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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月圆(下) ...

  •   无月的子夜,连星点都黯淡。
      梁山泊两百八十五周年的中秋庆宴刚刚结束。
      今年的中秋不知为何,格外压抑诡谲。
      近三百年来梁山中秋的圆月从未缺席过,偏偏这次却将每分每寸的银光都钉在了厚厚的云层里。
      似乎上天都在为不知名的忧伤叹惋。
      无月可赏,众人皆数散去。
      只有宋江兴意未尽,还领着吴用几人在山上转悠谈话。
      一路上松柏树影摇曳,风声不止,送来秋桂初绽的缕缕清香。
      宋江和吴用走在最前面,柴进李逵其次,卢俊义远远地掉在最后,一如既往地和宋江他们不太搭得上话。
      宋江边走边聊着这些年来梁山的发展和收成,谈笑声不绝于耳。
      “话说这已是子时了,怎的还不见一清他们回来?”宋江突然问道。
      “俺哪里知道,眼见的山下那对儿秃毛鸟还没飞上来报信哩!”李逵粗着嗓子答话,刚刚宴席上他喝了不少酒,此时正被柴进提着后衣领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还好手里没提板斧。
      “既然如此,诸位陪我前去在前等他们如何?”宋江又问。
      梁山一把手号召力一向很强,众人不甚多说,便。由着伴他去了。

      话说梁山重建这么多年了,一百零八天罡地煞相继归位,至今只有五六人不在梁山泊旧居,其中就有公孙胜、樊瑞师徒二人,外带一个乔道清。

      他们这等修仙道士百年前便已和俗缘脱了干系,自然不会再常住在离尘世太近的地方,只是过年过节一起回来探望。
      公孙胜和乔道清天资禀异,几十年前就已位列仙班,常驻天庭。樊瑞虽说上应天星,但悟性稍逊,用功不足,至今只算个高等道士,日日跟在自家师尊和乔道清后面,像个小仙童。
      可能是天地时差有异,三位每每来访时总在半夜里,令人措手不及。
      为了及时迎客,宋江特地派人去仙京找神官借了一对青鸟——青鸟是仙京很常见的神禽,天性机敏,对仙灵魂气的变动特别敏感,故常被仙官养着报信。

