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素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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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诶，蔺江厌，让我再睡会儿，起那么早你不累啊？”姜山殊用力地捂住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表情严肃的蔺江厌正站在床边，扯住被子的一角。
蔺江厌努力地平息情绪，嘴角浮起浅淡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姜山殊，你再不起来，我把你师傅给你叫过来你信不信。”
姜山殊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的上身没有穿衣服，半个身子通过阳光镀上了层光辉，只见腹肌硬实而有力，他的呼吸起伏着，胸肌在不断的呼吸中弹跳。
头发随意地散在两边，他抬手揉了揉，抬起还有些蒙蒙的双眼看着蔺江厌，语气还是烦躁，“哑巴都比你会说话。”
蔺江厌双手插进西装裤内，强烈的身高差使他有些居高临下，他的颚线分明，喉结滚动间，像是天然的艺术雕刻品，声音低沉：“姜山殊，看来谈起你师傅这招确实挺奏效，就算是死了，仍然尊敬。”
蔺江厌步履悠闲地拉开了半掩的窗帘，正午的阳光刺眼，照得人温暖又有些发热。
姜山殊适应了屋内变化的光线，嘴角有几分笑意，语气却嘶哑：“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不懂什么是感情吧。就算和人生活千年，也仍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蔺江厌不恼，反而有几分要添油加醋的意思开口道：“我不是人，是僵尸。自你祖师爷就想要收我，却无可奈何我的千年僵尸。连我半岁都没有的小屁孩，也只能那么大胆。”
话毕，蔺江厌便自顾自走出了房间，他当然不知道身后的姜山殊低头笑着，揉着自己的乱发，最终低喃着：“收服你还不简单的。”
姜山殊洗漱后走到餐桌前，活了千年不得不对社会低头而变得心灵手巧，做饭好吃的蔺江厌正看着手机，一手拿叉子吃着沙拉。
姜山殊喝两口热牛奶，拿起一旁的三明治放进嘴里，“今天有什么活？”
“晋江山城西寻南寺庙中有一个，说是进了鬼祟，报价十万，定金三万，已经在你卡上了。”蔺江厌放下叉子，在手机上编辑着信息。
姜山殊鼓着腮帮子，正在咀嚼中，模样像是屯粮的小仓鼠，顺毛的样子有些乖巧，“晋江山，挺远的，你咋不叫我早点醒。”
蔺江厌抬眉撇了姜山殊一眼，“去那儿正好晚上，不浪费时间等。”
吃完，两人便搭上了车，前往晋江山。
姜山殊，五六百年前，也就是大概明清时期，是个道士，师从当时鼎鼎有名的姜家道长姜水生，同时他俩也是父子，虽然外人并不知晓，毕竟他的母亲何洛清，是朝臣女儿，王府小姐。他是两人私情诞下的孩子。
可惜二人并未成婚，姜山殊也只称是捡养的襁褓婴儿。姜水生也瞒了他不少年，也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父母一事，一气之下离了家，说是也算学了一身本事，也该自立门户了。
蔺江厌就是姜山殊在半途中收入的僵尸，不过蔺江厌的身份不一般，他当时也有了千年更长的年纪和修为，不死之身，自姜山殊的祖师爷便再追找这遗落人间的死尸。
没成想被小小年纪的姜山殊收入麾下。那时也是蔺江厌碰巧精力最弱时，姜山殊趁人之危，与蔺江厌立下契约，纸烧约成，绑定了两人。
意思是无论何时，只要姜山殊符咒召唤，蔺江厌便必定要出现在他身边保全平安。姜山殊无论怎样，到底年纪轻，有时遇见些年岁大法力高深的僵尸妖怪便会受伤，蔺江厌总会及时出现解救，时间久了干脆待到他身边陪伴。
按道理姜山殊死的那日，与蔺江厌的契约自会销毁，奈何有次，那日并非捉尸，而是遇见了个有灵的邪物，姜山殊丧血过多，眼见无法找到大夫救治时，蔺江厌使用秘术救了他，自此，姜山殊便是长生不老，容颜不变。
五六百年如弹指一挥间，21世纪的姜山殊仍然做着道士这个行业，邪祟并非民间迷信，世上万物时间一长，便生灵魄，有些助人为乐，有些伤人为己。
