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坐大牢只好给档案局打白工了》Gebura

3、无限沙丘（三）

　　路瑾千跨步走出了公寓大门，天还是阴沉沉的，乌云密盖，看不出过了多少时辰，整片城郊灰蒙蒙地，弥漫着稀薄的雾气，仿佛置身于老相片里头。远边的街道隐约传来狗吠和乌鸦掠空的声音。
　　他甫一踏出公寓，手腕的手环便自动激活，瞬间把他的双手锁在了一起，由纳米材料和空间碎片打造的电子手铐一点点地从虚空浮现，很快就形成了形状，扣住了他的双手。
　　路瑾千显然早见怪不怪了，熟视无睹地吹着口哨，等待ACI档案局的汽车接送他回去那个“监狱”里头。
　　他知道上头的那些人对他不放心，更不在意他的死活。耳机那头的男人自从他离开无限沙丘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们的合作往往如此，只有临时的搭档，任务到了即来，任务终结就一拍两散。ACI档案局用空间碎片特制的电子手铐，统称稳定锁——能够封锁像他们这些能力者的能力，被锁住的他就和普通人无异，别想逃跑，何况自己体内植入了ACI档案局的定位芯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揪出来。
　　不远的街道传来汽车的喇叭声，穿破了城郊寂静的空气。ACI档案局的汽车缓缓驶来，停在他跟前。车门打开，两个深蓝制服的档案局押送员从车上下来，路瑾千伸出被锁拷束缚的双手示意，押送员一语不发地过去回收方块，而后请他上了车。
　　宽阔的马路上只有ACI档案局的押送汽车在安静地行驶，路瑾千左右为男被押在后座。汽车前排没有驾驶员，是ACI的系统自动控制和导航，自动定位到档案局的特殊监狱里。
　　路瑾千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打量着车内。押送员一人坐在一端，手持着枪械，似乎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没有空搭理他。一时间车内空气十分寂静。
　　“我说，今天怎么才两个人来押送我，就不怕方块半路被人抢了？”路瑾千实在忍受不了这股车内的尴尬空气，他开了口笑了笑，然而两个押送员谁也没有回答他。
　　“这位小哥儿……你有点面生啊，你是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新来的对吧，诶，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谁闲的没事放着银行不抢来抢方块的东西。”
　　“这位哥老熟人了啊，上次见你还是光头，用了什么生发剂啊长头发这么快，差点认不出来……”
　　“你说这大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安静成这样，会不会下一秒跑出来个人抢劫啊……”
　　“不过到也有可能来抢我，毕竟我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把我招揽到门下把……”
　　押送员回头白了他一眼，显然无法忍受他的臭屁和话痨，他本来今天就是第一次出任务，不免有些紧张，被路瑾千几句话挑得有点不自在，只能冷声道：“闭嘴，别说话。”
　　有他和师傅在能出什么事？
　　ACI档案局的押送车是特制的，能够防御炮弹的袭击和高温高压，普通子弹更无法穿透汽车的装甲，何况两名全副武装的押送员在车上，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敢来拦路打劫？
　　何况他们不是运钞车，虽然运送着某种意义上更为珍贵的东西。
　　然而下一刻，安静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忽然像是踩到地雷一般，猛然被车盘下一阵巨大的爆炸震得掀飞出去十米来远，火光喷射，烈焰嘶吼。汽车狠狠地在马路上砸了数下，最终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玻璃碎裂了一地，喇叭哔哔作响。
　　整辆汽车都扭曲变形了，拧成了麻花状。引擎盖塌陷了一个大坑，电火花滋滋飞射，从破损的油箱里流出的汽油燃起了大火，车内之人不知死活。
　　汽车还勉强运作的系统断断续续地传出总部的声音：“呼叫押送队004，呼叫押送队004，请回答，请回……发生了什……听到请……”
　　砰！砰！
　　汽车变形的顶盖似乎被什么撞击着，轰地一声，车厢顶盖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路瑾千满头鲜血地从车里爬出来，双手还被手铐钳制着，他龇牙咧嘴地嘶嘶吸气，似乎身上受了伤，表情痛苦地从车里蠕动了出来。
　　车内的两个押送员已经昏迷了过去，浑身蓝色的制服被鲜血浸透得变了颜色，显然不知死活。
　　他对着还在断断续续传出声音的系统大吼：“别你妈问了，汽车炸了！你们是想要我命吗，自己人全死了我倒是还活着！”
　　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抬头望去，前方硝烟弥漫，大火燃起的烟雾滚腾着直冲云霄，将阴沉的天空渲染得更加黯淡。
　　“嗯？居然还有人活着。”