      宋江带领一伙人在前寨站了一会儿,没接到人,又见众人都有些急了,只好让一行人先去水泊边的几座凉亭里歇着,又令人另温了酒上来。
      待众人都落座了,却有一个人突然起身,拎了两小瓶自带的酒,欲出亭外。
      正是卢俊义。
      “卢贤弟,大伙儿一年就团聚那么几次,今年又是周年庆,不妨留下来和大家好好玩一回?”宋江说道。
      “宋星主,我已解释过多次,卢某不便与众兄 弟共聚,今日正值佳节,还请星主遂了卢某私愿,不必再强留。”卢俊义说完,隔着门槛向宋江一拜,便萧然而去了。
      他在梁山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种状态。
      对任何人都冷漠高清,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当年那个自信张扬、处处为梁山泊建功立业的卢员外早就不复存在了。
      像深秋时节覆在枝头上的雪霜。
      他在梁山的存在如同今夜隐匿于云间的那轮皓月,手握大权却不会参与到众人之中,高贵傲气,好像他身来就只为坐坐梁山第二把交椅玩。
      白露已至。
      子夜冷如心。
      卢俊义另寻了一处长椅圆桌坐下,身侧是一颗不太高的桂树。
      初桂迎冷露而绽,十字小花金灿欲滴,五朵十朵汇成一簇,小巧玲珑的花蕊顺晚风飘零出沁人心脾的香。
      不禁让他想起那个人。
      小巧是他英飒单薄的身姿;玲珑是他俊秀的面庞;馨香是他歌声似芙蓉在如水夜色中绽放。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自那次出征后的分离。
      都说燕子飞再远也有回巢的时候。
      当年他们各自选择的道路都没有过错。
      所以他在等,等他回头。
      然而三百年过去了,故人尽数重逢,却独独他不来。
      梁山一百零八人只五人不在故居,除开公孙胜三人和张顺俩兄弟,便是至今杳无音信的燕青。
      这几百年里,他也曾千方百计的找寻过,上求天神,下方地官,可偏偏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人间找不到蛛丝马迹,轮回路上拦不着魂影。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花树下,他打开自酿的那两瓶桂花酒。
      他很早以前就有在中秋喝桂酒的习惯,早在当年和燕青生活在北京府的时候。
      只是那些年的桂酒从不是他亲手酿的。
      这一习惯,就是近三百年。
      年岁在日月仓促间流逝。
      刚开始是月下三影对酌,回来变成了两影,到现在,连月影都没了。
      也罢。
      月下独酌,心中却有人在。
      杯盏中酒和夜色般凉,同秋桂一样清香。
      数杯清酒下肚,卢俊义渐渐的感到头脑有些昏沉。
      还真是年纪大了,吹点凉风喝点酒居然能困。他心道。
      沉沉晚风下,他慢慢阖上眼。
      这里没人,歇一会倒也无妨。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他突然察觉到夜中凉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实与熟悉而陌生的熏香味。
      梁山荒林里哪来的熏香。
      然而卢俊义并不讶异。
      他睁开眼,眼前是旧时枕边纱幔,明亮的烛光在床侧跳跃。
      这是他思念了千万日夜的北京府。
      只惜是在梦里。
      卢俊义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
      他也无法解释不清是不是天星仙体的特殊原因,每次做这些梦总是比做凡人时真切太多,就像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在每一个梁山静寂的夜里,他总以这样空幻的方式回到他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他甚至清晰地知晓,再等十几秒,那个现实里不会再出现的人会如何真切地走到他面前。
      因为同一段事几百年来已走过太多次了,像一册翻的旧黄发烂的剧本。
      但他仍然不愿醒来不愿打断,能在梦中相见也是缘。
      至少能假装真切地抚过那人如故的脸庞,触到以往温软的心跳。
      卢俊义倚靠在梦中床榻上,沉默着等待。
      “呼啦——”卧室的门被打开。
      他缓缓看去,目光最终聚焦在那推门而入的人身上。
      是燕青。
      墨发披肩,着一身玄衣。
      他能清楚地记得,这是燕青被卢家收养的第九个年头,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
      这一年,他二十五岁,燕青十七岁。
      都说青梅竹马最为两小无猜,知己知彼,他们走到一起是很自然而然的。
      如月伴秋桂,夏夜萤光。
      燕青走到了他塌边。
      “主人,今天有些凉了,小乙方才给主人温了几杯桂酒,主人喝了好暖身子。”燕青捧着酒盘蹲下。
      昨晚胡闹了一夜,燕青散下的长发掩着侧颈几道隐约可见的暧昧吻痕。
      卢俊义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小乙亲手酿的那罐么?若不是,我便不喝。”
      很奇怪。
      这些话他说了千万遍,这些动作他亦演过千万遍。可是每当看到他熟悉的眉眼,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再去重来一遍。
      我上天入地寻过千万遍不见你在灯火阑珊处回眸,可你却偏偏要在我梦里出现。

      梦里,燕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那罐。本是想给主人惊喜,不想没藏好。”
      这天,他的小乙第一次给他酿桂酒。
      此后逢秋时节,他身边必有桂香缠绵。
      “小乙,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卢俊义蹙着眉心,直切主题。
      燕青慢吞吞地拿出藏在长袖下因烧酒被烫的红肿的双手。
      卢俊义心痛地把那双细手小心翼翼地捂在自己手里。
      也许唯有深情才能解释,时间并不能掩盖因旧事疼痛的心。
      他搂住身前的人,俯首吻去,细细地抚过那人的眉眼唇角。
      这时的燕青还未褪去少年的青涩,蜷缩在他怀里,像只长不大的燕子。
      冗杂的呼吸夹杂着模糊的欢情。
      是长夜,是醒不来的梦。
      这一时事渐渐在混乱中消散。
      卢俊义的梦总是这样,在每个出其不意又必然的时刻逐渐切变到下一个未知的年月。

