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期》何暖暖

8、落花微雨

　　明曦笑道：“哪来这么一个人物？明天武林大会不知少年英雄落在谁家？”

　　烟凝总没接话，仿佛又回到草原，又回到临行的前一日，又听到那旷古不闻的笛声。

　　第二日一早，大家便起来了，结伴去练武场。在义云庄西侧，有一大的广场，中间丈方高台，已有不少的武林人早早聚在台下。三人走过去时，明曦笑看烟凝：“你今天怎么这样容光焕发，欢乐像要从心里流出来……”烟凝正要说话，忽听远远的有熟悉的笛声，心神一阵激荡，不假思索地辞了二人，寻笛声而去。

　　转过一片林子，前面一个大湖，波光粼粼，湖色青悠，笛声忽的止了，烟凝左右寻找，忽的一声短短的欢乐的笛声，她惊喜转头，在那儿，竹林的边侧，站着一身白衣的许澈，手中拿着竹笛，笑着向她走来。早晨的风吹拂着他简单的白衣，衣缕飘摆间带着天然的洒脱和雅致，他站在她面前，低头瞧着她，满天满地的阳光衬托着他几近完美的五观，让烟凝欢喜而眩晕，只说不出话。

　　“一路好吗？我猜想你们会来参加武林大会，林羽呢？我昨日晚才到，还没找到他。”许澈说。

　　烟凝发觉短别两个月，在许澈的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些欢快，自在，一种神彩上的飞扬。

　　“林羽不来了，他去了塞外练武。”烟凝又问：“师祖他老人家好吗？”

　　许澈道：“你们走以后，我再也无心学武，提前满约，辞了先生回家了。瞧，我给你带什么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来，里面深蓝的绒垫上静静躺着一件光灿精美的饰物，一颗罕见的蓝宝石镶嵌正中，莹润幽蓝的宝石散发着柔柔的光芒，烟凝被宝石的美惊呆了，许澈取出来，给她别在发髻正中，“正好配你的衣裳。”然后他轻轻地说：“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王后。”

　　烟凝不明了这话，脸一红，回身就走，许澈恍觉自己唐突，也红了脸，跟在后面叫“阿凝”。

　　烟凝回转头笑道：“以后不可以胡言乱语。”

　　许澈作揖盖脸，烟凝笑道：“大会快开了，咱们快去吧。”许澈竟不移步，“让他们先开着，给我讲一讲这两月的行程。”

　　湖边有石，二人坐了，烟凝略讲一讲经过，许澈说：“前一日我得罪了无敌帮，一直想着今日是不是找你，怕连累你，人说无敌帮如蛆附骨，从今日后，你多加小心。不过提个醒，你的剑法比我强。倒可以保护我？”烟凝笑说“胡说”，许澈正容道：“别小觑了它。这个帮派太过阴森，你不晓得人群中哪一个人便是混进来的。”

　　二人度时候不早，告别分头去武场。武场那边已人声鼎沸了，年龄二十五岁以下的比武争胜，争出一个少年英雄。台上正在比着，叫好声此起彼伏，烟凝看其路数，皆稍稍有点意思，想师祖的武功必竟深不可测。一会儿，各名家弟子纷纷出场，场面才好看些，烟凝识得人少，华颜一一讲给她听，忽的她轻呼：“他来了。”

　　烟凝看时，许澈已至台上，一出手的名家风范让人心折，掌奇剑绝，接连胜了几场，将所学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时竟没有稍可匹敌的。

　　陶横风大声道：“还有上台比武的吗？若没有，今日武林大会的少年英雄已出，就是许澈！”人群欢呼雷动。

　　忽又有一老者跃至台上，对许澈道：“奇才呀奇才呀，老夫这么多年没看到资质这么好的后生。今天借这个武林大会，老头我宣布一件事。我和我夫人的双星剑法一直没有传人，就是怕资质不够的人糟踏了这套剑法。小伙子，我想将我这剑法传你，愿不愿学呀？”

　　一时底下惊叹声四起，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可与叶云出的玉阳神功并行天下的神奇剑术啊，许澈欢喜之至，跪倒便拜。一老妇人又上台来，笑道：“你的星风剑有了传人，我的星云剑怎么办？也趁今日找个传人吧。众位武林同道，有年龄相宜的女孩，愿学这套剑法的，明日再到这里来，我从中挑一个，一起带到塞外学武三年，怎么样啊？”

