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白雪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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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清潭的夏天总是炎热。
陈祺慢吞吞移动到浴室洗漱,等坐到餐桌前，见到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才隐隐有转醒的迹象：“你怎么在……”
“放暑假了。”言简意赅。然而男孩语气惯常轻柔，倒不惹人讨厌。
“噢。”陈祺嘟囔了一声。她本科毕业后就做了自由职业，天天在家就是读书写字睡觉，就连高中生放暑假的时间都忘了。她想了想，侧头朝正给她做咖啡的陈望说：“要报什么补习班尽管说啊，姐这儿有钱。”
陈望站在窗前没回头。窗外的阳光洒在他周身，有种纸片人镀了金边的感觉。陈祺撑着脑袋打量，短暂地做了一会儿陈望成年后逐梦娱乐圈一举成名给她买豪宅的美梦，趁他转身给她递咖啡时踢踢他的小腿：“干嘛不说话，听见了吗？”
“我不用上补习班，难题网上都能查到，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对门请教。”
他说的是那对邻居老夫妇，两个人都是教授，如今已经退休了，天天在家品茶听琴，日子颇悠闲。陈祺点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遗憾：“那要不要去商场买点衣服？鞋子？”
陈望把蛋糕切到她盘子里：“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你怎么不识好歹啊。”陈祺仗着自己有起床气，陈望总是不敢惹她，“啪嗒”一声把他手里的刀抢来放下了。“什么叫有衣服穿？现在是消费社会，你是城市居民，不是灾区儿童，还想把衣服穿个洞再添新的？你这样同学不嫌弃你啊？”
陈望睨了她一眼，（陈祺单方面认定）那意思大概是你在讲什么屁话。怎么会有人嫌弃我这种级别的帅哥。她也白他一眼，推推他的胳膊：“你忘了我妈说的话了？”
那句话是陈青云临死时拉着陈望手说的。
“陈望，以后你什么都要听陈祺的，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陈望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站起身来往餐厅外走。
“你干嘛去？”
“还能干嘛，”他有点诧异，连嘴里的蛋糕都不嚼了，“换衣服去商场啊。”
一根筋啊你，我又没说今天。哪有大早上逛商场的，又不是小情侣约会，下午还有别的安排。陈祺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心里那股气不仅没散，反倒更郁结。她想这孩子是不是傻啊，还是男孩子长大了就不亲近了呢，怎么跟个机器人似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还是小时候好，任她打扮，笑得还可甜了呢。早知道当初让陈青云带个真妹妹回来，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相处起来常感觉束手束脚。
想是这么想，但其实陈祺心里清楚，陈青云当初就是想找个能保护她的人养在家里，这样即便她不在世也有人保护她最爱的女儿。陈青云心思缜密，她怕这个无父无母的男孩养不熟，所以从小就对陈望悉心调/教。对陈祺说陈望不是弟弟是玩意也好，叫陈望承诺会听话也罢，都是她那个自私计划的一部分。陈祺年幼时不懂，也跟着为虎作伥，等到隐约懂了，她和陈望的相处模式已经变成如今这样。更可笑的是，她发现自己作为既得利益者，其实和陈青云一样自私，都想让陈望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
愧疚因此悄然冒头。她如今赚了钱就想给陈望花，学着像个真正的亲人那样关心他，也是这种复杂心理作祟，想至少弥补一点什么。
正想着这些，陈望已经从房间走出来。陈祺盯住他颈间那条细细的黑绳看了一会儿，转身进屋，陈望则很自然地走回厨房准备收拾碗筷。
“你别动了，我来洗。”陈祺说，“别把白T弄脏了。”
“不要你洗，”陈望很快回答，动作根本没停，“我不会弄脏的。”
陈祺张张嘴，终于没再说什么，与陈望擦身而过。
开车到商场，陈祺估摸着男高中生的品味，领着陈望上到潮牌比较多的楼层。陈望看上其中一家的球鞋，陈祺就陪他坐在沙发上试穿。这时突然接到一个常给介绍活儿的朋友来电，她就走到角落接电话去了。等回过头来，看见陈望正和售货员阿姨聊天，竟是一副善谈的模样。阿姨和陈祺撞上视线，朝她笑着说：“这小帅哥长得真帅噢！身材也那么好！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之前和同学来过对吧？你也长得好看，姑娘！你们是……男女朋友嘛？”
陈祺笑着摇头：“我是他姐。”
“那真是…姐弟俩颜值都高噢！爸爸妈妈肯定也是帅哥美女吧？”
陈祺只好说：“我妈是还挺漂亮的。”
“我就说嘛！”
