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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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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妇!一定是你克死了老爷,一定是你!”
深秋日短,还没过了酉时天便暗了下来,江州郊外的人家陆陆续续燃了灯,只有西边老槐树下的一座农庄大院依旧暗着。
随着几阵哀恸的哭嚎传出,农庄前不久才挂上的红绸却被换上了白绫,江边的百姓见状也都跑出过去看热闹,叽叽喳喳闹个不休。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仍在继续,我艰难起身,缓缓挪到墙角,眯着眼打量着周边古色古香的环境,视线由模糊渐渐转而清晰。
怎么回事,我记得前一晚还在为即将高考的学生熬夜押题,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老爷你糊涂啊!当年大公子千反对万反对这个狐狸精进门,您怎么就不听啊!如今您走了,让我和声儿该怎么活啊。”刘氏跪在痛哭哀嚎,却也是只打雷不下雨,旁边三四岁的小童苏声懵懂地吃着手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见那妇人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势,我心里“咯噔”一下,可还没起身便被两个老妇人给按在了地上。
面上的巴掌如冰雹一般落下,火辣辣的疼,直到麻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抹青衫从我眼前晃过,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抓住他的衣角,也就在这时,那两个婆子也停下了手。
恍惚之间,我似乎抬头看了一眼那青衫的主人,他低着头看着我,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他眉头紧蹙,像是看着这世间最为肮脏的废物。
我缓缓松开他,他大步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淡淡的药香随之远去,面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我以为我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殊不知一觉醒来,我仍在这里。
这里四周已无人在,只有我以跪坐的姿势被绑在柱子上,直挺挺地面对着堂前的灵桌。
我的膝盖已经酸麻不堪,我想活动一下身子,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不禁低声哀嚎。
“夫人小心些。”
见有人来,我连忙闭了嘴。那是一个微微富态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端着汤药走来,我警惕地看着那碗汤药,认定了它有毒。
大概是看出了我脸上的惧意,老婆婆误以为我又是哪里磕了碰了,匆匆放下药碗跑了过来。
“我可怜的夫人,分明是这苏家的主母,却被一个妾室这般欺负!”
主母?我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穿的是生麻斩衰,难不成这灵堂上的这位竟是我的丈夫…我…我竟穿成了一个寡妇?
老婆婆拼命撕扯着我身上的麻绳,无奈力气太小。
兴许是被所有人虐待的缘故,看她浑浊的眼里漾满了泪,我竟莫名酸了鼻子。
“老婆婆,谢谢你。”
闻言,老婆婆明显一愣,抬头道:“夫人,您唤老奴什么?”
“老婆婆?”我声音渐小,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生怕她这一秒的关怀会因此而变质。
谁成想下一秒便被来人抱在怀中。老婆婆痛哭,难以抑制:“我可怜的夫人,竟被那恶毒的女人打成了这副模样,该死小娼妇…老奴和她拼了…”
“老东西,你要和谁拼了?”
听出是那刘氏的声音,我心里顿时一阵后怕,殊不知那老婆婆竟无畏地挡在自己身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撕扯起来。
纵使再一腔怒火,也弥补不了她老去的事实。眼见老婆婆被一群妇人按在地上手打脚踹,我却只能生生的看着…嘶哑着嗓子喊救命。
就在这时,那抹青衫又重新出现在门外,已经换上了一套生麻斩衰。
也不知怎么,我大体知道他是喜静的,便识相地闭了嘴。
老婆婆被他救了下来,我也被松了绑。我想道声谢,无奈却不知他的身份。
他的眼神依旧冷漠,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都认为寡妇是一个不祥之物,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矜贵俊美的男子。
如此想来,我倒是能理解他眼底的嫌恶之色,自然也学会闭了嘴。
我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那铜镜,虽不清晰,但也能大致看清这具身子的容貌。
清丽隽秀,眸若星河,眉如远?,兴许是换了个内芯的缘故,原主楚楚可怜的脸上不再满是自卑和怯懦,而是生出了几分平静和坚毅。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可惜,生错了时代。
这时,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来,手里还多了一盒葱绿的药膏。
“夫人生的俊俏,莫要因为个疤坏了模样。”
我接过药膏,问道:“刚才将我们救下的是谁?”