人世间三界二十八天，自生万物。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人间做害比天上神仙多了去了，却不及法力高深。有些小鬼小怪，人类奉养的，也只能人间道士来除。
虽然平均每年开不得几单买卖，但好在一次出山，价贵非人，俗称“三月不开张，开张足三月。”
……
姜山殊蔺江厌到寻南寺时已是深夜亥时（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地上因雨而变得湿润又肮脏，蔺江厌很不喜欢这样的泥土。
推开寻南寺的门，才有一个小僧提着盏灯过来，瞧见进寺的两人，小僧试探性地问：“您二人便是姜道长和蔺道长吧？”
21世纪，虽然仍有人信奉神明，可若得知蔺江厌是个千年僵尸，且是南疆之王，也会吓晕了头。自此，只称他也为“道长。”
小僧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两人一个穿着卫衣帆布鞋，背着个挎包，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一个衬衫黑裤，表情严肃庄正，也不像师傅口中说的高人，只像个已然工作的普通人。
“叫我哥哥就行，他，不用管。”姜山殊随意地笑了笑，身上便是散不尽的痞气，哪有一点旧尘道长的气质，像是猜到了小僧的心思，“小师傅，人不可貌相，快去将你师傅请来吧。”
小僧听话地点点头，转身便跑去了寺内漆黑无灯，只靠月光分晰的路。
小僧走后，只听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从不知哪个房间内传来。
蔺江厌迈步向佛堂旁的一间屋子内走去，姜山殊跟在他身边，走得越近便越有股难闻的味道，姜山殊不忍得抬手掩住了鼻子：“这么难闻，怕是个不洗澡的主。”
“是臭口鬼。”蔺江厌的脸色夜有些不好。
姜山殊顿时也“啧”了一声，嫌弃的表情都快升天“降他，我宁可去死。”
上次收臭口鬼，还是不知道几十年前了。当时的经历也凄惨，被他吐了半身，收完此鬼后近十日都感觉身子是臭的。
百鬼中记臭口鬼，言：“此鬼口中不断滋生恶臭，臭过粪秽。”也不虚此言。
虽不喜，却也仍然收了人家钱财，他拿出一张符咒，推开门便开始念咒，将符往臭口鬼上一甩，一声“急急如律令！”，臭口鬼便因符咒身体开始燃烧。
“啊啊啊啊～”臭口鬼痛苦地开始呻吟，却也仍然无法阻止身体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坨烟尘落在地上，却也仍然恶臭。
姜山殊踏进门去，却见门口死角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白衣人影翻墙消失在人前，只有月光下的一扇墙。
床上还躺着个人，是个姑娘，年纪估摸着不过二五，此时却似感受不到屋内的臭气，正香熟地睡在梦中。
姜山殊拍了拍姑娘的肩，她未醒。然后捏开她的眼，却见昏迷，她的额头滚烫，看起来像发烧了。
姜山殊闷声，顿时眼神阴鸷又狠厉。他翻包拿笔，在一旁桌上写下一道符咒，点燃放进水中，灌下了姑娘口中。
眼神落在女子颈部，皮肤里似有虫子在爬，前后蠕动的动作使皮肤起伏着，很恶心。
一会儿，那姑娘便转身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连带着一条近十厘米的白色长虫，而后又昏睡过去。
姜山殊蹲下拿刀挑起长虫，丢进刚点燃的火碗里，长虫一触碰到火，便开始扭曲，身子不断蜷缩着，最后在火中成了一团黑灰。
良久，蔺江厌才从月下窗前翻进来，手里拎着一只白色蜘蛛，蜘蛛本身足有人的拳头那么大，爪子像鱼钩般奋力地张着。
蔺江厌将他丢在地上，语气冷淡：“是只白足蜘蛛，应该五六百岁，初化人形，法力不精。”
那蜘蛛摔在地上便化成了人形，是个十五六岁白衣书生的模样，冷灰素衣，本该是个潜心修炼的妖才对。
“叫何名字？为何来此？背后是谁？有何目的？南横蛊虫，倒是好毒的心啊。”姜山殊低头收拾着刚被自己翻乱的包，眉头有些皱，没有抬头看他。
“咳咳，要杀便杀了我吧。”白素月捂住胸口上刚被蔺江厌追赶时的刺伤，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