      再从黑暗里抬头,已又是在梁山前寨里了。
      是数百年前的梁山泊。
      这天,他经历了销烟兵戈与家破人亡,从牢狱中九死一生被接救到梁山泊。
      梁山泊近百名头领都在正厅迎接他,连害了他的宋江都拜在他面前请他坐上梁山的第一把交椅。
      荒谬又可笑。
      就像有人让你一无所有,等你奄奄一息了,却对你说:跟我走吧,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现在天下就只有我能容下你了。
      卢俊义座在第二把椅上,沉下气来推辞着宋江的请求,余光却始终停在末座的那个人身上。
      燕青身为唯一幸存的家仆,理所当然地随着卢俊义上了梁山。
      他们看上去仍是形影不离的主仆俩,但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是他们第一场冷战。
      因为梁山泊所引起的事变让他们有了太多意外的争执,主仆之间的隔阂也突然明晰起来。
      燕青座在末位,连一眼都没看过他。
      但他现在并不着急。
      往事被无数次重播,他无意中发现,在燕青每次看似自然地冷淡与转身里,藏匿了太多东西。
      比如这次梁山迎他的宴席上,燕青虽说故作不理他,长袖下的手指却紧紧地攥着前些日子卢俊义送的桂花香囊。
      莫名让人觉得可爱又心怜。
      卢俊义对这段荒唐耻辱的往事一直心存愧疚。
      如果他那时没有冲动,听进去燕青的话,也许到死他们都还在北京府过着安宁静好的生活吧。
      可遗憾不能回头。
      不全是宋江吴用的过错。
      河北玉麒麟名扬天下,也有愚昧任性之时。
      在那段不可更改的往事里,他是如何在临走时给燕青白眼,又在回来时因听信谗言骂他,甚至是直到冷战了都还不自省,一切都历历在目。
      自作自受,自尝屈辱,他活该。
      逼上梁山,自取灭亡,他当受。
      在被关押在监狱里、半路上逃亡的日子里,却是燕青头一个挺身而出出手相救,即使自身难保。
      不管是当年还是梦境里,卢俊义都宁愿燕青不来救他。
      明明是我牵连你受罪,可你为什么偏要假作冷落,又忍我救我。
      你明明能容我爱我,又为何在万事太平后抛下我,连回眸都舍不得。
      自古多情应笑我。
      混沌中,他想趟过喧杂人群,直奔末位,挽起燕青的手,对他说声抱歉。
      而这段梦境在他起身的刹那间支离破碎。
      连这虚幻缥缈的梦都在警醒他,过往不可更改。

      “主人放心,小乙此去定有再回来的时候。”
      这次睁眼,一句记忆里连音色都分秒无差的告别回荡在他耳边。
      所处是那年江南妩媚的春色。
      梁山泊已受朝廷诏安,为大宋立下不少业绩。
      此时他们刚刚完成征剿方腊的任务,宋江正带领折损大半的兵马将领回京。
      可惜浩浩荡荡一百零八好汉,如今已七零八散。
      回京路上,燕青向他提出隐退的建议。
      北宋末年,朝廷腐败,奸臣当道。
      不必多说,他们都清楚继续在官场打拼很难得到好下场。
      可奈何那时他年壮气傲,就算搅一身混浊也要拼了命挣回卢家的家产功名。
      燕青是绝不会愿意搅这趟浑水的。
      燕子来去自由,本就该歌咏在四季云月之中。
      燕青也曾犹豫过留下来陪他,可卢俊义却死活不干。
      他已经连累过他一回,他不愿再让他陪着自己受罪了。
      于是圆月秋桂终将分离。
      他忘不了,燕青离开时说完那句誓言,看起来胸有成竹的笑容下,深埋的忧伤早将他细长的眼尾冲红。
      他走了,留下满庭桂香。
      他亦忘不了,燕青走的那天夜里,月光皎亮无比,却是缺月。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初秋的圆月下轻轻为他折下一枝桂,捧起一盏酒,花香氤氲如梦。
      无数秋夜里,独酌于如故树下,泪眼迷蒙直到抬眼,星空漫漫仍繁亮如万华镜筒。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可能是未来得及吧,也许是事变太快吧。
      那人说他定有再回来的时候,可直至卢俊义最终被枉害至死,那个人再未出现过。
      毒酒入愁肠,毒最终腐蚀五府六脏很疼,却永远疼不过生死牵挂之疼。
      欢莫欢兮,情字难。
      悲莫悲兮,生别离。

