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树欲静而风不止 ...
-
南清山，岁寒峰
岁寒峰终年积雪，寒意刺骨，此时已至秋日，峰顶更是被浓厚的寒雾笼罩。
连平日里耐寒的松柏都挂上了晶莹的霜棱。
呼啸的山风穿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凌清婳从室内走出，周身似乎还带着室内浓郁的寒药气息，与她本身的清冷融为一体。
她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消耗过甚后的苍白，但眼神依旧如古井无波，扫过守在门外的邵辞书和廖岑。
“师尊，花师伯她……”
邵辞书见到她，立刻上前，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眼中满是真切的担忧。
“旧疾复发，灵力有些失控，已稳住了。”
凌清婳的声音比平日缓和了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需静养几日，勿让任何人打扰。若祁师翀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二人连忙应下，稍稍松了口气。
凌清婳微微颔首，身影一晃，便如一抹淡去的墨痕，融入浓雾之中。
下一刻，她已出现在狂尘殿外。
殿内与殿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檀香袅袅，温暖如春。
掌门玄灵真人与杜若谷正在对弈，但棋盘上星子散乱，显然两人心思皆不在此。
窗外的云海缓缓流淌，时而露出下方如黛的山峦。
“如何？”见凌清婳进来，杜若谷立刻推开棋盘站起身，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紧张，“这次怎会发作得如此凶猛？”
凌清婳走到一旁，自行斟了杯热茶暖手，语气平淡：“此次爆发虽猛，但疏通之后，于她修为反倒有益，只是需些时日巩固。”
掌门闻言，缓缓将手中一枚温润的黑子放回棋罐，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此便好。只是她这旧疾……唉，每次发作都令人心惊胆战。”
他叹了口气，目光投向殿外翻涌的云海，似在透过它们看向更远的地方，“京都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池淸刚用秘法传讯。”凌清婳道，“皇室均已注意到乘月的观灵术，招揽试探之意明显。所幸乘月应对得当，池淸周旋及时，暂未落下口实，他们已在回山路上。”
白城钊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烦躁：
“皇室的手越伸越长，当真是不让人安生！”
“急躁无用。”掌门声音沉稳，自带一股威严，“城钊，传令下去，近期加强山门巡守，各峰弟子无事不得随意下山，清婳，岁寒峰之事，劳你多费心。”
他目光悠远，仿佛已预见风波：“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云间。
御剑飞行已持续了数个时辰，下方山河大地如一幅缓缓展开的巨幅画卷。
从人烟稠密的平原逐渐变为层峦叠嶂的深山。
夕阳西下，给云海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却也投下片片暗影。
顾乘月独自御剑飞行于云层之上。
云海茫茫，唯有风声掠过耳畔。
他虽目不能视，但灵识蔓延开来，周身数十丈范围内的灵气流动皆如观掌纹，比肉眼所见更为细致入微。
忽然，他操控飞剑的速度微微一顿，清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前方偏下的云层深处，传来一阵极其混乱驳杂的灵力波动，夹杂着尖锐的呵斥与兵刃破风之声。
并非修士间常见的切磋较量，那灵力的波动充满了暴戾与杀意，更像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追杀。
顾乘月本能地想让开路径，不欲卷入任何是非。池淸早就交代过，京师殿近日沉寂诡异，让他心中始终存有一份警惕。
然而，就在他准备偏移方向时，下方那被追杀之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浮木，竟不顾身后袭来的杀招，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前方的道友！救命！京师殿要杀……呃啊！”
一道狠厉的灵光击中他的后背，让他惨叫着向下坠落，但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怀中一物猛地向上抛出。
那是一个沾着点点殷红的油布小包，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竟是精准地朝着顾乘月的方向飞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下方云层中猛地窜出数道身穿京师殿服饰的身影。
为首之人看到空中静立的顾乘月以及那个飞向他的油布包，眼中瞬间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只剩杀意。
“拦住他！把东西夺回来！”
那为首弟子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另一名京师殿弟子已然出手，直接扑向那空中的油布包！
与此同时，顾乘月甚至未曾移动，只是并指如剑，朝着侧前方虚空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无声无息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扑向油布包的那名京师殿弟子手腕上。
“啊！”
那弟子惨叫一声，只觉手腕剧痛，灵力瞬间溃散，抓向油布包的动作顿时变形。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阻滞，顾乘月伸手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那下落的油布包，将其稳稳卷入袖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早已计算好一切，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京师殿弟子一眼。
为首的京师殿弟子脸色剧变，一击不成，东西落入对方之手让他无比烦躁。
“结阵，杀了他！绝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
为首弟子嘶吼着，几人瞬间摆出合击阵型，凌厉的杀招毫不留情地攻向顾乘月。
顾乘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他并不想动手，但对方显然已不留余地。
他脚下的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嗤嗤嗤！
就在顾乘月抬手间，一连串轻微的爆裂声响起。
那看似凶猛的合击阵势，竟被他轻描淡写的几下点破，灵力反噬之下，几名京师殿弟子纷纷气血翻涌，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妈的，这是哪一派的怪物。”
为首弟子眼中闪过不甘，猛地一咬牙，甩出几颗烟雾弹般的法器，厉声道：“走！”
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挡视线与灵识探查。
剩余几人毫不恋战，身上遁光连闪，朝着不同方向狼狈逃窜，顷刻间便消失在云海之中。
顾乘月并未追击。
他静立原地，待烟雾散尽，确认对方真的离去后，才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个油布小包。
指尖触碰到那尚未干涸的、微粘的血迹，他轻轻蹙了蹙眉。
山风呼啸，吹散了些许血腥味，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谋气息。
顾乘月将油布包小心收好，目光“望”向南清山的方向，那双灰瞳之中一片沉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
他不再停留，催动雾中山，加速离去。
必须尽快回到山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