“是这苏府的大公子。”
那岂不就是,我的继子?我微微发愣。铜镜里的样貌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青衫男子看着却像是二十出头。
想到灵堂的碑位,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我竟嫁了个真真正正的“老爷”。
之后我才知道,这具身体叫做段灵儿,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美貌本无罪,可当这种美貌落入了贫穷,总会惹来罪过。
自原主十三四岁起求亲的媒人便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后来原主家越来越穷,原主的父母便将她以五十两的价钱卖给了世代从商的苏广德冲喜。
苏广德五十多岁得了急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本想着娶个正房夫人去去病气,谁知他却在成亲当天急病突发,卧床不起,就连拜堂都没来得及。
原身克夫的名声就是在那时候传出去的,如今过了一个月苏广德一死,更是坐实了这个名声。
深夜,我换了一身丧服前去守灵,披了一层厚厚的大氅被汤婆婆带去了后院。
一路上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大概是有些夜盲,我紧紧抓着汤婆婆的衣袖缓缓挪步。
没过多久,我便看到一阵灯光从远边的窗户里透出,我记得那里是苏家祠堂。
看着窗纸上透出的倒影,我心中又一阵后怕,生怕那刘氏在里面。可转念一想,她本是妾室,无名无份,又有什么资格踏入苏家的祠堂。
行至祠堂外,汤婆婆便停了脚。我知道她不能入内,便只身走了进去。
兴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苏临川稍稍扭了一下头,冷言让我出去。
说实话,我倒是乐的如此,那苏临川从小身子就虚,脸色白的也像鬼一般。
与其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我还不如在外面冻着,听说身子虚的体质也偏阴,谁知道他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见我没进去两秒便被赶了出来,汤婆婆惊诧上前,可还没说什么便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打断。
深夜漫漫,寒风肆意,我吓得一把抓住汤婆婆的手,如今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穿越这么离奇的事,就算是碰到了鬼,我也不觉得那么离奇了。
汤婆婆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可不一会儿便听出了是刘氏的哭声,于是就放了心。
“夫人别怕,是刘氏和小公子。”
听闻这话,我这才松了手里的力气。
汤婆婆要去看看,让我进祠堂,我却不愿,不知怎么,相比于刘氏,我似乎更害怕这个大了我三岁的继子。
汤婆婆无奈,只好将我带在身边。
大概是才刚下了一场大雪的缘故,这腊月的冬夜没有丝毫的月光,我夜盲的厉害,若是不跟着汤婆婆,就连块儿石头都看不见,人影也是隐隐约约。
见刘氏跪在祠堂门外痛哭,汤婆婆忙道:“你莫要再哭嚎,如今老爷尸骨未寒,若是惊到了老爷的魂魄,可是要误了老爷的轮回路的。”
听闻这话,刘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地嚎叫:“你是哪里来的狗奴才,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待在这儿吆五喝六,掺乎我们苏家的事!来人,还不快把这老东西赶出去!”
话音刚落,我骤然挡了过去,大喝了一声:“谁敢!”
也不知是不是年轻了十岁的缘故,纵然心里还是怕的,却胜在年轻气盛,行事竟鲁莽了许多。
虽看不清来人有几个,但好歹能看到上前的人影停了下来,见自己的话还有些作用,我又生出了不少勇气:“我才是老爷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你一个妾事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苏家的祠堂外耀武扬威?”
似是惊讶于我罕见的强硬,众人都愣在原地。
“连堂都没拜!算什么当家主母,你就是个吸男人精血的狐狸精!”刘氏厉声大喝,“你们不敢打她,我敢!”
说着,刘氏一把将我扑倒在雪地里狠狠打了几巴掌。
我视力受阻,只能拼命抵抗,在场的人虽多,却只有汤婆婆一人阻拦,可一个老婆婆的力气又岂能制止。
我被打急了,猛地抓住刘氏的头发狠狠撞进了雪堆里,一下两下三下…
刘氏恍然挣脱,我却越战越勇,踉跄着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来人的领子狠狠地连扇几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想起白日里挨的窝囊揍,我越发地气急败坏,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刘氏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在赵家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没人敢说,反倒是她一个正室处处不受待见,受尽委屈,懦弱果真该死!
这下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愤愤地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了来人的脸上。
“额!”
听到面前竟是个男子的惨叫,我顿时懵了,怒火也消了大半。
待我冷静了下来,猛然后退,果然看到一个倾长挺拔的黑影。
众人不敢吭声,一时间气压极底。
“大…大公子?!”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