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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洗床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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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出去回来刚好赶上午饭。
土豆茄子炖五花肉,锅边上糊了一圈白面饼子。
那香味勾的林墨和宋雪梅连东西都顾不上拿,一溜烟下了车,快步跑进了屋里。
宋遮山先把林墨的大包裹拿进去,再把给家里买的东西一趟一趟的搬进去,然后去大队还拖拉机,就像一只吃苦耐劳又沉默寡言的小蚂蚁。
宋遮山忙完这些进屋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屋子里烧的火热,大家都穿着薄衣服坐在炕上,林墨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都笑起来。
饭菜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又很快分散消隐,笑容渐渐变得模糊,却让人感觉分外的温馨。
宋遮山站在门口不觉晃了一下神。
林墨转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大大的眼睛弯成玄月,嘴角上扬,灿烂的好像雪地里的太阳。
宋遮山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勾,看着她灵巧向里挪了挪,他脱掉厚棉衣,穿着白衬衣和毛线马甲坐到了她的身边。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冷冽的寒气,混合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像是高山上的雪松,清冷悠远。林墨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向里挪了挪。
花二婶乐呵呵的给儿子盛了一碗汤。
宋有粮一边吃饭一边说今年的收成好,花二婶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林墨和宋雪梅也会插两句问问村里的情况。
只有宋遮山,全程不说话。但是他的存在感极强,让林墨没有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吃过饭,林墨借口回屋收拾东西,留下他们一家人说话。
宋雪梅便把大姐家发生的事情跟父母说了一遍,在听到宋红梅主动跪下认错的时候,花二婶气的脸都白了。
“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烂泥扶不上墙。自己立不住,谁帮也白搭!”
早在开始的时候,她就告诉过大女儿,那谢宝峰耳根子软,不是个良人。宋红梅不听,见母亲不同意这桩婚事,还闹到了奶奶家。最后宋奶奶出面定下来这桩婚事。
婚后,宋红梅在婆家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却因为生了两个女儿不受婆婆的待见,而谢宝丰又是个软性子。宋红梅受了不少委屈,还因为干重活流掉了一个孩子。
后来,花二婶两口子闹到谢家要一个说法,没想到宋红梅哭着跪在他们面前说都是自己的错。
花二婶灰了心,从此不再过问大女儿家的事情,又怕谢家觉得他们不重视红梅,得寸进尺,于是每年让宋遮山过去看看,表示他们宋家还有人,凡事别做的太过分。
“都怪我,小时候顾不上你姐姐,让你奶奶教的移了性子。”花二婶拉着小女儿的手,想起大女儿就又气又心疼:“雪梅,你以后多跟墨墨学学,做人得先自己立起来。”
“嗯!”宋雪梅点点头,认真的说“墨墨说了,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别人就更看不起你了。”
花二婶满意的点点头,林墨没来几天,自己女儿的变化却有目共睹,和以前相比,宋雪梅变得更加大方了,和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林墨画的花样子,还和好几个小姑娘玩到了一起。最近又在跟着林墨识字。
说完了正事儿,宋遮山就跟着宋有粮去礼物收拾东西,准备去老宅。
屋子里就剩下了花二婶母女,宋雪梅就把临走前大姐说的话告诉了母亲。
“大姐好像不喜欢墨墨。”宋雪梅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墨墨还帮她说话来着,大姐有点…不知道感恩了!”
花二婶皱着眉头,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女儿的小心思,冷笑了一声:“你别理她!她跟着你奶奶长大,半点优点没学到,却把你奶奶那些小算计学了个十成十。”
于是,花二婶便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宋雪梅。
当年宋有粮在部队上当兵,花二婶生下大女儿后就一直住在婆婆家,宋奶奶重男轻女,加上本来就不喜欢二儿子宋有粮,对花二婶母女极差。
宋奶奶一边儿让花二婶早出晚归的干活,一边儿把宋红梅留在自己身边。日夜不停的洗脑让宋红梅以为花二婶这样都是生不出儿子的错。生不出儿子,宋家二房就会断了根,宋有粮死后也没人摔盆,甚至宋红梅出嫁受了欺负,也不会有人撑腰。
等到花二婶发现的时候,宋红梅已经养成了怯懦讨好的性子。那年,宋有粮的战友为了救他牺牲,他退伍并把战友的遗孤宋遮山带过来抚养,同年,他们搬出了老宅自己生活,第二年就有了宋雪梅。
“娘,你是说二哥不是俺亲哥?”宋雪梅瞪大眼睛,脑子都不会转了。宋遮山明明看着她长大,怎么一眨眼就不是他亲哥了?
