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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死里逃生,师徒相见 ...

  •   周玉娥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经意间,那个下人的话在她耳边响起。那身形,那身手,那声音,还有长帏帽遮着半张脸,如此了得,又如此神秘。会不会是他?我的敖骥哥哥?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周玉娥的头脑里生成。但很快否定了自己这疯狂的想法。敖骥身入死亡之地,数百年来没有人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可那又是她的敖骥哥哥,天神一般的人物,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没看到尸身,周玉娥都不相信敖骥真的不在人世了。

      飞燕看出周玉娥有心事,便快走了几步,离周玉娥近处道,娘子,三哥儿也太不像话了,以后可不能由着他胡来,孩子间顽皮打闹虽说正常,但三哥儿这也太过了,险些害了咱们哥儿性命。这是飞燕以为周玉娥内心担忧的。

      啊,哦,周玉娥回过神来。你说的对,该给安儿找个跟班了,年纪要稍大些,能看护他周全,还要能玩到一块儿。

      奴婢会留意的,公爷那边,娘子也要提。
      不能事事都要公爷操心,你在外面路子广些,找个靠得住的。

      奴婢遵命。

      夜深了,周玉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敖骥的影子不断地出现在周玉娥的思绪里。仿佛有心灵感应,那么真实。她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月色正浓,当空而照。
      那烽火战场,那厚实的臂膀,纵马张弓,举枪挥刀,同样是那厚实的臂膀,像堵墙,可以依靠。真是造化弄人,周玉娥不知不觉竟然掉下泪珠儿。

      月色下,一人正舞动着钢枪,虎虎生风,乱石飞空,却不闻吼叫声,无声胜有声。随着身形的移位,才渐渐看清他的脸。黑色面庞,方圆地阔,双目如炬。好一个铁一般威猛大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救下韩少安的人,是周玉娥日夜思念的敖骥。那枪正是他战场上斩杀无数亡魂的混铁点钢枪。

      他收了枪,回了屋,一个书生打扮的俊俏后生,出现在他面前。此人是敖骥的近侍董青同。公子,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安歇。

      睡不着?

      公子是惦记着三姑娘?

      她已嫁他人为妇,我只是担心她,那楚国公府,不是清净之地。

      三姑娘是聪慧之人,公子不必太过挂心。且公子不是派了英环去三姑娘身边保护她。英环现已近到了三姑娘身边,没有人怀疑。

      好,你还是要提醒她多注意,另外外围也要安排人了,今天那孩子险些遇到危险。韩光不是泛泛之辈,你们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

      是,公子。

      青同,师父他还有几日能赶到武阳城?

      再有十来日。青同回答道。

      快有十年未见师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可好?

      褚云先生世外高人,云游四海,山水为乐,活的比我们自在,公子何必担心。

      恩师闲散度日,不问世俗之事,这次为了我的事,下山来,倒叫我过意不去。

      先生与公子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先生性情古怪,却收公子为徒,天下间只知公子武功盖世,却不知公子师出何门。如今为了公子,再次出山,我们所谋之事,便添了几分胜算。

      青同口中的褚云先生,正是天门山云霞观褚云道人。传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大事尽收眼底,精通医道,武功已达化境。只是此人看透世俗,不理世事,不为任何人所用。

      不日,褚云道长来到。但见他灰布道袍,一头青丝中夹杂着少量白发,山羊胡子,虽然清瘦,却红光满面,眼神灼灼。似良善之辈,却有种说不出的老辣,虽稳重,却也有三分轻狂散发出来。

      师徒相见,是多年未见,也是劫后重逢。敖骥双膝跪地,抱拳行礼。
      褚云赶忙上前,扶起敖骥,俊生我儿,能再见到你,是上天庇佑。

      师父,快快请坐。来人上茶。寒暄一番,两人便聊起往事。

      师父,徒儿不远千里,将您老人家,请下山,是有要事相求。

      俊生。褚云摆手道。我老头子生于天地间,不把世俗事,世俗人放在眼里,唯独对你例外。那孩子是韩光和玉娥所生?

