顾虑地为我披上银白狐裘,直到将我的头发高高盘起,这才开了口:“夫人,依我们汉人之礼,夫死,正妻是要为其守孝三年才可褪下丧服,可如今才不过半月,您就这样出去抛头露…”
刘氏话未说完,见我斜了她一眼便赶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撸起袖子,凝脂般嫩滑的手腕正系着一条白色的丧花。
“我让厨房给声儿炖了鸡蛋羹,他若是醒了你便去喂喂他。”
“多谢夫人!”
我起身出门,乘着马车赶去了乡试的地点。等我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围满了考生的家属,看着他们焦急等待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年一度的高考盛状。
自入职以后,我每年都会在考点等待我的学生,这次仿佛没什么不同,只是心态变了。
过去是为了他们的前程,而这一次是为了我日后的生计。
我看到苏临川,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本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殊不知他竟大步朝我走了过来,像是要生卸了我的胳膊,硬生生地将我扯到了人烟稀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