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千浓

4、第 4 章

　　唐灵在他怀里将头一偏，这味道，闭着眼，她也知道是谁。
　　原来魂牵梦萦的怀抱，此刻心里，却有些淡淡的了。
　　“你在找这个吧”宋扶光道，冰凉凉的声音刺激的唐灵开了眼，看见玉佩在眼前晃荡，欣喜之下，却又难受，脸上说不出来，是喜是悲。
　　接过玉佩，淡淡道：“我想睡了。”
　　“好。”抱着她放到床上，宋扶光就离开了。
　　唐灵心头一窝，抓紧被角，缩成一团睡了。
　　湿湿的东西滴落在柔软的枕头上，她好想家啊。
　　臭美是女孩子从娘胎里生来就带有的，早上起来，唐灵就懒懒地坐在那，连收拾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
　　“嗯哼？”宋扶光靠在门上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她却只知道看着窗外出神。知道她还别扭着，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心急的等她回神。
　　他不急忍冬急啊，看着小姐那呆鹅样，忍冬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唐灵这才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天地凝固。
　　看见门边俊逸出尘的他，唐灵心底有道清风吹过，一丝不快也没有了。
　　美人还有这种作用，啊哈哈哈。
　　“忍冬，昨天是谁把我带回来的”唐灵拨弄着窗台上的含羞草道。
　　“厨房的唐叔啊”忍冬道“他说他刚好路过揽月湖，看见湖面上似乎漂了个人，怕再出什么意外，走进一看原来是你，就把你带回来了。”忍冬不胜唏嘘。
　　唐灵眉头一拧，不对。继续问道：“那他是找人带他进来的吗”
　　“不是啊”这么一说忍冬也发现了什么。
　　厨房跟地字号一个二楼楼东，一个一楼楼西。
　　唐灵又没去过厨房，唐叔怎么知道她是谁，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房间。明显一开始就在暗地观察，才能时刻知晓她的行动。
　　揽月湖水并不深，大概一开始，他也只想推她下水吓一下，不要插手这件事，不过没想到这么浅的水，唐灵都能溺……
　　把她带回来，既不闹出人命，还能洗清嫌疑。做越多错越多，不怕你出现，就怕你没动作，一旦按耐不住出手了，就有蛛丝马迹可寻～唐叔没想到这一层吧～～
　　唐灵想了一通，准备把这告诉宋扶光。
　　却发现宋扶光门外站了个人，花团锦簇地被拥着。
　　走进一看，原来是当日的仵作。仵作也瞧见了她，折扇一摇，朝她走来，花朵们就散开了～
　　唐灵瞧着，他不大像个仵作样子，真的开口：“你是仵作罢？”
　　仵作一愣，复又笑了：“仵作？哈哈，在下顺天府师爷荀瓒。”
　　“那天来验尸的是你罢”唐灵冷笑。
　　“是本师爷，不过，那天仵作老婆生孩子呢，告了几天假，我便替他去了”折扇又摇啊摇。
　　唐灵嗓子里呵呵了两声。
　　“唐叔的事他已经告诉我了。”懒散的声音传来。
　　唐灵脚步一顿。嗯，自己能想到的事他肯定早想到了。
　　莫名有些泄气。
　　“那人抓了没？”
　　“已经结案了。”衙门查案慢，这结案到挺快。
　　“他为什么这么做？”唐灵觉得无论为了什么，杀人这事不应该。
　　荀瓒摇扇子的手停也没停，眯了眼道：“生活所迫。”
　　半年前，唐叔一家还是过着幸福快乐地小康生活的。妻贤妾安，儿女成双。不料突降霹雳，贤惠的妻子突然得了痨病，唐叔奔波走访，费心治疗，没过多久还是撒手人寰了。家产也花的七七八八，欠债良多。树倒猢狲散，小妾也趁着夜黑跟人跑了。就剩一双儿女在家无人照料。
　　收债的逼上们来，扬言他再不还钱，就将这一双儿女，卖了换钱。他便把这两儿女锁在家里不让出门。却没料到孩子在家闷的慌，手撑在水缸上转着玩，小女儿一不小心掉了下去。等唐叔回来，孩子已然溺毙。
　　那日，他又逼债上门，“要不是他逼得这样紧，孩子怎能被他关在家里，又怎么会出事。”荀瓒仿佛又看到了唐叔那晦涩难懂的表情。目光扫到屋角放的甘蔗，那是睿儿生前最爱吃的，尤爱吃那皮乌紫乌紫，节多，直长的，把甘蔗递给他，娇声让他把皮削好，咔擦咬一声，砸吧砸吧，水水甜甜的，露牙笑了。
　　唐叔心揪的发紧。清明蔗毒过蛇，大厨的他深谙此道。于是，在催债又一次来花月楼催时，他便将有毒的蔗汁混在，花月楼的醉生梦死酒里，让他替睿儿陪葬。
　　那酒名贵，唐叔知道他不会拒绝 。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他以为绮丽销魂的名酒，却成了催他性命的毒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唐灵默然唏嘘，转又诚恳道：“真正豁达睿智的人，是不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的。”