      正是。他是靖北侯府最后一点血脉,却体弱多病,别说是报仇雪耻,恐不能长久。楚国公府势大,宫中御医,民间大医都来看过,也只说听天由命。这世道,或许只有师父,才能逆天改命。

      师父也不能逆天改命,只是这世俗之人目光被一叶障目,恐不能直击根本。为师就试试。

      师父,徒儿并不只此一求,也想请您把他教养成人,成为栋梁之才。说着敖骥再次抱拳颔首请求。

      褚云道人看着自己的爱徒,一世英雄,除了家国天下,也为情所困,也不忍看他只身犯险。
      如今天下风云激荡,自西林涧一役,这天下从此不太平了。老头子虽不问世事,也不愿见生灵涂炭。此次下山,短时期不会回去。

      那师父是答应了?

      你放出风去,楚国公府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

      敖骥道,是,师父。

      快,好徒儿,西林涧一役的前因后果和过程,老夫已知十之八九,唯独你是如何能逃脱那死亡之地,让为师颇为不解。

      说到逃脱死亡之地,敖骥平静的脸上顿时呈现出肃杀之气。师父,天不灭我。烟毒湿瘴,猛兽沼泽,遮天蔽日的林海,找不到路,食不果腹,又没有水。但这些都不是最绝望的。那里有一种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也是这种香味,闻久了,慢慢的人就会麻木,入睡,然后在悄无声息中死亡。

      难道是醉罗汉?褚云道人被敖骥一言点醒。

      师父知道?

      是否是黄色的十二瓣小花,生长在半坡半阴半阳的地方?

      对,十二瓣我倒没数过,是黄色的,是在半阴半阳的山坡上。

      那就是了,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廖廖几个字,没有写明产地,这些年,我踏遍三山五岳,险峰丽水,就是想得见其“尊颜”,没想到却是生长在死亡之地。原来鬼蜮林海是因这小小的花蕊而得名。人世间猛兽洪水,山林大火,惊涛骇浪,这千钧的雷霆之力,还不如这一小小的花蕊,不起眼,弱不禁风,却能引诱人心,杀人于无形,因此得了“鬼蜮”二字。

      是的,师父,那气味实在诱人,让疲劳和烦忧一下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身体慢慢放松,然后沉沉睡去,没有一丝痛苦。我当时身体感觉被掏空,漂浮在半空中,灵魂慢慢地从身体中抽离。很美好,很平静。如果不是眼前闪过玉儿的样子,恐怕就永远沉睡在那里,成了众多孤魂野鬼中的一个。

      我用力地想睁开眼睛,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拼劲全身的力气,滚动身体,咬着牙在地上爬,那一段几十米的路,爬了很久。我爬过那道坡,便是一片茂密的草丛,那野草如一般草没两样,我支撑不过,滚下坡,滚到了草丛里,便昏睡了过去。

      睡了很久,从白昼到黑夜,我竟然醒了过来,醒来的我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感觉饥肠辘辘,我便随手扯下草在嘴里嚼,越嚼我感觉身体越轻松。我才知道这野草可能就是解那醉罗汉之毒的。

      我慢慢清醒过来,便赶紧抓了好多草,又用草堵住鼻子,返回花丛,用石头砸了汁水,喂了兵将们。可能是时辰太久,救回来的不足五十个人,剩下的都永远沉睡不起了。

      原来生死只在一线之隔,真是天意。如果不是俊生,天生神武,不被世间美丽诱惑,绝无生还可能。这世道人心叵测,贪恋权势地位,财帛美色,殊不知最害人的却是这些看似美好的东西。

      是玉儿救了我,我心里念着她,她在生死之际,出现在我眼前。

      那你之后去了哪里?

      我带着仅剩的兄弟,想潜回京都,杀了逍遥侯,为侯爷报仇。兄弟们都劝我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我们生死不明,但满城仍然有我们的通缉令。我们无奈去了大漠,在几个小国交叉的三不管地带,改名换姓,做了跑马帮生意。

      原来大漠这几年冒出来的“塞外神龙”马其就是俊生你?

