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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声名鹊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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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死亡的小内侍与小宫女,留下的遗物中,有不少出自“丑丑当铺”的当票。名字都很古怪,像是有人刻意隐瞒,怕人去查。
据宛新眉调查,当票开出的日子有共同点: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都是“丑”日,这或许解释了丑丑当铺名字的由来——只在丑日交易。
宛新眉推测,这当铺平日里应是个寻常当铺,只在丑日,会开门收“特殊”当品。
她知道阮棠现在经常在城中行走,便拜托她顺便留意。但又嘱咐,千万别放在明面上查。
宛新眉虽没明说,阮棠也知道,这事背后,怕是牵扯了许多得罪不起的势力。
上一次查丑丑当铺,引来当街追杀,令她后怕不已。她原本想听赵倦的话,不再牵涉其中。上次进宫见宛新眉,知道她所想所为,被她义气打动,也想伸出援手,倾力相帮。不愿再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早先她也问过庄三爷、白夫人、刘栓等人,却都说没听说过丑丑当铺。后来她忙着酒楼开张等事,把查当铺一事暂时撂下了。
好在如今酒楼渐渐步入正轨,她接触的人渐多,人脉渐广。又有苏眠这个假身份做保护伞,倒是更方便京中行走、查探了。
她决定倾尽全力,帮一帮宛新眉。
这一日是特供双皮奶的日子,甘蓝同行,和阮棠一起去酒楼。
为了保住双皮奶的制作技艺不外泄,酒楼里设一间甘蓝专属的小厨房,制作时,小厨房门窗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去。
但仍有鬼祟人在酒楼中出入,伺机而动。前几天,一个送外卖的闲汉,给客人从夜市买来小吃,送来后趁没人注意,溜进厨房四处偷看。被豆蔻发现了,让刘栓带着几个伙计将人“请”了出去。
“这么防着不是办法,别说外面的人,就是我们自己的厨司,也对双皮奶的做法十分好奇。”豆蔻道。
阮棠也知道,即使杜绝泄露,这方子也保密不了多久。双皮奶做法简单,有经验的厨司多吃几次,像甘蓝一样不断试验,再一琢磨,也就做出来了。
若是想以新奇机巧为卖点,便需不停推陈出新。
如今京城中多家酒楼也推出主题餐,除了跟风楼外楼的鬼女餐,还有仙人宴,圣人食……五花八门,也在小报上配合一些鬼怪故事作宣传,阮棠看了觉得好笑。可奇就奇在,大家都吃这一套。仿佛吃了仙人宴,便真能飞升成仙。
阮棠对豆蔻道:“天气热起来,往后双皮奶做冷的,口感更好。这样一来,便可让甘蓝在天水巷的厨房做,做好再送到酒楼。靠一道双皮奶也非长久之计,大家吃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我们得研制新菜了……”
楼外楼因鬼女餐闻名,到了夜里生意最好。晌午到傍晚时,楼里冷落。阮棠想起一事,问豆蔻:“今日是什么日子?”
豆蔻平日最爱看黄历,不假思索道:“今日辛丑,宜嫁娶、出殡、动土、开市……”
阮棠沉吟片刻:“我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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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当铺今日有麻烦,两位郎君在当铺里吵了起来。
小伙计劝不住,赶紧进内堂,将管事的请出来。
此事说起来也不大,两位小郎君原是一对表兄弟。
表弟丧母后,寄居在舅舅家。
表哥是个不争气的,素日里与狐朋狗友吃酒斗鸡、眠花宿柳,父母管得严,渐渐手无余钱,便偷表弟的东西拿去当。
表弟寄人篱下,一直忍气吞声。
不想这次偷走的是亡母遗物,两人于是闹到当铺里来了。
表弟要赎当,但表哥把当票弄丢。
没有当票为凭,小伙计哪能凭他们空口白牙给赎?
于是便闹了起来,表弟干嚎着往地上一坐,不肯走了。
管事的是个山羊胡子的干巴老头,出来一瞧,便知分晓。
他让小伙计把那位小郎君扶起来,笑眯眯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小老儿不见当票,不能给你赎当。”
那小郎君止住哭声,抬起头,将眼儿一揉,红着眼看过来。
倒把管事的看得愣住。
这小郎君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还未长足。
一张面容却似摘下天上的月儿裁出,颜色皎皎。又兼体态婀娜,纤腰不及一握,几可握在手中把玩。
这管事的素日有个怪癖,专喜妖媚小童。
家里养着两个娇儿充作小厮,各有风情,惯搂在怀中调笑。但与眼前这位小郎君相比,竟是两个合作一个,也及不上人家万一。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不过,既是小郎君亡母的遗物……”
小郎君听得事情或有转圜余地,眼睛一亮。
管事的见他瞪圆眼睛,眼神殷切,像只天真可爱的小兔子,笑容愈发绵软,道:“只是我听闻当期已过去月余,一时也不好找。不如这样,小郎君把当品形容、当期具体时辰、当的钱数一一写下来,小老儿抽空去库房替你找。”
他眼珠一转,迫不及待道,“两日后,戌时三刻,你上天香楼来见我。”
小郎君连连点头道谢,一脸的“快来拐我”的天真相。
管事在一旁,目光只对她上下打量个不停,心道:好一双玉兰花儿手;又目送他背影消失,心道:好圆翘的嫩.屁.股。
将小郎君写过的花笺拿起来,看都不看上面的字,直接折了,凑到鼻端,嗅到一股东阁云头香的香味。奇道:“这小郎君熏得起这么名贵的香,怎么会沦落到当物过活?”
