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坐大牢只好给档案局打白工了》Gebura

1、无限沙丘（一）

　　城郊，长新路23号老式公寓。
　　ACI档案局的汽车一路从市中心开到了城北，穿越了川流不息和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来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市郊城区。由于大多房屋是破旧的平房，偶尔甚至还能看见几幢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天际的视线宽敞得惊人，一眼能望到青山连绵的远边。
　　长新路23号的老式公寓就坐落于此，自40年前建成后就再也没有翻修过，阳台的栏杆锈迹斑斑，灰白的墙壁残破发黄，爬满了青苔藤蔓，怎么看都像座鬼屋。
　　路瑾千被人从车子上押下来，看着这座房子深深叹了口气。
　　不用想也知道，这次任务肯定不是什么好活。
　　他是ACI档案局的在押囚犯，距离刑满释放还有25年，期间只能靠给档案局干脏活来减轻刑期，比如——回收Project【项目】。
　　塞在他耳朵里的耳机哔哔作响，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路瑾千，这次你的任务就是去回收Project-727，回收成功则减轻刑期1年，听清楚了吗，如果造成任何意外损失，后果要你自己承担。”
　　“爷知道了。”他懒懒地回答，看了看还被电子手铐锁着的双手，“这次又是什么东西？”
　　“归属是【现实系列】，名字叫做无限沙丘，等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爷最讨厌的就是【现实系列】。”他向那个在虚空里监视他的男人翻了翻白眼，“你们就不能想办法把这里封起来或者直接炸了算了。”
　　“这不是ACI档案局的初衷，别贫嘴，乖乖工作。”
　　随着清晰的一声电子音，路瑾千手腕上的手铐应声解开，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向那幢鬼气森森的房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耳机里播放着男人的声音：
　　“本次的项目经由这座公寓的管理员老先生提供目击报告，根据档案局的根目录推断，在这座公寓里，存在着现实系列的项目——无限沙丘，一旦打开公寓的大门——”
　　路瑾千大手一推就打开了那扇脆弱不堪的玻璃大门，眼前的视野轰然一暗，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觉着自己犹如当头被一辆车撞飞了出去一般。待睁开眼，周围已是翻天覆地。
　　“——就会进入无限沙丘里面。”
　　或许换做是平常人早就当场吓飞了出去，打开那座鬼气森森的老旧公寓大门，进入的不是什么无人的鬼屋，而是另一片广阔的神秘天地。
　　入眼可见的是绵延起伏的螺旋状的圆弧沙丘，一眼望不到边界，但是可以看见整片沙丘地域都被一堵巨大的石墙包围了起来，一直嵌合到穹顶的天空，洒下夕阳般的光照，空气中闪烁着斑斑亮光，有如星尘。
　　四周安静得可怕，听不见一丝风声，路瑾千探头看了看四周，对着耳机另一头的人说道：“这地方有什么邪门的吗？”
　　“无限沙丘，顾名思义，是无限连绵的圆弧沙丘，那里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是因为它是无限连绵的，所以如果有人误入其中便很有可能进入了其连续之中而被困在里面。”
　　这就是为啥他很讨厌【现实系列】的原因。路瑾千暗自攥紧了拳头。散步在这个世界各个角落的所有项目（Project）当中，有一类项目归属于现实系列，因为他们往往不像【实体系列】一样是某种异常实体，而是作为一种异常存在的现实现象出现在世界上，这样的项目要想回收极其困难，大多数时候只能就地封印，但难保项目不会自己跑了。
　　“你要做的就是找到沙丘与现实世界的连接点，然后用你的能力去切断他们，把沙丘回收到【方块Cube】里去。”
　　金黄色的圆弧沙丘山一般地巍峨，高不可见其顶端，不断地螺旋向上，表面光滑如镜面，仿佛无限地延长了岁月和时间，这里的空气是静止的，漂浮着灰尘般的光屑反射着从穹顶照射而下的夕阳般的奇异光芒，让人眼前有些发晃，分不清左右上下。
　　路瑾千直接不怕死地上手摸了摸沙面，金色的沙砾透明质地，像是水晶。他看了看沙丘的顶端，决定往上走走，视野不会受到沙丘的遮挡，更能看清无限沙丘的全景。
　　自路瑾千的脚下空间开始产生了旋涡般的扭曲，他双手插兜，像是弹跳蓄力一般屈膝下蹲，紧接着他便如炮弹一般飞向了天空，整个人跃起十米高来，宛若翱翔在天空一样。
　　一飞到空中，路瑾千就发现了无限沙丘的端倪，
　　漂浮在空气的光屑层层折射，让整座沙丘看上去仿佛无穷无尽地螺旋向上蔓延，然而突破了空气中的光障，不断往上走，可以看见无限沙丘的顶端并非遥不可及，看上去也不过数十米来高。
　　他借助脚下扭曲的空间震荡飞向了沙丘顶端，落脚是平坦的一片沙地，宽约不过四五十来平方米，他稳当落地，便朝四周望去。
　　整片区域都被那堵诡异的高墙包围成圆形的领地，但是沙丘的边缘模糊不清，像是空间被什么扭曲了一样，看不见边界。俯瞰而下，脚下皆是如出一辙的螺旋沙丘，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影。穹顶是闭合的，但是有着奇异的光源，似乎那里就是光屑的发源地，正在不断飘落而下。
　　“姓陈的，你看得见我的眼睛里看见的吧？”路瑾千问着耳机里另一端的男人，“无限沙丘的穹顶会不会就是与现实世界的联结点。”