　　浓雾当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清晰而稳健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大约二十六七来岁的年纪，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卷发，身形健硕，但面容消瘦，下巴边有隐隐青须，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身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现身在公路上。
　　来人更诡异的是，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有一双深红的双眼，盯上一秒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他站在离路瑾千十来米远的地方，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但是却让路瑾千瞬间精神紧绷，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路瑾千问道。
　　“你既然是ACI档案局的人，理应知道我是谁吧。”男人不缓不慢地答道：“嗯？……你手上还有镣铐，噢，我知道了，你是囚犯，被那些人拿来当做执行危险的回收任务的工具，对吧？”
　　路瑾千警惕地盯着他，一语不发。他如今被ACI的稳定锁扣住了，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如今来者不善，他可不想丢了小命。
　　汽车的系统应该收到了损毁，但是不知道通讯功能还在不在，他只能祈祷总部那边赶快知晓这边的情况，派遣增援过来。
　　男人笑了笑，“不用这么警惕我。我呢，是OGR学会的人。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歼灭特遣队‘基础’的队长，你可以叫我付然。”
　　OGR学会！
　　路瑾千心中不好的预感得到了验证，难怪今天一直眼皮跳，他就说今天是个倒霉日子，根本就不宜出行！
　　OGR学会，全称Outsideworld Grand Regulator学会，也称“外侧世界伟大调节者”学会。虽然自己只是身为ACI档案局的阶下囚，但是他对OGR学会的事情可是有所耳闻。
　　数十年前，位于世界外侧的另一个世界与现实发生了剧烈碰撞，在世界各地产生了巨大的裂缝，那个外侧世界被ACI档案局称之为“外侧世界”（Outsideworld）。而自从裂缝产生后，外侧世界不断地侵蚀着现实，并且许多来自外侧世界的具有着异常功能的物体和生物开始通过裂缝进入到现实当中。为了将这些能够扭曲和影响现实的异常物体管理和回收，并且找到关闭外侧世界的办法，ACI档案局由此成立。
　　ACI档案局，全名Abnormal Control Instruct 档案局，也即“异常控制指导档案局”，由政府与民间各方人士组成的特殊机构，专门针对漂流到现实当中的，被称之为项目（Project）的来自外侧世界的异常之物进行管制和回收，并且进行研究。他们的主张是控制、回收和保护项目，进行科研探索，从而得到其中的神秘技术，并且寻找到关闭外侧世界的方法。
　　然而OGR学会则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是最早是一群疯狂崇拜外侧世界的狂热科学家，但后来，随着学会的扩大，已经俨然变得与宗教组织无异。里面的人狂热地追寻和崇拜外侧世界的一切，并且与ACI档案局相反，他们主张彻底打开外侧世界的大门，迎接外侧世界降临。
　　两方数十年间战火不断，OGR学会一直是ACI档案局最头疼的恐怖组织。因为里面没有正常人，而且有着尖端的科技，甚至掌握了一批危险系数极高的项目（project）。
　　当下，路瑾千便明白了这个叫付然的男人现身此处的理由。
　　毫无疑问，他就是来抢劫的，抢的正是回收在方块当中的项目（project）。
　　“喂……喂，路瑾千，听得到吗？”耳机里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方才回收完项目后，押送员还没来得及为他摘掉耳机，此刻那个消失的临时搭档又再度上线。
　　“我说，能把方块给我吗？”男人指了指汽车，“这点爆炸应该炸不坏，我的目的是回收方块，不想节外生枝，如果你把方块给我，我就放过你。”
　　而此时另一头的男人则道：“别把方块给他！这一次回收的两件项目都是凶恶级别的，如果落入了OGR学会的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说得倒容易，你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路瑾千默默吐槽到。
　　且不说此时他双手还被稳定锁钳制住，就算没有，他也觉得自己对上OGR学会的那帮疯子毫无胜算。
　　何况，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只有一人。