大概是姜山殊混于俗世多年，眼神冷得过于可怕，白素月虚虚开口：“长白山白素月。不知身后何人，只是奉命行事，各取利益。”
姜山殊抬头睨了一眼，随后看向蔺江厌，撇了撇嘴角，冷不丁问了句：“你不该拿刀刺他的，要是卖给晏姑做蛊，我们三个月又可以不上班了。”
蔺江厌没有回答，坐在椅子上，傲态自持。
姜山殊转头看着白素月，见他不说话。他又咳嗽了几声，还是艰难地开口：“我真不知我背后何人，也不知他目的，他找到我，让我连同那臭口鬼来找这姑娘，让这臭口吓吓她，然后叫我把她带去长白山脚下，自然有人与我汇合，事成之后，他给我修炼的秘法助我修成百足。”
姜山殊眼睛微眯，笑意增加，“长白山的主好说话，只要有买卖，能赚到钱，我不为难任何一个人的。”
到底是哪家公子，找小姑娘还用臭口鬼去吓她呢。定然是个纨绔子弟或变态纵｜欲。
姜山殊这话说的狂，长白山自古便是修炼的好地方，多少妖怪挤破脑袋都想在那儿有个门户，姜山殊说不为难，也一时不知这毛头小孩儿怎么能闹得长白山天翻地覆呢？
蔺江厌眉眼柔和了些，带着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姜山殊撅嘴思考着什么坏想法，而后笑得吊儿郎当，“我做你个买卖怎么样？我不杀你，甚至帮你完成任务，但是你把我带到长白山见见你那主顾。”
白素月咽咽口水，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姜山殊：“真的？”
“自然。”姜山殊玩弄着手中的符，眼神随即变得阴冷，“可若是你不做这个交易，我会让你先一步在极乐世界里修成百足。”
白素月忍着疼痛起了身，虽仍然不相信他，但总归留了条性命。他双手上下交叠，曲了曲身，“感谢。”
姜山殊起身走到白素月面前，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戒指戴在他手上，附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他便化作蜘蛛离开了房屋。
姜山殊自认完成任务，十万块钱成功get，笑得很开心，“蔺江厌，没受伤吧，好歹也不是普通蜘蛛精。”
听见五六百年修为时，姜山殊便抬眼见了那蜘蛛，是一只很毒的苗疆蜘蛛，若能修得百足便可是蛛王，如今已化作人形，更加证明天赋异禀，能力定然不弱。却还是被蔺江厌伤了心口。
蔺江厌拍拍衬衫上因翻墙留下的灰，“小小蛛虫，何足畏惧。”
姜山殊轻声笑笑，也是。
寺内主持是被之前的门口小僧搀扶着进门的，他的脸色蜡黄，唇色苍白，几步路似乎就花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小僧扶他坐下，而后道：“师傅不知怎么的，刚才我去找他时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让我赶紧带他来找您。”
想必主持平时对待那小僧一定很好，此刻他脸上已经挂了泪珠，关心地看着主持。
主持艰难地开口：“莫尘，回去睡觉，为师要与两位道长私谈。”
小僧想要说不，看见主持的眼神后又被震慑住，只得听话退出门，拉上了门。
“主持中蛊了。”蔺江厌瞧着主持面目青黄，眼窝塌陷，四肢无力，眼见了蛇蛊。
“道长好眼力。”主持叹出一口浊气，“我命不久矣，长话短说。这姑娘，是来寺中拜佛的，却因连绵的雨困在寺中，自她来时，寺中便发生了怪事，先是粥里有虫，房屋恶臭，后是接连的僧侣中蛊，这蛊，是解不了，只求道长保全这姑娘和我寺中的徒弟。剩下是我这主持求您的，莫要让这下蛊之人再伤害无辜。”
主持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跪在了姜山殊面前，吓得他立马起身将主持扶起。主持却死硬得很，“莫要让下蛊之人再伤其无辜啊！”
姜山殊应下一声，态度正经，“我定会的。”
主持点点头，在那个寂寥的深夜，悄然离世。
本以为只有以前的老顽固认为腐败的王朝可救，千万同胞为此丧生，换取今日富强。未曾想今日仍有人愿意一死，换更多人平安。
可曾有悔？
悠世万千，一盏灯换一个黎明，又有何妨？
一直迎着月亮西沉，朝阳东起，姜山殊与蔺江厌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蔺江厌，我突然后悔了，不想管拖油瓶了。”
蔺江厌淡淡的开口：“你答应他了。”
姜山殊一时沉默没说话。