花二婶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宋红梅当时已经长大记事了,也知道宋遮山不是她的亲弟弟,加上宋遮山从小性格冷漠,不爱说话,两个人一直不太亲近。
反倒是宋雪梅,因为不知道宋遮山收养的,一直把她当成亲哥哥崇拜。
“还记得你大姐结婚那会儿吗?”花二婶叹口气“其实那会儿俺私心里是想着把你大姐嫁给大山。”
宋雪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觉自己好像白白长到了17岁,居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那…那…俺姐也配不上二哥呀。”宋雪梅憋了半天说。
花二婶用手指头点点她,笑道:“谁说不是呢?也是俺一时入了迷。觉得大山到底不是亲生的,要是能亲上加亲,真正变成一家人就好了。”
“那大姐怎么又嫁出去了?”宋雪梅问。
花二婶苦笑着摇摇头:“这事儿俺还没给大山说,你大姐就先不愿意了。她说大山性子冷,不懂得疼人。嫁给他就跟守活寡一样。”
当时的事情是花二婶心中的一根刺,大女儿不懂事,口口声声是他们老两口为了让大山给他们养老,宁愿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甚至第二天还找到了宋家老宅。
宋家奶奶巴不得花二婶丢脸,索性把这件事情闹了出来。
花二婶一气之下也就不再管大闺女了。
“多亏大山没给俺生气。”花二婶闷闷的说:“那死丫头以为俺是向着大山,实际上俺是帮着她。就她那个性格,也就是嫁给大山,还有俺们老两口看着能过好。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大山也是有主意的,当年就算大姐不拒绝,大山也不会同意的。”
宋雪梅脑子有些乱,都是什么事儿?他哥不是他哥?她姐还差点嫁给他哥?
“我看大山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花二婶拍拍小女孩的肩膀:“不知道你大姐又动了哪门子心思,你别理他。你和大山都是俺的孩子,你俩的婚事都随自己。”
宋雪梅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娘,俺一直把二哥当成亲哥,你胡说啥呢?不过,大姐倒是给俺提了个醒,你觉得墨墨给俺当嫂子咋样?”
见小女儿真没那个心思,花二婶长舒一口气,瞪了她一眼:“俺觉得有啥用?你哥要是不同意,俺还能硬摁着他吗?”林墨当然很好,长的好看,性子也好,难得的是和雪梅很投缘。她当然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人家能看上农村穷小子吗?
宋雪梅了不这么觉得,他二哥长得好,又是部队里的干部,墨墨不是还当面夸过他吗?她觉得他俩有戏。
宋雪梅越想心情越好,哼着歌推开了门,然后愣住了。
“墨墨…你这是…”
早上还干净整洁的屋子这会儿彻底乱成一团。
炕上地上全是东西,有被子,有衣服,有吃的,有书,还有药、水壶、北子等乱七八糟的,比供销社里的东西还全。
而林墨就站在屋子中间,听见宋雪梅的话,她苦着脸抬起头:“雪梅,你来的正好,你看这么多东西,往哪搁?”
林默生平最讨厌收拾东西,从小到大,她的房间都是林韵帮她收拾。到了宋家屯,她和宋雪梅住在一起,日常的房间打扫就由雪梅负责。刚才她看宋雪梅在忙,想着先把包裹打开收拾一下,没想到东西越收拾越多,就变成了这样。
这一地的零碎物件看的宋雪梅也头皮发麻,扔下一句“你等着,俺去搬救兵。”又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拽着宋遮山回来了。
宋遮山看了眼站在中间手足无措的小姑娘,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从昨天晚上第一次见她,小姑娘就端着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四处忽悠人,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她耷拉着耳朵、茫然无措的样子,居然还怪可爱的。
宋遮山简要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他仅穿了一件白衬衣,手臂线条结实又线流畅,弯腰的时候露出瘦削结实的腰,两条腿又长又直,看着林墨脸都热了。
宋遮山动作麻利的把东西分成了几堆,然后又出去搬过来一个大箱子。
那箱子是黑色的,有半人高。宋遮山两只手抱着它,两条手臂上的肌肉轮廓清晰流畅。
他把箱子放在炕上,按照急需程度把被子衣服药品别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杂乱的屋子再度恢复了整洁。
林墨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得鼓起掌来。
宋雪梅也跟着鼓掌起哄:“二哥你好棒!”