　　一时整个武林大会被这对老夫妻推向高峰，人人艳羡有余，有女儿的家跃跃欲试，没女儿的只好望之兴叹了。

　　当下义云庄大排宴筵，款待天下来的英雄。许澈成为宴会的中心，年老年幼无不带喜爱赞美的眼光来看他。庄重中的谦和，儒雅中的洒脱，豪放中的飘逸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使年轻的许澈散发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魅力，倾刻间，人们已纷纷拿他同当年的叶云出作比。平凡的人追慕出众，来全人间的盼望，而如果一个人兼有了形体上的天赋俊美，聪明资质，又有后天的完好教化，能为人所不能，那么人难免要击节赞赏，全身心地来爱了。

　　陶横风看着许澈，目光中满是赞赏，江湖中多久没有见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了。当年叶云出一去世，整个武林顿时黯然失色，今天许澈的脱颖而出，一切直追叶云出，只除了武功，但他已是双星剑的传人，不久将可纵横天下。老天，这个年轻人得了上天多少的钟爱。明日，若华颜有幸被选中，倒是一对佳配。

　　只是这年轻人的家世－－陶横风忽想起叶云出，那七弟出身世家，光明磊落，豪放不羁，待人热情亲切，为人纯善正直，很快与人便成肝胆相照的朋友，并使人真心的为他的真诚爽直所感动，为其过人才智和魄力所征服，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崇敬热爱他，使叶云出成为人人爱戴振臂一呼应者四集的领袖，而这许澈却完全的不同。

　　这个年轻人的确是谦逊有礼，亲切开朗，但其周身上下却隐着一种无形的高贵之气，使他脱离武林，具有王侯贵胄才有的君临一切的风度。而许澈对这一点却是一点儿也没意识到的，也正是这种无意而为之，才塑造了许澈独有的超凡出众。这样一种气质，要在怎样的家庭，怎样的环境教养中才能形成呢？陶横风疑惑了，昨夜他曾问及此事，但许澈只说师从楚狂客，父母皆为隐士。这年轻人是聪敏而沉稳的，陶横风想，不管怎样，将来的江湖将是他们－－许澈、林羽一代人的。

　　明曦坐在大厅的一角，遥遥看着喧闹宴会中心的许澈，心中微微地纳罕。想自己是立意要在武林大会上捣一捣乱才来的，让这些事先谁也料不到的人吃吃惊，一个女孩子便要抢个少年英雄做做，事先已设想了多次那时这些愚腐之人惊愕、愤懑、不满的表情，会怎样呢？自己津津乐道的。然而在许澈接连击败几个名门弟子后，忽的一种说不清的怜爱在心里滋生，想了好几想，终是没有跨出那一步，上台与之争锋。为什么？明曦问自己，这个突兀而来的年轻人像月亮般可爱，光华明净，竟一时消了自己乖历之气，成全了他吧。而明日，自己去不去学那星云剑呢？宴罢归来，天阴蒙至雨，自去回屋休息。

　　烟凝随步走出来，天空些微飘着雨丝，绿树青草在雨雾中静静立着，比平日反更加烟翠。信步行去，不知不觉走在通往前厅的石子路上，路边一排杏树红红粉粉的在雨中开着，新鲜的花瓣飘落，烟凝伸手接住，雨湿漉漉的。前面花墙处有人过来，飘逸夺神地向她招手，烟凝欢喜过去，二人越过院墙，站在高大的榕树下。许澈说：“你刚才站在那里，恰合那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恭喜你今日做了武状元，这会儿又要兼得文学士么？”

　　“不要嘲笑我，天下比我武功强的多得是，不过今日偶然被我得了。真是感谢先生，越来越对先生生出钦佩，先生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

　　二人憧憬起楚狂客的武功，一时都甚是感喟。

　　“你知道吗？刚才那么巧就遇见你在门里，我有多高兴。否则，内院不敢擅入，真不知如何是可了。阿凝，明日你一定要去！”这才是最重要的话。

　　“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我会不会被选中。”能够与许澈一起学武三年，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我要你被选中！”许澈道，“选中了你，我们好一起去塞外学武；若没有选中你，我们成亲，我带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