　　荀瓒诧异地看她一眼，阳光下她身上泛着淡淡金光，毛茸茸的，忍不住想伸出爪子拍拍她，感觉一道充满寒意的目光盯着他看，手停在半空，若无其事地放下。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忧。熟之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宋扶光捏着道指走出房门。看见荀瓒抬起的手，眉心微动。
　　晚饭唐灵用了一碟焖笋，酸脆可口的，一碟炝茭白，一盘苜蓿丸子，和一碗白粥。感觉有点撑，准备出去溜达溜达。却在半道上看见有人围作一团，在争论些什么，好奇地凑过去瞧一瞧。这一瞧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一出现就被老鸨盯上了。就有了这磨人的场面。
　　“唐姑娘，好姑娘，你就答应我罢”老鸨纠缠不休，叫的唐灵脑袋瓜直疼“芮儿晚上吃错了东西，肚子疼的根本上不了台，你就代她去一次罢。”
　　花月楼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每月十五花魁都会表演一场，来吸引更多的客人。偏偏今天要上台的花魁，吃错了东西上不了台。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老鸨一时没有准备，便乱了阵脚。恰好唐灵此时凑了过来，老鸨看见了她，眼里光芒万丈。
　　终于，唐灵受不了纠缠，阴恻恻道：“舞可以跳，但这之后，惹的一切麻烦，我不会管，反正也快走了，就替你撑撑场子罢。”老鸨乐开了嘴，招呼姑娘们往唐灵身上收拾了。
　　“唐姑娘，生的如此美，为何要用脂粉将美人痣挡住”馨儿将唐灵的脸洗干净后，发现露出眉心一点红，更显灵动俏皮。
　　“我爹说露出来，怕他用犁打那些混小子打不过来，让我先敛了眉心那点痣，待寻到真心对我的人后，再露出来也无妨，算是一个惊喜。”唐灵嗓子里呵了两声声“也是让我别以为有了容貌，就能上天了”
　　馨儿远观觉得她性子豁达，不拘小节，没想到细说起也这么平易近人，有理有趣的，增了几分喜欢。
　　唐灵小时候是极美的，粉雕玉琢，玲珑剔透，眉心一点红，更是灵动俏皮。她爹却经常为她的美貌头疼，怕红颜祸水，命运多舛，让她不在穿戴上过分用心思，还让忍冬记得每天，用脂粉敛那个红痣。到了现在，唐灵美则美矣，少了点以前的韵味。
　　一身的美丽工程完毕，馨儿她们看着唐灵，眼睛直了。唐灵照照镜子，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发现没有把那红痣敛了，转念一想，也就这一次，不仔细看，应该没人注意，罢了罢了。
　　唐灵撑着头昏昏欲睡时，又一桃红侍女温声细语，开场了。
　　花雕楼，沉木阁，红纱霏霏，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几分。
　　四位侍女并排将雕花宫灯点燃，又燃了绮旎熏香，顿时清香蔓延，烟雾缭绕。
　　众人忍不住多吸了几下鼻子。
　　琴声悠扬，唐灵着华服缓缓出场。
　　看着下面座无虚席，唐灵心虚了几分，勉强定下心神，开始动作。
　　众人眼里，只见一华服美人，着一袭繁复华丽青色委地长裙，斜簪碧玉龙凤荚，领口一抹鹅黄，腰间湖绿宫纱，配上剔透玉佩，端出一种儒雅之感，朱唇轻启，如珠如玉。
　　南方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翩如兰菬翠，宛若游龙举。
　　唯秋捉不住，飞如逐惊鸿。
　　宋扶光于人海遗世独立，天地凝固。
　　一舞倾城。
　　楼下鸦雀无声，观者久不回神。
　　忍冬看着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老鸨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唐灵松了口气。
　　“忍冬，打水来，我要洗澡。”
　　出了一身汗，回到房里，唐灵就让忍冬打水，洗漱干净，换上软软的里衣，倦极而眠。
　　一觉天明，醒来时遍听旁人说，昨夜的芮儿姑娘如何一舞倾城，如何艳惊四座。
　　反正看官都离舞台远，看不甚清，还不是说谁就是谁，那芮儿能当花魁也定有一番本领，便打消了顾虑。
　　这世上，有人演戏，就有人看戏。演戏的如痴如醉，看戏的雾里看花。
　　“呦，小爷，下次再来啊。”楼上姑娘们捏着帕子，挥别道。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