　　“很抱歉地和你说一声，不是。”男人平静道：“根据根目录显示的资料，那个穹顶是折射光屑的发源，你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的太阳，根据根目录的指示，沙丘当中有外部世界留下的文明遗址，那个太阳就是这个遗址的遗产，维持沙丘的心脏，如果你把它打碎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没想咋样。”路瑾千讪笑几声，抑制住了自己手痒想破坏的事实。
　　“路瑾千，别跟我装。”男人笑了一声，“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行为不端已经被多次记录在案，小心别一个不留神让自己死在了里面。”
　　“我要死了，你会不会心疼？”
　　“你是档案局的囚犯，要多少有多少，我心疼什么？”
　　“得。”路瑾千不贫嘴，“那要我怎么找，这里这么大，难道要让我向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乱晃吗？”
　　“现实系列的项目一定与现实世界有联结点，借此才能显现在世间。只有破坏联结点，把项目和世界剥离开才能回收。仔细想想，无限沙丘被容纳在了那座老式公寓里，进入其中的触发条件则是打开公寓的大门。”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类似于建筑或者是门一类的东西，在这座沙丘世界里，就是两个世界的联结点。”路瑾千自顾自说道，“因为‘相似原则’，两个世界进行连接一定需要存在共鸣点。门代表着的就是进入其中的意义，所以很有可能联结点，就在那座遗迹里。”
　　他找到了突破的方向口，转瞬厘清了思路，“遗迹在哪里？”
　　“根据根目录的记载，遗迹就在‘无限的沙丘与太阳的交际之处’。”
　　“那是什么鬼描述，有没有具体点的坐标？”路瑾千大写地无语，“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你要骂我也没办法，根目录只记载了这些。”耳机另一头的男人干脆地回答道。
　　路瑾千朝四周看了看，那穹顶的太阳悬在上头，沙丘最高不过百米，根本不与那太阳接壤。如果说遗迹在太阳与沙丘的交际之处，那这句话说得就不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很有可能是视觉层面上的交际点。
　　联想到空气中光屑的折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待耳机那头的男人想出办法，他先纵身一跃而下，极速地下坠着。
　　在这个世界中，没有空气，他的下落平滑顺畅得没有任何阻碍，像是流水一般。他在下落的途中一边观察着沙丘如火箭般在自己视野中升起，那高悬的太阳离自己愈来愈远，待到视野中沙丘的尖顶与太阳重合时，他猛然刹住。
　　脚下的空间再度扭曲起来，他像是突然静止了一般，停滞在沙丘的半高处，他看向沙丘与太阳相接的方向，空气中的光屑折射着空间与流光，所有的一切隐隐形成了一道道狭长的光柱，如箭头般指向了世界的某个远方，在光柱汇入的尽头，空间如黑洞般扭曲着。
　　看来那就是遗迹所在的方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无限沙丘给人一种诡异的寂静，寂静到了几乎是死寂的地步。这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风的流动，他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凝滞的泥沼当中，浑身有种诡异的不对劲。他只想早早解决任务，离开这里。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可以听到整个世界传来一声心脏搏动般的声音。从他的脑袋开始，一道道深红色的纹路蔓延向脖颈，双臂，全身。他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对棕色的瞳孔已经被深红所侵蚀。
　　他猛地向前高高一跃，自他身后的空间急剧地扭曲起来，把他像是炮弹般轰地一声再度投射出去，震起他的衣服几乎撕裂开来，宛若一道流星直冲目的地。
　　那看上去足足有数公里的距离，在顷刻间就被迅速拉近，路瑾千迎头撞上那黑色扭曲的空间，一瞬间沉入了那片看不见的泥沼当中。
　　在虚空中漂浮许久，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意识，只觉得自己分散在了天地之间，每一粒尘埃，每一座沙丘当中，如同永恒，没有时间，没有存在，没有岁月，没有消亡。
　　仿佛沉入了一场睡梦当中，平静地沉入梦乡，不愿醒来。
　　“路瑾千！路瑾千！醒醒！别睡了！再睡你就给我死里边了听见没！”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声，一下子就把他给惊醒过来。
　　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又再度变化。
　　连绵的沙丘已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天际的古老的三根巨大石柱，上面遍布着诡异而炫目的古老花纹和符咒，正是赤红如鲜血般的颜色，也像是鲜血淋漓地流淌在石柱的表面一样。在三根石柱的正中，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神庙，整体如古希腊的建筑一般，巍峨，神秘，让人敬畏，倍感崇高。然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不出一丝一毫有生物居住的痕迹。
　　在神庙的中心，直直地矗立着一扇巨大的石门，通体由岩石组成，沉重的门扉紧紧关闭着，从门环上缠绕着巨大的锁链一直连接到周围的三大石柱上。
　　这就是无限沙丘的文明遗迹。