      最后一段梦境终于破碎凐灭。
      卢俊义眼前的景象终于渐渐回到现世的梁山泊。
      可当他看清自己所处之地时,不禁瞳孔震缩,汗毛立起。
      他小憩的地方是梁山前寨,而他现在所处却是梁山主寨近山顶的地方。
      不管梦有多真切,他没有梦游的习惯。
      直觉告诉他,今晚的这几个梦,被人动了手脚。
      可他从没有告诉过人他梦到过燕青。
      会是谁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余光里一些零散的小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竟是一些在空中飞舞着的单朵桂花,散发着微银的光芒,越聚越多,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去。
      是神法。
      而操控神法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刚刚暗中对他手脚的。
      与此同时,寨前传来青鸟神禽激烈的嘶鸣。
      青鸟啼,仙客来。
      今晚梁山刚好接迎公孙上仙和乔道清等人。
      难道是公孙胜?
      不可能。公孙胜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带着重重的疑惑,卢俊义朝着桂瓣飞去的方向奔去。
      那些散着银光花瓣像是刻意等着他似的,飞舞的速度随着他奔走的快慢而改变。
      无数的花瓣最终朝夜空飘去,竟在一朵云彩的一端纷纷茫茫地与山巅聚成一座淡淡的花桥。
      桥架于高空,与银河夜幕融为一体,自成星海中最亮的一带。

      当卢俊义快赶到桥口时,正好宋江他们也领着公孙胜等人来到了不远处。
      众人的说话声渐近。
      “天闲上仙此来当真是巧上加喜,怎的花了这等大的手笔。”
      “是啊是啊,居然把那失踪了几百年的小子都领回来了,卢员外不得高兴惨!”
      “嘘——怎么称呼人呢!燕青现在可是天巧上仙,跟我们这种地官都不是一个阶级了!”
      …………………

      卢俊义愣怔在原地,心中的答案愈来愈明晰。
      那个被岁月尘封的名字出现在旁人笑谈中时,他身边的世界都归于静寂。
      他,终于回来了吗。
      卢俊义背对着花桥,不知如何回头,任由鼻尖慢慢发酸发涩。
      尘世寂静了好久,他感到有人走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是公孙胜。
      “员外不用我多说,你应当知道何人在何处等你。他为此准备了百年,不要辜负了。”公孙胜淡漠地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卢俊义又沉默了很久,缓步上了花桥。
      桥面花叶稀疏,看起来近乎半透明,但走上去却格外踏实。
      所有杂乱的思绪与言语都在看到那人的瞬间戛然而止。
      皎洁如月的光辉有些刺眼。
      墨发纤肤白羽衣,青纱锦昂环宝玉。
      神姿华然天巧星,英秀长箫曲声声。
      神明自九重天踏月而来,斩断了思恋的牢笼与岁月的棘蔓。
      对视那一刻,凝滞了心跳和呼吸。
      春秋轮转终重逢,故人无言泪断涟。
      “小乙。”卢俊义沉声道。
      其实他还想说很多很多。
      他想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这几百年过得怎么样,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得以飞升,又经历了什么。
      然而那么多零杂的问候终究在脱口而出之时化作了古早又亲切的呼唤。
      “小乙来晚了,主人原谅小乙可好。”
      燕青在花桥顶端,俯身向卢俊义一拜。
      卢俊义静默着没有动身。几百年里生出的隔阂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燕青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管主人怎么想,小乙这回是有备而来。”燕青苦笑道。随后他轻轻扬起双手,口中喃喃念起术语。
      无数桂瓣在他的指引下向更高的云层飘去,纷纷扬扬数万里,夜幕桂香迷离。
      闪光的花朵逐渐在黑厚的云端勾勒出满月的轮廓,汇聚着,描摹着,空中多了一轮渲染而出的皎月。
      星汉灿烂,银河迢迢。
      月不止圆在梦里。
      柔和银光下,燕青说道:“今年的中秋月,都捧入主人心里啦。”
      卢俊义只觉两滴温凉的清泪自他眼尾滑落。
      严冬冰霜顷刻间化于款款柔春。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说:“走,我们回去吧。”
      回家去,回那些月圆又缺无数次的梦里去。
      两人走下花桥,穿过山上山下围观的人群,走过寨中灯火阑珊。