　　“你只有一个人吗？你是不是说真的，我能相信你吗？”路瑾千谨慎地开了口，装作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
　　男人笑了笑，拍手道：“当然，我不骗你，今天只来了我一个。”
　　“那，如果我给你，你就放了我？”路瑾千问。
　　“路瑾千——”耳机里的男人忍不住道：“倘若此刻你把方块交给了他，你就是违反了ACI的控制条例，你的在刑日期可就不止25年了。”
　　我要是不给他，我可能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路瑾千心里默默吐槽，表面却道：“那好，成交。”
　　“路瑾千！”男人在耳机边大喊：“我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不把方块交给他，我现在替你解开稳定锁，只要你拖住他，拖到增援抵达，我就给你的刑期再减一年。”
　　他一边走向还在燃火的汽车，把手伸进碎玻璃窗里摸索，不着痕迹地借着车门的遮挡道：“说的容易，你也听见了对方是谁，你觉得我打得过对方？我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你是三度接触（LV3）的侵蚀者，更何况你的能力是特殊的，增援已经出发，我相信你能挡得住。”
　　“……”路瑾千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帮你，你真的会为我减刑？”
　　“我以档案局的名义保证。”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三年。”路瑾千说道：“而且你必须完全解开我的稳定锁，否则我无法发挥全力。”
　　耳机那边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像是作了重大的决定一般，一字一句说道：“我答应你。”
　　路瑾千忽然笑了笑。
　　他知道那个男人在顾虑什么，不是为他减刑，而是解开他的稳定锁。
　　先前回收无限沙丘的时候，稳定锁并没有真正地解开，而是以手环的形式牢牢锁在他的手腕上，压制着他体内力量的发挥。
　　一旦档案局察觉有异，可以立马再度启动稳定锁封印他的力量。但是一旦完全解开稳定锁，档案局就再也没有钳制他的工具。这是一步险棋，但是为了保护项目不被OGR学会的人夺走，他们甘愿冒这个风险。
　　他在座位上的收容箱里翻找了片刻，找到了方才他回收的两件项目的方块。他一边拿起方块，一边遥遥对着付然示意：“东西我已经找到了，你要的就在这，你是要我拿去给你，还是你自己过来拿？”
　　付然抱着双臂笑道：“扔过来。”
　　路瑾千拿着两个方块，做出了前抛的动作。就在此时，稳定锁拷滴的一声，彻底从他手里解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力地往公路外侧抛了出去，同时整个人毫不犹豫地扭身，不是攻向付然，而是拔腿就跑！
　　干涉能力在一瞬间被他释放出来，不仅将方块抛出数百米远，更驱动周围的空间进行扭曲加速，整个人炮弹一般飞射出去。
　　这条公路是一条横跨大江的高架桥，公路两侧下是万丈悬崖，悬崖下是滚滚江流。
　　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方块，所以一定会抢先去保护方块。
　　至于他，他谁也不想帮！无论是ACI档案局还是OGR学会，这两帮人他谁都信不过，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三好公民。
　　反正稳定锁已经解开，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只要摘掉定位芯片，跑到天涯海角谁也追不到他，他才不想傻愣愣地帮档案局出生入死完事了还得被关进监狱。
　　自由！我来了！
　　只是有些对不起他那位临时搭档，骗了他实属无奈，他可不想小命不保。人生在世，何必多那么一副虚无的荣誉和责任，他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是滚滚人间的平庸小人物，拯救世界的大事，就给英雄去做吧！他志不在此。
　　正这么想着，以全速驱动逃离了公路的犯罪现场，路瑾千没有听见后面传来追逐的声音，便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梦想中的自由国度。
　　然而很快，现实再度把他那半只脚打瘸了并扔了回去。
　　身后传来破风的音爆轰鸣声，未等路瑾千转过头去，便看见那扭曲的轿车被蹂躏成废铁球一般，如一道电光被爆射而出，与自己的擦身而过，而后重重坠毁在他的跟前，把地面砸出数米的深坑，掀起的暴风把四周的围栏都击碎了，硬生生把他逼停了下来。
　　“你敢骗我，还想跑吗？”背后传来付然的声音。
　　路瑾千转过身去，却见付然不知道怎么跟上他的速度，眨眼间站在离他不过数十米左右的间距，他的手指间夹着两个方块。此刻他似笑非笑地地盯着路瑾千，看不出喜怒地说道：“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但是你好像自己不想活着。”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