      是我,师父还是耳聪目明。

      你的马帮这几年声势日渐大了起来。
      再大也不过是江湖匪类。比起百泉大军,实在是力量悬殊。

      俊生何必妄自菲薄,天下大事,在于天时,在天时来之前,俊生只管积聚力量,静待时机。

      师父洞悉天机,请师父指点一二。

      天机不可泄,天机也需要人力为之,为师说了,俊生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静待天机。

      徒儿明白。多谢师父。

      靖北侯府如今如何,还有人存活于世吗?褚云问道。

      没了,我这几年四处打探,侯爷和两位兄长被斩首,夫人自尽跟随侯爷去了,另外几房的叔伯,堂兄弟,侄孙们不是在途中病死,就是到了流放之地,受不了边疆之苦,没多久就薨了,勉强活下来的,也都被逍遥侯的人害死了。女眷就更是惨不忍睹,也没人活下来。

      和传言的不差上下。褚云道人道。

      此仇不共戴天,不报俊生无以为人。

      这周家便只剩玉儿这一根独苗了?

      嗯,玉儿被当时去调停战事的楚国公韩光看上,纳为妾室,才躲过一劫。这几年逍遥侯控制了百泉,陛下已经成了牵线木偶。

      传言逍遥公陈懋将废黜元景帝,自立为帝。褚云道人道。

      这几年他家厉兵秣马,野心绝不只一个百泉。敖骥道。如今之计,或许可以借助楚国公府的力量。

      如今大燕国新皇登基,国力已呈现颓败迹象,北方草原大有合流之势,南方诸国也都蠢蠢欲动。这世道怕是从此不安生了。褚云道人语重心长。不问世事,说明天下太平。

      敖骥频频点头,赞同褚云说法。短暂沉默后,敖骥道,师父,如今玉儿已有归宿,为免烦扰,还请师父替我保密。

      为师明白。缘分都是上天安排,俊生也不必自苦。

      已无暇儿女情长,现如今,我只盼这个孩子将来能成才,报国恨家仇,不枉我半世图谋,对得起侯爷对我的知遇之恩,对得起玉儿对我的感情。

      靖北侯一世英名,西林涧一役,被如此分化,却是不小的败笔。指挥权无法统一,便无法形成合力。侯爷去整军也心思飘忽,两件事都做不好。

      侯爷也是无奈,陛下无能,耳根子又软,朝野上下,不是想扳倒他的,就是无能之辈,要不就是躲在后面看笑话的。

      既然不能有力增援,何不彻底死守,以他的军事才干,守半年以上当无大碍。到那时局势必然发生变化,自然皇帝比他急,就会想方设法增援。而不是由靖北侯爷主导一切,主导便会招来嫉恨和猜忌。侯爷错就错在,以为这百泉就只有他一人是忠直良将。论心自然是无错,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看得到这肚皮底下藏着的是赤子之心。这才是为君者最大的担忧,罪在心不在行。忠臣不能因心怀天下,而失了臣子本分,不去揣度圣意。如此便给了那些奸佞小人以把柄。世上无完人,谁人无私欲,苍生蝼蚁尚且小心活着,登高者更是要谨言慎行。

      褚云道人的直击痛处的一番话,让敖骥心里百感交集。自己在夜深十分,也曾无数次地想过这其中缘由。自己身在其中,终究不能直击根本。

      为师如此说,不是要论功过是非,是因俊生也是忠直之辈,所谋大事,必定前路漫漫,艰险非常,唯有心静才可成其事,也为将来能得以善终。

      师父,良苦用心,徒儿怎能不知。只是这天下,这世道人心,叫人心寒。

      世道人心如这日月星辰一般亘古不变,凡成大事者,只有超然之上,不被打扰,自浊中取清,乱中取静。

      师父所言,让俊生茅塞顿开。多谢师父。
      师徒一番深谈交心,让敖骥所得颇多。如果侯爷能听到这番话,当不会有此下场。世上之事,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世上之人在洪流之中也只有被推动的命运。敖骥感觉自己通透了。

      对了,师父,我在城东青柳巷给您买了处院子,那里依山傍水,青柳成荫,远离闹市,青柳巷因此而得名,想必师父会喜欢。

      为师喜欢清静,俊生最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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