也许是回想起当年的惨遭，一向天高地傲的姜山殊也怕，怕生死天隔，永世不见轮回。
“咳咳——”蔺江厌身旁的姑娘缓缓睁开了眼，便瞧见两个男人在她的床边，想要大声惊叫，却发现喉咙此时说不了话，只能坐起身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姜山殊将水壶递给她，她大口吞咽着，像在干枯池塘里濒死的鱼得到了天上的及时雨，怎么喝也不够。
很久之后，那姑娘才缓缓开口，嗓子嘶哑得紧：“你们，是谁？”
姜山殊摸了摸鼻头，尽力地组织语言，“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那姑娘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见此场面，蔺江厌温声道：“姑娘，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你前几天来到了寻南寺，而后便发生了很多怪事对不对？”
蔺江厌虽然冷淡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边界感，但温柔时也容易靠近人心，虽然他并不知为何，但有人是这样告诉他的。
果然这一招确实奏效，姑娘一点点接受了信息，才应了声“对。”
“我们是被这寺的主持请来的道士，你中蛊了，不过蛊毒已经解开了，只需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我们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因为这寺里，也只有你和一个小僧活着了。”
陈琳有些惊愕，瞳孔瞪大几分，良久才恢复平常，她问：“其他人，是被蛊毒害死了吗？”
蔺江厌垂了垂眸表示肯定，陈琳道：“我叫陈琳，今年刚高考完。高考后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是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他与我经历了许多甜蜜的事情，他告诉我想要找到他，便来晋江山寻南寺，他会来找我。我没想到他会下蛊毒害人，我也没想到他真的存在，不是我的梦。”
这不就是阴桃花吗？要是阴桃花还简单，她摊上的，是长白山的主诶。不是鬼，是妖，修成人形的诶。
姜山殊不禁感叹这个姑娘的经历凄惨，他抿了抿唇，“姑娘你摊上麻烦了。”
陈琳咬唇：“我家也是做驱鬼生意的，像这种无缘无故害人的妖，必定要除掉的。”
所以这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姑娘，我想你必定无法一人除掉这大妖，但若是有我在必定轻轻松松，我一次生意也不贵，大概也就这个数。”姜山殊笑着比了个数。
“五十万！你抢钱啊？”陈琳突然破口大骂，“我们家一次最多也才三十万，你就是狮子大开口。”
姜山殊悠哉地笑着，“也得是狮子才敢开口啊，小妹妹，你知道你这次得罪的是谁吗？他可不是小妖怪，只要他一抬手，十个你都不够他杀。”
陈琳深知自己是个女儿家，父亲的本事没学多少，就算有再大的胸襟也要有实力才配得上，只能咬咬牙，“好，五十万就五十万。”
没想到一个大学生竟然能有那么多钱，姜山殊已经幻想在钱堆了，“十万定金，加个微信待会儿我发你卡号，然后你离开寻南寺回家休息，等小爷我哪天有空了就来找你。”
姜山殊收拾好了包，起身准备走时又回头看了眼她，笑意深测，“我的价很值的，你算是捡着便宜了。不信你可以在圈内问，谁不知道我姜山殊姜小爷的名号。”
说完便走出了房门，感叹空气真好。最后还是蔺江厌加了微信，才离开。
寻南寺门前，姜山殊等见蔺江厌来，才道：“我叫了警察，那小僧会送往孤儿院，应该也是个被父母丢弃的人。那个人，你想到了吗？”
蔺江厌双手插兜，看向远方，“不知道。长白山前些年内损严重，谁有心思大量地捣鼓南横虫蛊。”
此刻躲在洞穴内的白素月正在为自己疗伤，他想起了姜山殊跟他说的话——
“'这戒指能感应你的心，如若我发现你有一丝不诚，你会比今日断三足砍毒丝更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素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