阿姨嗓门高，惹得对面店好几个年轻的女售货员也聚过来围观，当然更多是看陈望。陈祺瞧见对面店门口挂着某当红流量小生的大幅海报，笑着拍拍陈望的肩：“你不比他帅多了？到时候也拿它个千万代言，绝对没问题。”
陈望撇撇嘴：“我不要，我不喜欢被人拍来拍去。”
“心比天高呢？等你以后当社畜就知道赚钱不容易了。”
“那你是社畜吗？你赚钱不是挺容易？就是坐着打打字。”
感情这孩子根本不知道她的工作量。陈祺又是狠狠一拍：“你以为我赚钱不累啊？有灵感要写，没有灵感也要写，熬夜写得直掉头发，视力又加深几百度。如果我为了给你赚学费，以后老了瞎了，你可得负全责。”
陈祺这话是她一贯的开玩笑的语气，陈望的神情却突然沉下去。陈祺起初没察觉，把他推到镜子前，才发现他垂着眼睫不愿正视镜子里的自己。
“你怎么了？”
“陈祺，我不想买了。”
“陈望你别在公共场合给我来这套哈——”陈祺瞪起眼睛，“我说买就买，听我的。这双合适吗？合适我去结账。”
陈望依然垂着头不说话，陈祺也不理他，转身去付账了。陈望知道她讨厌在公共场合和别人闹矛盾，乖乖提着鞋盒，站在她身后等她。两个人从店门口走到电梯口，其间一路无言。
“陈祺，你不要有赚钱养我的负担好不好？”直到进了电梯，他才终于憋不住地开了口，“阿姨把房子和毕生的积蓄都留给你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以先从里面支，等我长大工作了自然会还你，也会努力赚钱给你花，你根本没必要做……任何你觉得辛苦的事。”
“听你这意思，你要养我？还要养一辈子？”
陈望不说话，陈祺笑笑：“陈望，既然今天你提了，我们就谈谈。我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不少她的想法，可我的想法跟她不太一样。无论如何……我心里是把你当亲人的。咱们两个都是独立的个体，这是现代社会，谁都有工作要做，用不着谁养着谁，你还小，我也不希望你背着这种精神负担生活。还有，我刚才也是开玩笑的，工作遇到困难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一个人因为这样就要放弃自己的工作和社交圈，转而依附别人生活，那我陈祺第一个瞧不起她。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我说的了，到时候你报答也好，单纯想给我买礼物也好，我照单全收……只是以后不要再说养我的话了。”
陈祺说完，电梯内静默了很久，久到她觉得有点紧张。陈望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始终暗暗咬紧的后槽牙。电梯下到三楼又进来几个人，话题便不了了之。陈祺索性牵着他的手从电梯后部挤出去，努力打破僵局：“时间还早，要不你陪我看看裙子？噢，你上次不是说要条新浴巾吗，我记得这层有家店就挺好的。”
陈望依旧没有搭话，只是悄悄回握住她的手。
陈祺突然意识到，她很久没有牵过陈望的手了。小时候他们经常牵手的，玩扮家家，她得一人分饰两角，又演老国王又演王子，亲自把陈望公主的手从自己手里交回自己手里——一个没有旁人能介入的闭环。只是长大之后，他们就不玩这个胡闹的游戏了，虽然还在一个屋檐下，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像最寻常的姐弟，但又少了点什么，多了点什么。
鬼使神差的，陈祺没有拒绝，任他拉着往前走，为了掩饰小小的尴尬，又问陈望袜子够不够穿，要不要也添一些。这次陈望没有再抗拒，乖乖凑到她身边说好。现在的孩子似乎都高，才十七岁已经往一八五窜了，陈望又生得比一般人白，白到发光的程度，衬得乌发如墨，此刻低头挑选袜子，嘴角微微翘起，竟有种腼腆的意味。
真是小孩子，牵个手就哄好了。其实陈祺不是没跟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过，她本科学的中文，大学期间经常帮老师家的孩子补习功课，知道现在的高中生有多早熟。但在外面见的多了，就愈发感觉陈望不一样。相比同龄人，陈望好像没有青春期，从小到大都是一副任她搓扁揉圆的乖巧样子。除了不毛茸茸、不粘人，简直是小狗旺旺的人形版本。
不过陈望还是比旺旺好看多了，旺旺顶多是漂亮小狗，陈望是白雪公主——让人怀疑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的那种。
假如陈望真是白雪公主，那她和陈青云算什么？把他捡回家当免费保姆，还美其名曰对他好的森林小矮人？呸呸呸，瞎想什么呢。陈祺忍住一阵恶寒，接过陈望选好的东西往购物篮里丢。小矮人能让白雪公主住别墅吗？能给白雪公主付学费、买球鞋吗？陈祺，速速停止你的自我pua，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陈望的地方！
“去结账吧。”陈望摇摇她的手说。陈祺这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牵着。
“好，我去结就行。”她说着，故作自然地将手脱开。
心里微微发痒，但只是一瞬，就被自己草草圆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白雪公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