宋遮山神色淡淡,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把床单被罩拆下来,下午我去洗。”
林墨:“…。”哇,这个男人真的好帅。
宋雪梅立刻爬到炕上吭哧吭哧的拆洗床单,见林墨站在一边不动,还催促了她一下:“墨墨,快点拆啊!下午还得去俺奶家呢!”
“啊?”林墨犹犹豫豫,一眼一眼的撇着宋遮山:“这…不太好吧!”
宋雪梅说:“床单被罩太大,得去河里洗。现在河里都结冰了…”
林墨顺着她描述的情景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里真的的太冷了,几乎每一个人手上都有冻疮,有的都溃烂流水了。吓的林墨出门就带上棉手套,好在花二婶家里条件好,也是个疼闺女的,家里日常洗衣服都会烧一锅开水怼点凉水,林墨勉强能接受。但是床单被罩是大连,盆里根本洗不开,林墨也就鸵鸟的忽视了这个问题。
现在,宋雪梅要拆洗被罩了,林墨也开始觉得难受,在家里的时候床单被罩都是一个月一洗,要真的拖到明年春暖花开…林墨让自己都要长虱子了。
“可是…”林墨还是觉得别扭:“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林墨不想自己洗,又不好意思让宋遮山洗,毕竟都是贴身的东西,让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揉来揉去,只是简单的一想,就挺别扭的。
“这有啥?”宋雪梅大大咧咧:“家里的都是俺哥洗,也不差你这个了。”
宋遮山看了她俩一眼,没说话。
林墨犹豫半天,到底是洁癖战胜了一切,取下床单被罩跟着宋遮山兄妹到了河边,心里还在挣扎,要是水不凉的话,就自己洗。
岸边都是积雪,河水却没有结冰,河水清澈见底,里面还有几尾小鱼欢快的游动。
林墨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要看清楚一点,不小心踩到石头,身子一歪,黑棉鞋溅上了几滴水滴。
宋遮山一把拉住她:“小心!”
林墨骤然回神,慌不迭向后推了两步,定了定心神:“就在这里洗吗?”
宋遮山没有回答,把三个大盆摆在一遍,长臂一伸,床单扬进水里,完全浸透,然后把床单拉回来,撒上草木灰,开始揉搓。
看起来还挺简单的啊。林墨犹豫了一下,要不,她也试试?
林墨脱下棉手套放在一边,把床单被罩放在空盆里,自己小心的走到河边,伸手摸了一下河水,冰冷刺骨,手指头仿佛都要冻掉了一般。
林墨刷的把手指缩了回来,放在嘴边哈气。
河水太凉了,根本没办法洗。
宋遮山看着小姑娘苦着脸躲在河边,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小姑娘手指白嫩,一看就没干过活,刚刚脱下棉手套,两只手就冻的发红,看的怪可怜的。
“你走吧。我一会儿就洗完了。”宋遮山一边搓被罩一边说。
他的动作很麻利,两三下就搓洗干净,再扬到河水里一漂,一个被罩就洗完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林墨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把洗衣服这个活干的这么好看。
经过刚才的试探,林墨彻底歇了用河水洗衣服的心思,甚至觉得宁可脏死也不能冻死。这会儿见宋遮山主动开口,立刻把装着床单被罩的盆子推到宋遮身边,甜甜的笑:“谢谢大山哥!”
宋遮山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宋雪梅帮忙把盆子端过来就回去了,林墨自告奋勇的留下,然后在宋遮山凉凉的目光中,开始喊加油。
“大山哥,你力气好大啊!”
“大山哥,你这么能干将来谁嫁给你就有福了!”
“大山哥,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大山哥……”
“大山哥……”
大冷的天,宋遮山硬是忙出了一身的汗,他半弯着腰,两只手抓住被罩两头用力一拧,河水哗哗的流下来。一步远的地方,号称要留下来帮忙的林墨悠闲的坐在一边,一边不走心的说着好听的话,一边捡石头往河里丢着玩。
“大山哥,我奶说干活的男人最帅了!”
宋遮山擦擦头上的汗,瞥她一眼,心想,小姑娘,你的话真的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