小伙计一旁接话:“正是有些家财,他舅舅才肯养着他。当物是他那个不长进的表兄,偷他的东西来当的。”
管事的散去心头疑惑,又闻了闻那花笺,方仔细收入怀中。当真是神魂飞散,飘飘然如坠温柔乡。
一颗色心在胸腔里胡乱跳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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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行街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刘延翰放下车帘,看向男装的阮棠:“你明晚不会真的要去赴约吧?”
辛夷拿湿帕子给阮棠擦脸,泪痕抹去,眼圈还微微泛红。阮棠揉了揉鼻子:“不去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可你若是出了事,你三哥、晋王爷,都不会放过我的。”小刘哀嚎。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该帮阮棠。她说得轻巧:就演一出戏,找个东西。
现在看来,哪里是找东西?
那个老色鬼明显是看上了阮棠,不,应该说是男版的阮棠。
小刘想了想,下定决心:“明晚我陪你。”
阮棠原想拒绝,觉得一个当铺管事的,总不能对她用强吧?但小刘的下一句话让她瞬间打消念头。
“天香楼里有些下作手段,吃的喝的,保不准就着了道。”
阮棠:“……”
马车在刘府后门停了,小刘四处看了,眼见四周无人,与阮棠告别了下马车。
马车继续往城南行去。辛夷撩开窗帘,往外瞧一眼。忽然咦了一声,道:“快停车。”
“怎么了?”
“好像是豆蔻在后面追我们的车。”
不一会儿,帘子一掀,豆蔻抱着一个大布包爬上车来。
“娘子,宫里来人了。素心让我来找你回去,王爷和宫里人说,娘子去绣坊看时新料子去了。”她一边说一边把布包打开,里面有两匹新缎,还有一套女装和钗环。
阮棠在辛夷和豆蔻的帮助下,换了女装。
马车出了内城,不一会儿便到了晋王府,径自去了临水阁。赵倦见她进来,脸上浮出“假惺惺”的笑:“累不累?”
阮棠连忙摇头:“不累,劳王爷记挂。”
还是上次来教礼仪的两位嬷嬷,都是老熟人了。
今次是太后赐饭,有一套流程要走。先洗手添香,再行礼以谢赐饭之恩。待一套流程完毕,夫妇俩才坐下用膳。
那饭食耽搁这许久,早就失却口感。加上阮棠并不饿,吃得十分痛苦。
吃到最后,嬷嬷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掏出两碗汤,用玉碗盛着,看起来十分精贵。
“大娘娘嘱咐过了,让老奴们务必盯着王爷王妃饮下这汤。”
阮棠只得乖乖接过,当着嬷嬷的面,开始喝。汤倒还是温的,只是仿佛加了太多药材,味儿有点怪怪的。
阮棠问两位嬷嬷:“这是什么汤?”
“回王妃,这汤叫‘八仙生子汤’……”
阮棠一口汤冲进鼻腔,咳得天昏地暗,眼泪都咳出来了。
琳琅赶紧上来替她拍背,方才慢慢缓了过来。
“八仙生子汤?”
“可不是?这是让太医开的方子,大娘娘亲自在小厨房盯着煎的。太医说,这方子很灵验,一服就起效。”
阮棠看向赵倦,却见他一脸云淡风轻,毫无心理负担地慢慢喝完那碗汤。阮棠只得咬牙,屏住呼吸,一气把剩下的汤都喝了。
两位嬷嬷完成任务,眉开眼笑,收拾了食盒,回宫和太后覆命去了。
阮棠看向赵倦,却发现赵倦也在看她。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阮棠觉得气氛逐渐诡异,连忙起身道:“王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澄碧堂了。”
赵倦脸上没有表情。
阮棠转身,才走了几步。赵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明明声调没什么起伏,是他一贯淡然的语气。阮棠却从中听出一股森然的质问之意,她对此有些迷惑,回头问:“什么话?没有啊!”
赵倦的目光沉沉,落到她脸上。叹了一口气,冷淡道:“我们的约定,还记得?”
阮棠不解。
“你要做什么事,都需先同我报备。”
阮棠心里忽然有了一点隐约的揣测。她是那种火气上来,舌头便不利索的人。一时拙嘴笨舌,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
“明日夜里与人相会天香楼?”赵倦表情淡漠,言语冰冷,甚至还带着几丝嘲笑之意,“你知道天香楼是什么去处?一口就应允了人家。若有个好歹……”
“那也不需要王爷瞎操心。”阮棠反唇相讥。
下一刻回过味来,她寒毛直竖,像一只弓背龇牙的猫:“赵倦!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