      “小乙从未离开过主人。”
      二人入了军营后,卢俊义想问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却是燕青先开口。
      “此话怎讲。”
      “主人今夜梦境和以往并无不同。”
      卢俊义顿了顿,思忖道:“原来…一直都是你么。”
      “是的。”
      三百年那么长,哪里舍得。
      怪不得那些“梦”境那么真切,连呼吸都有温度,原来一直都是你,真真实实的你。
      你是上苍承诺于我最美好的给予。
      他朝思暮想以为抛他而去的人,不知从哪学了法术,夜夜和他相会于此。
      “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小乙所修道派功德无百年不满,不飞升而不得出世。”
      果然。
      “回都回来了,细述一下吧。”卢俊义拥身边人入怀,下巴轻轻抵在他白润的颈窝处,一如既往。

      燕青生来就是个乖敏机觉的人。
      那些年梁山泊大将死的死伤的伤,不少人也随了枉死的人悬梁自尽,一道去了。
      唯独他还甘愿在尘世间漂泊流浪。
      他知道卢俊义希望他在人间好好的活下去。
      自尽可能会重聚,但若修行未满,稍有不慎又会打入轮回,这决不是期望中最完满的结局。
      于是卢俊义死后,他一直在寻求一种近乎完美的方法去重逢。
      最初十几年里,他到处求仙访道。
      刚开始当然是在罗真人和公孙胜那里。
      但没待多久,因为心法不合。
      公孙胜他们修的道派要求处子真身,心不入红尘。
      几番蹉跎后,罗真人引他去了另一家道派。
      所处之地同二仙山一般,近仙宇苍穹,远俗世喧嚣。
      这家不强行要求六根清净,只是修成正果要多花很多时间。
      两百年满功德修行,三百年位列仙班。
      燕青命定天星,飞升亦提早了一些年。
      虽说百年分离苦蚀心刻骨,但日后修得正果皆大欢喜,倒也无妨。
      正道修来的仙体总比不得善终的归位强。
      神躯寿命无际,容颜万年不改。
      无寂寞冰霜,哪得静好阳春。

      “小乙。”
      “在了。”
      “我问过一清上仙,他说不知你去向。”
      燕青突然抿着嘴不说话了。
      “塞钱了?”
      “留了人情后台?”
      “你故意的?”
      …………
      卢俊义的追问不依不挠,怀中人颊上慢慢泛起粉红。
      “没有…只是道派里隔世闭修,不许与外人联系。”燕青解释道。
      “我怎么就是外人了?”
      “…小乙知错了。”
      “光知错不行,还得改。罚你三年陪我在这儿待着,不准回仙京。”
      “遵主人嘱,小乙哪敢……唔…”燕青话说到一半,便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堵了嘴。
      “这么不情不愿?行,再多罚两年。”卢俊义在喘息之际低声道,语气里带着霸道和几丝怨气。

      天已将破晓,但情欢不断。
      拂晓晨光透过窗纸将房间照的微亮,刚好能让他看清燕青眼尾还未散去的水汽,身下的温存已一点一滴将他的胸腔填满。
      他们十指相扣,缠连的发丝如同永远理不清、斩不断的纠葛。
      那件白羽仙衣早解散在榻边,凌乱的不成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燕青起身整理好衣物,去后间鼓捣了一会儿,端了酒盘过来。
      仿佛他们一直都在北京府生活一样。
      燕青在窗边坐下,倒了一碗桂酒捧给卢俊义,笑道:“时隔多年,小乙的手艺竟不如主人了。”
      “手艺是另一码事。现在你回来了,我便只喝你酿的。”
      燕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人还是这么倔。

      窗外韶光正好
      星汉隐退初阳
      所有月桂树下的思念
      终将重逢
      重逢于
      繁花之下
      繁华之上
      亲爱的
      浮尘不会遮掩纯白月光
      因为
      最真挚的爱
      只与星辰有缘
      无关岁月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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